和宋嘉平從員工食堂回來的沈無憂一手提著一大摞盒飯，辦公室裡點了飯堂餐的一看到沈無憂便興高采烈一擁而上，場麵十分熱鬨，沈無憂忙著分飯，閒暇間抬頭看了眼林苗苗的方向，發現她已經坐在自己位置上吃外賣了，而且還換了身肥T。她哪兒來的衣服換？沈無憂心裡疑惑，便特意留了個心眼。接下來的幾天，沈無憂發現林苗苗永遠都是最早一個到，最晚一個離開編輯部的人，偶爾下了班她會和同事一起到公司附近吃頓飯，在公車站分彆，等到同事走了之後又會往公司的方向走回去。“這丫頭……”精明的沈無憂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壞笑來。***林苗苗換上乾淨衣服，從公司附近的公共澡堂裡出來，故技重施從停車場貓著腰混進電梯，然後坐在編輯部的女廁馬桶上玩手機，一直待到保安巡邏結束後，才從隔間裡出來，用洗手間的水刷牙洗臉洗衣服。這樣偷雞摸狗的日子持續了大概一周左右，除了洗衣洗澡，還有躲避同事麻煩了點之外，總體來說算是有驚無險。她也在網上找了不少出租房，但不是位置不好，就是價格太貴，挑來挑去也沒找到滿意的房子，十分苦惱。她打了個哈欠，從儲物櫃裡撈出自己的毛毯，裹著毛毯像隻貓似的慵懶地蜷在轉椅裡，借著辦公桌上的橘黃色小暖燈，開始看第三遍哈哈道人的新作《歸途行者》。《歸途行者》是哈哈道人出版的第一本遊記，以講故事的形式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記錄自己的所思所想，妙趣橫生之餘還讓人有聲臨其境之感，偶爾引人深思。薄薄的大概隻有十幾萬字，內容卻十分厚重。林苗苗最喜歡的是這本書的後記，後記裡說道：“我孤身一人，背著行囊走遍大半個世界，這漫長的旅途中，我那顆在出發前便已經放飛到天涯海角的心，卻隨著浪跡一點點地回到了原點。我曾以為，這次孤獨的旅行是一種變相的逃離，可沒想到卻是一場心靈的回歸。我行走在路上，腳下踩的，是歸路，心中牽掛的，還是原來那個人。”“我行走在路上，腳下踩的，是歸路，心中牽掛的，還是原來那個人。”林苗苗情不自禁地念出了這句話，細細品了幾遍，喃喃道：“隻是不知道男神心裡牽掛著誰。”就在這時，整個編輯部裡唯一的亮光突然熄滅，林苗苗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嚇了一跳，她又按了幾下台燈開關，燈也沒重新亮起來，便猜測不是跳閘就是停電了。每晚十點，保安巡視的時候會順手關掉每一層樓的電閘，但林苗苗每次都會在保安走之後偷偷拉回去，等要睡覺了再關掉。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她便懶得再去檢查電路哪裡出了問題，準備披著毯子摸黑到長沙發上去睡覺，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奇怪的動靜，林苗苗瞬時警覺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過多久，又從另外一個方向傳來了不明的聲響，本以為是聽茬了的林苗苗條件反射地頭皮發麻，渾身僵硬。這突如其來的停電和詭異的聲音，使得記憶深處的各種鬼片名場麵飛速從她腦海裡閃過，即便她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心情也被這詭異氣氛渲染得害怕起來。她將手機電筒打開，舉著手機緩緩向聲音的來源處移去，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使得微弱的光也在黑暗中抖動起來，更顯驚悚。猛地，在慘白色的微弱燈光下，一個翻著白眼，吐著舌頭，仿佛五官都擠在一起的臉赫然出現，像吊死鬼一樣陰森恐怖。“啊！”林苗苗一聲疾呼，閉著眼睛，抄起書就朝那張嚇人的臉砸了過去。吊死鬼“哎喲”了一聲，林苗苗這才發現不對。“沈……”在手電下，林苗苗看清了不再作鬼臉的沈無憂，張開五指就去扇他：“你要死啊！大晚上裝神弄鬼！”“彆打彆打！”沈無憂挨了好幾下佛山無影掌，連忙抓住林苗苗的手，林苗苗用力一抽，沈無憂一個疏忽就順著她的力往前一栽，不小心將她推倒在辦公桌旁，圈進他撐在桌子上的雙臂之間。氣氛瞬間從驚悚變得曖昧起來。黑暗中，沈無憂似乎能夠嗅到林苗苗檸檬味洗發水和薄荷味牙膏的味道。乾淨的味道。他順勢彎下腰，湊近林苗苗的臉，狡黠一笑：“去酒店或者朋友家？嗯？”林苗苗：“……”“哈哈哈，真沒想到，你林苗苗會有這麼一天，被下屬抓到小辮子的感覺好不好哇？”“誰叫你總是那麼獨來獨往，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這下好了吧，走投無路，無家可歸，也找不到什麼真正可靠的朋友幫忙，你瞧瞧你這可憐的人緣。”“你啊，就是一點長進也沒有，表麵看起來吧沉穩體貼，人人都敬服喜歡你，其實骨子裡就是一塊又擰又犟的臭石頭，還陰險，還自私，還愛記仇，還……啊啊還喜歡打人！”沈無憂拖著林苗苗的行李箱和被子走在最前麵，一邊走還一邊碎碎念，數落林苗苗各種不好，最後被林苗苗打得在電梯口抱頭亂竄。這是一棟精致高聳的商品樓，所處地段非常好，交通便利，基本配套設施齊全，離公司也近，這種好房子，價格對於普通白領來說絕對是天價了。萬惡的富二代。林苗苗一邊心裡這麼想著，一邊跟著沈無憂乘上一間四麵明鏡，乾淨寬敞的電梯，電梯暖黃色的燈光讓人覺得既溫柔又舒適，仿佛可以消除勞累了一天的疲勞似的。“這是我一個剛移民去加拿大的朋友轉賣給我的房子，140平，三房兩廳一衛一廚，你就住在客房裡，水電費物業費平攤，房租就按市價來，嗯，這個數。”沈無憂給她比劃了一個手勢。“這麼便宜？”“誒，很便宜嗎？喔，那就……”沈無憂準備再伸出一個手指頭，林苗苗連忙打斷了他，“不便宜不便宜，就這個數。”“行，我明天把擬好的合同給你看。”電梯升到頂樓48層，沈無憂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林苗苗就聽見了門裡麵歡快的狗叫聲，門一開，沈三這隻哈士奇就跳了出來，直往沈無憂和林苗苗身上撲。沈無憂一邊哄狗，一邊按下門邊的按鈕，燈亮起的同時，林苗苗的眼睛也瞬間亮了起來。這是一個各種元素碰撞、自由靈動、極具流暢感的房子。玄關處赭紅色的牆和黑色的鞋櫃形成大膽的對比，成為開放空間中率性的一道亮麗風景線。客廳呈半環狀，相隔的落地窗之間由頂住天花板的木製書架串連，現代摩登和複古元素的家具、裝飾品混搭在一起，隨意不拘地陳列其中。一大扇落地窗旁應該是仿了日式和室的概念，青灰色的木絲水泥板上架高了一大塊原木色的木製地板，鋪設著矮幾、地毯和抱枕，幾本書隨意的鋪開放在地攤上，案幾上還有沒喝完的茶水。林苗苗穿上沈無憂的巨大男式拖鞋，暗歎著轉進客廳，打量著隨處可見的書架上擺放的書籍和工藝品，然後被一麵白牆上濃墨重彩的雄鷹抽象畫給吸引。“洗手間、廚房、陽台，還有你的臥室要不要看看？”林苗苗並不想在沈無憂麵前表現出“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土包子模樣，可是這間各類零碎元素雜糅卻又意外和諧的房子實在是太深得她心了，置身其中的她有一種意外的輕鬆自由之感。這是她以前住的那個壓抑狹窄的破房子所不能帶給她的感受。她沒有參觀洗手間和廚房，而是直接去了客房。房間的整體是明亮又清新的米黃色，點綴著淡粉色的提花紋飾。大床、衣櫃、書架、桌子、落地窗應有儘有，擺放緊湊卻並沒有給人一種逼仄之感，反而十分溫馨。“喜歡嗎？”“你設計的？”“當然，這我家，肯定是按我的要求重新裝修的啊。”“你不是剛回國沒多久麼，哪來的時間裝修房子？”這話倒是問到了點子上，沈無憂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好搪塞道：“這房子，我買很久了。”“你出國這五年多回來過？”“沒……”“那你哪來的時間買房子還搞裝修？”林苗苗探頭往主臥看了一眼，主臥和客房的裝修風格一致，隻不過主臥稍微有些亂，裝飾品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紀念品以及飛機和帆船等模型，林苗苗繼續發問，“而且房間裝修和客廳差彆那麼大，這麼粉嫩是要給女人住的麼？”“問那麼多乾嘛，愛住不住，”沈無憂有點繃不住了，見林苗苗又打開了書房的門，連忙衝上去關上，“我警告你啊，我的臥室和書房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隨便進去。”“切，說得好像我很稀罕進你房間似的。”林苗苗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行李箱準備收拾東西，見沈無憂還倚在門框邊上看她，她便道，“你放心，一個月內我肯定能找到新住處，到時立刻搬走，我無家可歸住編輯部的事情不許告訴任何人，聽明白沒有？”“安啦安啦，知道了，不過知道這個秘密後，領導你以後是不是該對我好點？”林苗苗一記眼刀飛來，沈無憂識相地跑開，再回來時扛著被褥和床單：“我事先也沒來得及準備，你就先就這舊的床單被子湊合一晚上，保證乾淨，明天你再找時間洗你自己的被子。”關上房門後，林苗苗專心致誌地鋪床，不自覺就想到剛才猛然一瞥的書房。她大學的時候跟沈無憂一起住了三年多，她很清楚沈無憂不是特彆淩亂的人，相反的，他算是男生中比較愛整潔的那一類。但剛才看到的書房，實在亂得不像話，裡麵擺設著各種各樣的高配置電腦和遊戲機，書桌上是各種零食包裝袋和泡麵盒，還有地板上堆得到處都是的書籍，粗略一看，幾乎都沒有下腳的地方。沈無憂的家給她留下的印象，除了裝修擺設極具品味之外，就是書——好多好多的書。客廳每扇落地窗之間都嵌著一個大書櫃，這麼一細數光是客廳便有三個落地大書櫃，而他自己的臥室也有書櫃，書房更不用說，直接圍著牆打了一圈的書櫃，還有書沒地方放，便直接堆在地上，就連她現在住的客房裡的書櫃也塞得滿滿當當的。她走到自己房間的書櫃旁打量了一下，發現這些書的種類五花八門，而且擺放得雜亂無章。忽然她眼尖地發現這些書裡有一套哈哈道人的《喚魂》，這是哈哈道人六年前的出道之作，一部民國偵探係列，而且是最初的那一版，現在市麵上幾乎都找不到了。“奇怪……”林苗苗想到沈無憂發現她在看《歸途行者》的反應，不像是對哈哈道人很熟悉的樣子。她抽出那套書，發現書的塑料包裝都沒拆，便心下了然，“有錢真好，買一堆書擺家裡裝逼，看都不看。”她整理完房間，在浴室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穿著睡裙倒在軟綿綿的床上，一股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包裹住她的全身上下。她細細地聞了聞枕頭和被褥的味道，一種熟悉的糖果甜香縈繞在鼻尖。沈無憂喜歡吃甜食，尤其是水果糖這一類的小零食，兜裡總會揣上幾顆，也許是糖吃多了，他自己身上也會散發出香甜溫柔的糖果味道。這種味道她是最熟悉不過的，這十幾年未曾變過的味道，總是可以讓人的心情在愉悅中慢慢平靜。“好馬不吃回頭草。”林苗苗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就像林苗苗了解沈無憂一樣，沈無憂也十分了解林苗苗。林苗苗是個十分記仇的女人，她絕對不會原諒曾經傷害過她的沈無憂，而沈無憂則是一個表麵滿嘴跑火車的花花公子，實際上非常溫柔心軟的紳士。正因如此，沈無憂才會敢於向林苗苗提出暫時同住的邀請，林苗苗則順勢答應。一來，林苗苗偷住編輯部這種丟臉的事成為了把柄，被沈無憂知曉，隻好受製於人；二來，林苗苗可以有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沈無憂可以繼續他就差明言的無聊追求遊戲；三來，林苗苗絕對不會吃回頭草，沈無憂也絕對不會在她不情願的情況下逾矩一分。兩個人憑借對對方多年的了解，各求所需，相互製衡，謀求“共贏”。“可是，你真的對他一點留戀都沒有了嗎，林苗苗？”林苗苗在睡意席卷而來前悄然問自己，良久，才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