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啊……”三長老的麵容隱在夜色之中,嚓的一聲,火苗點燃嘴裡叼著的特供,吐出一口煙圈的三長老被火光映照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幽幽道:“你散步就散步,兄弟們絕對不多說什麼,但你硬生生的散了一千多公裡?”
“馬拉鬆呢?”
大長老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左顧右看,言不由衷的囁嚅道:“這不是睡不著…”
“睡不著?”二長老陰陽怪氣的在旁補了一刀:“六點下了班就消失不見,給你打電話也不接信息也不回,乾嘛呢?”
“夢遊呢哥?”四長老是津門之人,天生知曉說學逗唱,不動聲色的在一旁捧哏:“難不成這個年紀依舊熱血?”
大長老輕咳一聲,沒回答,但也沒否認。
四長老一愣,驚聲道:“你玩真的啊!”
“倒也不是……”大長老趕忙解釋道:“我就過來看看,你等莫要亂猜。”
二長老與大長老年少時便相識,俗話說最懂兄弟的不一樣是女人,但兄弟必然懂你,二長老看著大長老微微紅潤的麵色,心中泛起疑惑——自從嫂子走了之後,大長老便將自己徹底投身公務之中,堪稱是拚命三郎,怎地今日就春心萌動了?
忽然,二長老仿佛想通了什麼,二話不說低著頭就開始找趁手的家夥,三長老詫異的問道:“找什麼呢哥?”
“幫我找找有沒有板磚。”二長老頭也不抬,看了一眼青磚砌成的圍牆,二話不說強行扣了一塊下來,大吼一聲:“你敢對不起我嫂子?!我跟你拚了!”
一眾花白胡子加起來歲數都好幾百歲的老頭子瞬息間亂做一團。
片刻後,夜市旁。
大長老嘴角淤青,稍微扯動一下就疼的次牙咧嘴,看著身邊鼻青臉腫的二長老,大長老還是覺得不解氣,拎著桌子上的燒餅反手就是衝著二長老的後腦勺來了一下,怒聲道:“你長腦子沒有!”
二長老哎呀一聲,有些委屈的捂著後腦勺嘀咕道:“誰讓你不說清楚的?”
“我來得及說嗎!”大長老看著三長老,將手中的燒餅換了個位置同樣來了一下,大怒道:“你板磚都拍我臉上了,我怎麼說!”
三長老很是不服:“那你打他啊,打我作甚!”
大長老更生氣了,按著三長老,手中的燒餅都揮出殘影來了:“彆以為我沒看到你小子偷桃!”
雖說大長老很生氣,但心裡卻還是很欣慰。
到了如今的這個歲數而且身居高位,與自己一同征戰的老夥計們也沒剩下多少,還能坐在大排檔裡肆意歡笑已然很是難得。
從那個混亂年代殺出來的長老們個個心誌堅定,不曾被權利迷了眼,他們奉行著最初的理念並且在堅定的身體力行,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猶豫。
風骨,在他們身上有了最為完美的詮釋。
端起杯中的小麥果汁,大長老昂首一飲而儘,感受著喉頭的冰涼爽意,大長老抬起頭看著熱鬨的夜市人來人往,忽地笑道:“家國天下,求的不就是一方安寧?”
“西夏那邊差不多了。”二長老同樣是一飲而儘,大笑道:“完全體的炎黃華夏再度重現世間,不知道得有多少老不死睡不著!”
大長老含笑著看著一眾老夥計,提醒道:“都小心些,莫要陰溝裡翻船。”
“放心吧。”三長老嘴裡塞的滿滿的,嘴邊滿是油光,若是讓長老院的那群醫者看到非得心肌梗塞不可。
三長老有些噎住,大長老連忙遞過去一杯白水,哭笑不得的罵道:“怎地跟個餓死鬼似的!”
三長老舉起白水趕緊將嘴裡的燒烤順了下去,有些委屈的道:“王醫他們不讓大魚大肉,說什麼健康飲食,我這都一把年紀了還能活多久?還忌諱這些玩意乾啥?”
二長老幽幽道:“你還能活五百多歲。”
原本歡快的氣氛猛地一滯,長老們看著手中的燒烤忽然就覺得不香了。
“小兔崽子……”
“天殺的!”
“倒黴玩意!”
“鱉孫!”
長老們紛紛出口成臟,言語之中滿是怨懟,恨不得將某個姓柳的小王八蛋從天庭拽下來往死裡打,不然難消心頭惡氣。
“西夏那邊的環境跟咱們這邊差距太大了,民眾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都是輕的,更有甚者甚至易子而食……”三長老歎氣,怒聲道:“不怪與當權者離心離德,那群鬨滿肥腸的廢物就不曾將民眾當人看,真是畜生!”
原本定下的計劃是以懷柔手段為主,輔以斬首,為的就是將那些冥頑不靈的當權者給除掉。
但隨著以執火者為首的斬首小隊逐漸深入,大長老就放棄了懷柔手段,直接以斬首為主,誅惡為輔,堅決不放過一個身懷業孽的當權者。
西夏的民眾……太慘了。
自由嗎?自由!
無法無天的自由!隻有當權者才能享受的自由對民眾來說能算自由嗎?
執火者看到之後也就不管那麼多了,知會了地府之後便開始大開殺戒,不過數日間,西夏的一眾當權者被殺了八成之多。
執火者在前方大開殺戒,黑白無常在後方收割厲鬼冤魂,順帶著還能賺點陰德,兩者配合的很是默契。
不僅如此,東夏道門的一些底蘊靜極思動,美名其曰道士下山,其實就是帶著門下弟子去複仇,一些漏網之魚也被底蘊使用各種手段揪了出來,殺了個痛快,心中迷障散去不說,修為也是更進一步。
總之,這場戰爭東夏全麵獲利!
失地被收複,民眾得以歸心,不再被戰火所擾,不用每日惴惴不安,唯恐被當權者們以自由的名義強行征召。
大長老思索片刻,看向三長老問道:“後續的資源能供應上嗎?”
“放心,增設了二十多條線路專門為前線的將士們用以做補給,完全沒一點壓力。”
“務必要安頓好失散在外的民眾們。”大長老看向四長老沉聲道:“他們在外受苦了那麼多年,一時之間很難適應,千萬不要惹出什麼亂子來。”
四長老點頭應道:“此事有道門相助,每一個臨時安置點都設下了靜心陣法,物資藥品供應也很充足,保證不會有事。”
“那就好。”大長老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著一眾老夥計沉吟半晌後還是試探的道:“你們說,誰能接咱這個位置?”
氣氛忽地變得凝滯,周遭的空間仿佛被凍結一般,無人出聲,也無人搭茬。
大長老膝下無子,哪怕有大長老也不會讓其繼任,更何況沒有。
但權利這個東西天生便惹人忌諱,有人視其為瑰寶難舍難離,有人視之如糞土,唯恐避之不及。
大長老詫異道:“都愣著乾什麼,他娘的!說話!”
“那行,大哥你既然誠心誠意的問了,那弟弟也就不端著了。”二長老輕咳一聲,環顧了一圈忽地指著四長老大聲道:“我覺得老四就挺不錯的!”
“去你大爺!”四長老差點沒跳起來,怒聲道:“我覺得你也挺不錯的!”
“我不行,我年紀大了!”
“你就比我大兩個月你大個屁!”
一眾老頭子忽然開始急赤白臉的亂指一通,完全不顧其他顧客詫異的目光。
大長老一腦門子的黑線,他本以為是兄弟們顧忌這個話題,誰承想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感覺就像是嫌棄自己一般?
砰!大長老拍案而起,怒視一眾糟老頭子:“什麼意思?看不起老子?”
“大哥你彆試探了。”二長老冷笑道:“我對這個位置完全不感興趣,我隻想早點退休。”
“我也是。”
“俺也一樣!”
大長老雙手攤開,很是誠實的道:“主要是這段時間感覺心力交瘁,我這不是年紀大了嘛……”
“就你年紀大?”二長老斜眼道:“哪個年紀不大?”
大長老頓了一下,然後看向二長老很是客氣的威脅道:“再插嘴我就揍你。”
“我等畢竟年紀都大了,時代在變化,咱們這群老骨頭的思想很明顯有些跟不上時代的洪流了。”大長老歎氣道:“雖說那個小牛鼻子給咱們續了足足五百年的壽命,但咱們心中也都清楚,柳小子是不願讓我等早歸地府罷了。”
“但我等身居高位,所要考慮的並非一家之事,而是我東夏的前程未來,我等就猶如滔滔洪水的攔路石,可解一時之憂,難解後世之患。”
“長久以往,必有隱患。”
一眾長老聽完大長老掏心窩子的話彼此對視苦笑,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大哥,不如這樣,此次借著道門複仇的由頭,讓小家夥們一同前往域外曆練如何?”二長老出聲道:“許岩他們也都成長起來了,什麼都不缺,就是少了一股子殺伐氣,紙上談兵誰都會,不實戰一番也看不出來他們的潛力。”
大長老沉吟半晌,點頭道:“可!”
四長老盯著大長老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捕捉到大長老臉上一閃而過的奸詐笑意方才狐疑道:“大哥,你是不是想提前退休?”
此話一出,大長老當即有些心虛,怒視四長老瞪眼道:“放屁!”
四長老沉默半晌,轉頭大喊:“老板,上白的!”
酒後吐真言,不往死裡灌,大哥絕不會說真話!
太寰星。
馬麵怒氣衝衝的帶著一眾小鬼,將一隻反抗最為激烈的厲鬼圍在角落裡連踢帶踹,揍了足足半個時辰,隱約可見魂體都開始冒煙了,馬麵也不曾停下,罵罵咧咧的將手中的棍子遞給身旁的小鬼,怒聲道:“揍!彆停!”
“好嘞馬爺!”小鬼興奮的接過棍子,舞的虎虎生風,怪叫著衝入戰圈,揍的很是開心。
一旁的角落裡,十多隻厲鬼瑟瑟發抖的看著被揍到冒煙的同伴,沒人敢吱聲,唯恐也落得如此下場。
馬麵生氣是有理由的,本來帶著小鬼們圍住了十多隻厲鬼還挺開心,光是目測,這十多隻厲鬼就能給馬麵提供不少的陰德,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但馬麵萬萬沒想到其中居然有一隻馬妖化作的厲鬼,這隻馬妖厲鬼厚顏無恥之極,看到馬麵帶著一眾厲鬼破門而入的時候果斷一聲大喊:“舅舅!”
如果隻是喊了一聲“舅舅”,馬麵倒也不至於如此生氣,但馬麵在看到周圍的鎖魂陣的時候心頭猛然感覺到不對。
這是哪吒的手筆!
哪吒昔年到地府專門進修過一段時間,說是為了對付李靖要學一些鬼道手段,閻羅們看李靖也很不順眼,自然傾囊相授,連帶著一眾鬼差也跟著學習參觀,對於鬼道陣法也了解了不少,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至於怎麼看出來的?
天上地下除了哪吒布置的鎖魂陣是用三昧真火勾勒而成,其他的也沒人會如此奢侈敗家!
所以,馬妖厲鬼喊出來的那句“舅舅”就讓馬麵亡魂大冒,萬一哪吒在鎖魂陣中留下了什麼後手,聽到了這話,到時候自己豈不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粑粑也是粑粑了?
這要是傳到地府,自己還怎麼做鬼?
所以馬麵二話不說飛起一腳將馬妖厲鬼踹到角落裡,帶著一眾小鬼死命的圍毆,將馬妖厲鬼圈踢到說不出話來方才算是消弭了馬麵心頭的一絲絲火氣。
怒氣未消的馬麵喘著粗氣走到一旁,從兜裡摸了半天摸出來一隻皺巴巴的龍王特供,那還是柳縱當初給的,馬麵一直沒舍得評鑒,如今卻是掏了出來。
太寰星上空。
哪吒哈哈大笑道:“馬麵這個倒黴催的,一世英名差點全沒了!”
“鬼差們日子過的那麼清苦的?”柳縱看著將那跟皺巴巴的龍王特供視若珍寶的馬麵,疑惑道:“東夏那邊不是將物資送到地府了?”
“走走,下去問問。”
遠在地府的平等王忽然連著打了好幾個莫名其妙的噴嚏,而後看著東夏送來的諸多物資喜笑顏開,嘖嘖有聲:“老崔老黑老白老牛老馬啊,不是大王貪心,我這可都是為你們好啊。”
“每個月就這麼點俸祿,苦兮兮的攢著還不敢花,大王就先替你們存著,逢年過節再發給你們吧。”
平等王萬萬沒想到,來自至尊的“關心”將在不久之後落到自己的腦門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