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院。
柳縱一臉疲累的邁步走進大長老的後院,語氣虛弱:“大長老啊……我快死了……”
正拎著花灑澆花的大長老麵無表情的繼續澆花,絲毫不搭理無病呻吟的柳縱。
這小子純粹就是懶骨頭活動了,不樂意動彈不說,還打算當個甩手掌櫃呢,這要再不好好治治這臭小子,日後統籌局真就成了懶鬼聚集地了。
柳縱眼瞅著大長老不搭理自己,又是一計上心頭,一屁股坐在大長老親手打造的小馬紮上耍無賴:“誒我不走了!”
“你小子到底要作甚?”大長老向來是軟硬不吃的,但麵對柳縱這個無賴屬實是有點頭疼,因為這小子是真的說到做到,說不走他真不走啊!
柳縱嘿嘿一笑,嬉皮笑臉的往大長老跟前湊,神神秘秘的低聲道:“您看,入夢間如今那麼受歡迎,各地遞交上來使用入夢間的申請表都堆成小山了,就前些日子,警安的還差點在我哪兒打起來。”
“說正事。”大長老言簡意賅,眼皮耷拉著,沒好氣的道:“你是打算擴建入夢間,對吧?”
柳縱頭點的猶如小雞啄米,豎起大拇指誇讚道:“還得是您老眼力毒辣!”
“預算多少?”大長老放下花灑,轉頭看向柳縱,心中則是在默默盤算。
入夢間帶來的便利簡直無法形容,彆的不說,單單是祁勝天入地府提審趙振山一案就找回了堪稱海量的黑錢,那些錢該還給受害者的也已經還給了受害者,已經還活著的嫌疑人也紛紛被抓捕歸案,此案曆經幾十年也總算有了其該有的正義。
其次,入夢間的出現對於如今東夏警安所推行的重審冤假錯案一事也有了極大的幫助,昔年因為證據不足導致含冤入獄或者審判過重都有了補救措施。
柳縱沉思半晌,很是光棍的伸手:“越多越好!”
“小兔崽子!”大長老笑罵了一句,隨即站起身笑道:“想讓我掏錢,也得讓我實地考察一番吧?”
“光憑你一張嘴,就想讓我心甘情願的掏錢?”
統籌局,入夢間。
入夢間在經過改造之後如今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上下五層樓,除了一層的接待大廳之外便是工作人員的休息室。
但即便是如此,入夢間的需求率依舊是居高不下,無他,先不說其他行業,單單一個警安就占據了將近八成的入夢間,而且絕大部分都是罪犯加警員一同入夢,地府那邊如今壓力也很大。
鬼差不夠!
若不是十殿閻羅互通有無,一些被發配到十八層地獄的惡鬼就連提審都難,對此地府也做出了相應措施,直接派人去枉死城招人,經過培訓之後持證上崗,也算是能緩解一下鬼差人手不足的壓力。
這主意還是秦廣王提出來的,為此秦廣王還專門跑到枉死城中親自主持鬼差應聘大會,對此各大枉死城中的霸族反響也很是熱烈。
能掙錢啊!
還能收點小禮物,雖然不算是鐵飯碗,但至少不用擔心再被丟入六道輪回,也算是個好事了。
入夢間經過擴建之後依舊是供不應求,為此柳縱也有些頭大,設想過挪移過來一片洞天福地當做臨時用地,但實際挪移過來之後才發現陰魂根本進不去!
所以這個設想也被柳縱掐滅,實在沒辦法了就隻能找大長老申請撥款了,畢竟統籌局張嘴吃飯的人多,可掏不起這筆錢——掏得起也不掏!
柳縱與大長老二人抵達統籌局之後便看到一臉死相的老牛正躺在太陽底下,柳縱見狀冷笑一聲,悄摸的走到老牛身前,猛地一聲大吼:“老君來了!”
老牛哞的一聲跳了起來,很是流暢的跪在地上,也不管是不是老君真的來了,抱住大長老的腿就開始哭訴:“老君啊您是不知道啊!”
“那個姓柳的他是披著人皮不乾人事,天天壓榨我不說還讓我免費加班,說是什麼狼性文化!”
“啊呸!狼族那群白眼狼至少還知道讓族人吃飽再去乾活,這個姓柳的連飯都不讓我吃飽啊!他是真沒人性啊!”
大長老抬起頭看向柳縱,麵色有些複雜:“你小子怎麼還學會資本家那一套了?”
“誒!”柳縱一看大長老的眼神就覺得後背有些發涼,連忙糾正道:“我可沒短他一毛錢工資嗷!”
“這死牛不學好,天天出去洗腳,上次警安掃黃的時候要不是這頭死牛跑得快我非得去領人不可!”
老牛一怔,迷茫的抬起頭看向大長老:“不是老君啊?”
“死牛你哭錯墳了!”柳縱麵色一黑,差點把老牛硬生生踹飛出去。
大長老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在柳縱後腦勺扇,怒斥道:“老子還沒進墳頭呢!”
柳縱跟老牛陪著大長老走遍了五層樓的入夢間,大長老不發一言,隻是默默的看著。
“我記得這小子。”走到一間房間外,大長老忽地停住了腳步,嘴角忽然掛著一抹笑意:“這小子的骨頭可不是一般的硬。”
老牛連忙翻看著手中的資料念出聲來:“張黎,兗州府人,現年三十四歲,因替他人頂罪被發現,案情性質極為惡劣,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頂罪?判了十五年?”柳縱皺眉道:“是不是有點重了?”
大長老笑了笑:“按理說應該判死刑的,這家夥是一個人販子團夥頭子的親弟弟,因為兄弟二人是雙胞胎,他幫他哥哥頂罪,故意到警安所自首,耽誤了時間,使得被拐走的那批孩子到現在都沒找回來。”
“采生折枝?”柳縱眉眼中有著殺意湧起,抬頭看向入夢間內的沉睡的中年男子,正琢磨著要不然直接給丟到地府算了。
大長老搖頭:“倒不是采生折枝這種喪儘天良沒人性的手段,隻是拍花子罷了。”
采生折枝過於殘忍,人販子團夥以各種手段搜羅大批量的幼童,將其手腳硬生生打斷或者殘忍的割掉,然後讓其去乞討,每日給他們定下所謂的“營業額”,若是完不成吃不到飯還是輕的,被活生生打死才是常態。
至於拍花子的比起采生折枝的還算有些人性,但也不多,以迷藥將孩子拐走賣到各個地方,從中牟取暴利。
老牛則是簡單的多,咧嘴道:“這種人不殺了還留著作甚?”
“還不能殺。”大長老淡淡道:“當初是小祁親自審的都沒審出來他哥哥去哪兒了,也隻有他知道他哥哥在哪,暫時還不能殺。”
柳縱心中莫名升起一團怒火,但卻隨即壓了下去,看著中年男人淡淡道:“如若這次還審不出來,就讓我來吧。”
搜魂嘛,對付這種人就不用講人性了,隻有讓其感受到什麼叫做痛苦,讓其親身體驗什麼叫做極致的恐怖才能讓這種所謂的硬骨頭服軟!
大長老點了點頭,算是應了柳縱的要求。
“看得出來,警安以及各個部門都是下了狠手,是非要把所有的案件查個水落石出。”柳縱陪著大長老一邊散步一邊交流,對於現如今的東夏很是滿意。
大長老點上一根龍王特供,吐了一口煙圈,眉眼間有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從混亂年代走到現在很不容易,他們都很努力了。”
“但沒辦法,一開始並沒有係統性的執法手段,導致有著極多的案件遺留,像是小祁當年不顧阻攔,直接開槍擊斃了一個人販子,若不是我保他,恐怕現在還在蹲大牢呢。”
“小祁見不得世間之惡,不施以雷霆手段絕對難以將其蕩滌乾淨,所以我默許了他使用暴力手段,這未嘗不是一種威懾。”
柳縱聽完大長老的話點了點頭,感慨道:“一個時代必然有著悲哀,但我隻希望這種悲哀不要落到普通人身上。”
二人正交談間,老牛的傳音猛地在柳縱耳邊響起:“那個王八蛋招了!”
“招了!”柳縱麵帶喜色看向大長老,大長老也有些驚訝,連忙與柳縱一同趕往入夢間。
入夢間五樓。
張黎麵色灰敗,似乎是遭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創傷,喃喃道:“我說他人在哪裡,你們給我個痛快吧……”
剛才那個夢境,他見到了逝去很久的父母,記憶裡始終帶著笑容的父母不複笑容,怒斥他的蠢笨,自責自己的教子不良,一向堅毅的父親拚命的抽著自己大嘴巴,大哭出聲,向著列祖列宗磕頭賠罪。
母親更是連看自己都不敢,她震驚自己為什麼會生出如此沒有人性的兩個兒子……
張黎崩潰了,父母車禍去世之後他就一直跟著哥哥生活,一開始知道哥哥是人販子的時候他也很崩潰,但畢竟是親兄弟,自己的哥哥跪在自己麵前痛哭流涕,發誓保證再也不乾這種喪儘天良的生計,隻為讓親弟弟去給他頂罪……
張黎那麼做了,但是錄口供的時候就露出馬腳來了,作案時間地點全部都不知道,憤怒的祁勝天差點掏槍給他斃了。
他害怕了,但他還相信自己的哥哥,始終不曾供出自己的哥哥,自己頂著人販子的罪名蹲大牢……
吱呀一聲,柳縱推開門,麵色冰冷的望著失魂落魄的張黎淡淡道:“你哥哥在哪?”
“我隻知道他在西夏,具體位置我不清楚。”張黎開口道:“但是他每個月都會托人在我監獄的賬戶上存一筆生活費,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身穿便裝的兗州府警安人員氣的直接將張黎踹了個跟鬥,怒罵道:“你這跟沒說有什麼區彆!”
“取他一滴心頭血。”柳縱轉身吩咐老牛,張黎與他兄長是雙胞胎,同宗同源的情況下依靠心頭血很容易便能找到其具體位置。
老牛點頭,握住張黎的手掌直接劃破掌心,鮮血灑落被老牛握在手心,一道火光閃過之後一滴猩紅鮮血遞給了柳縱。
柳縱也不磨嘰,手捏萬裡追蹤印,將那滴心頭血融入其中,手中憑空出現一張黃色符紙直接拍在了手中,玄奧紋路被符紙鐫刻。
“拿著這張符去西夏,誰敢搗亂就給我打電話,老子去西夏走一趟!”柳縱麵帶殺氣,當初殺了一大批從西夏跑到東夏來的牛頭人和天使就讓柳縱心中很不舒服了,西夏要是還敢搗亂,柳縱真不介意去西夏大殺一場。
大長老麵帶笑意,靜靜地看著柳縱動作,全程不發一言。
處理完了張黎的案件,柳縱與大長老一同出了門。
“說起來,我這把老骨頭還有一事求你。”大長老忽然笑著開口:“能不能幫?”
柳縱嘿嘿笑道:“您老開口不用求,直說便是。”
“我想去地府見我妻子一麵。”大長老聲音低沉,但卻隱藏不住對妻子的思念。
柳縱一怔:“您的妻子?什麼時候走的?”
“二十四年。”提起自己的妻子,大長老的臉上帶著深深的自責,苦笑道:“我當時一直在忙工作,製定新的律法,數月沒回家,她當時身患重病……”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大長老捶著後腰緩緩坐下,眸中帶著對妻子的懷念:“我對不起她。”
“她叫什麼名字?”柳縱不願看到大長老還有遺憾,心中做出決定,正色道:“將名字給我,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把她給您找到!”
大長老從懷中掏出一張泛著歲月斑痕的照片,動作很輕,將其遞給了柳縱,聲音很小:“她叫秦之葉,比我小一歲。”
柳縱以仙力包裹住那張黑白照片,小心翼翼的看著照片上那個紮著麻花辮笑麵如花的少女,發自內心的感歎一句:“真美。”
大長老忽然有些得意:“是吧?當年俺老葉也是十裡八鄉有名的俊小夥,也就我配得上她!”
望著忽然臭屁起來的大長老,柳縱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趕緊拍馬屁道:“對對!您說的都對。”
說罷,直接轉身消失不見,直奔地府而去。
大長老心中也就這麼一個心願,要是不將其達成,柳縱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是個廢物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