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槍響,驚醒了麵前的眾人,也讓外麵的阿文他們心裡一驚。阿文舉起槍便要往裡衝——被春生死死地拉住了,“你忘了商小姐的囑咐了?”商煜城此刻卻顧不上想彆的,她趁著開槍之後那瘦小漢子的失措瞬間猛地跳起身,當胸橫踢一腳,利落一旋身便繳了那漢子手裡的槍。眨眼間已經有兩個同伴被收走了武器,剩下了兩個人也慌亂了起來,拿著槍指著商煜城,還未來得及瞄準——手裡的槍已經被商煜城踢到了一旁。他們還欲俯身撿槍,門口又衝進來幾個人,舉著槍大喊——“彆跑,都彆跑!”這一聲彆跑才給幾個匪徒提了醒,他們轉身就往後門的方向奔去,趁著屋內的昏暗——眨眼就不見了蹤影。眼見綁匪逃走,商煜城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瞥了一眼角落裡因為害怕而縮成一團的女人,朝春生使了個眼色。春生拉起冷卉,乾淨利落地將她打暈扛在肩上,迅速和眾人離開。回到十七號倉庫,商煜城叫春生將冷卉暫時關到一個穩妥的地方,吩咐他們仔細看守著。然後叫阿文打了盆水來,認認真真將手洗了一遍。阿文不慣用槍,當然不知道商煜城是在洗去手上留下的火藥痕跡,隻當是她大小姐的習慣——出一出門就要洗手洗臉罷了。從口袋裡拿出手帕來擦手,商煜城微微有些出神。今晚的事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容易些。難道趙文瑄和綁匪覺得冷卉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女人——用不著花那麼大力氣看守?商煜城一麵想,一麵將手帕塞到大衣口袋裡。阿文見商煜城洗完了手,上前收拾了盆子倒了水,然後道,“商小姐,時間不早了,我開車送您回去吧。”商煜城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手包就跟著阿文往外走去。大概是還要和春生替換看守冷卉的緣故,墩子並沒有離開十七號倉庫。他站起身送商煜城出了倉庫門,等她走出了幾步,然後將商煜城身後的門輕輕關上。“哢噠”一聲,十七號倉庫的門關上了。商煜城的心卻突然一沉,猛地站住了腳步。“怎麼了商小姐?”阿文扭頭奇怪地打量著她,開口問道。“糟了!”商煜城突然變了臉色,“快去都城飯店!”自己怎麼會粗心到這般程度!商煜城眉頭緊蹙,隻是催促一旁的阿文快點開車。關門聲!自己踏進霍夫曼房間時身後響起的關門聲!是趙文瑄嗎——他又察覺了什麼?商煜城隻覺得此時心亂如麻,對霍夫曼的擔憂,對自己秘密暴露的恐懼讓她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她很快認識到了這一點,深深吸了一口氣,攥緊雙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阿文——”商煜城沉著聲道,“等一下到了都城飯店,你不要跟我進去了。把車停到飯店後門,放下我之後馬上離開。”阿文是葉慎的人,如果有人認出他馬上就會聯想到葉慎。葉慎身負著自己的秘密,決不能被自己所拖累。“商小姐——”阿文一邊開車,一邊扭頭擔心地看著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商煜城搖搖頭,“我沒有時間解釋給你聽,你隻需要記住我的話去做就是了。”“可是商小姐——”“阿文!”商煜城扭頭嚴肅地盯著他,“你的身上係著葉慎的安全,我這樣做——是為了葉慎!”阿文被商煜城的口氣震懾住了,他愣了愣,汽車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他連忙坐好身子抓好方向盤,不敢再分心。口中咕噥了一句,“是,商小姐。”儘管已經接近午夜,可是都城飯店這樣的豪華大飯店依然保持著與白天一樣的服務水準,應對著往來的客人。入夜時清明的月光漸漸消失,外麵刮起了冷冽的風。頗有經驗的酒店服務員已經拿出了雨傘放置在大廳裡,有出門的住客便遞上一把,提醒一句,馬上要下雪了。而此時房間裡的霍夫曼卻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濕透著,平日裡總帶著笑意的臉上透著一絲恐懼。不時忐忑地抬頭掃一眼麵前的三個人。正是趙文瑄和另外兩個沒有出現在倉庫的綁匪。趙文瑄抬臂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臉上的表情淩厲而又帶著些許不耐。正在這時候,突然響起了低低的敲門聲。趙文瑄頓了頓,才示意身旁的人去開門。開門的綁匪小心地打開一條門縫往外看了一眼,這才拉開門,讓來人走進房間。“煜城小姐!”霍夫曼看見商煜城,著急地喊了一聲,卻馬上被堵上了嘴巴。商煜城看了霍夫曼一眼,見他並沒有什麼事才略微放下心,冷冷地看向趙文瑄。“商煜城。”趙文瑄麵無表情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忽然冷笑起來,“你害得我好苦啊!”商煜城靜靜看著他,什麼也沒說。一旁的綁匪顯然聽說了商煜城的本事,雙雙舉起裝著消聲器的手槍來嚴陣以待地看著她,順帶上前搜了搜她的身,從她腰間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遞給了趙文瑄。至於自己的槍,商煜城根本沒有帶來。“說吧。”趙文瑄舉起匕首架在霍夫曼的脖子上,冷冷地看著她,“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夥同霍夫曼暗害與我?”商煜城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匕首,抬眼看向他,平靜地道,“霍夫曼先生與此事無關,你放他離開,我就給你答案。”看著商煜城麵對著槍口還波瀾不驚的表情,趙文瑄的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他舉起匕首便狠狠地刺向霍夫曼的大腿!儘管被堵住了嘴,霍夫曼還是發出一聲痛苦的喊聲。這喊聲如同冒著火花的引線一樣,瞬間燃起了商煜城的滿腔恨意!她死死地盯著趙文瑄,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住手!”聽見她的話,趙文瑄果真住了手,轉頭看著她,冷笑一聲,“想起來你是誰了嗎?”商煜城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嵌進了肉裡。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控製自己不會失去理智地衝上去攥住趙文瑄的喉嚨。趙文瑄看著她的臉皺起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又仔細看了看她的眉眼。商煜城也不去躲避,隻是抬著頭盯著趙文瑄的眼睛,似乎要用眼神將他千刀萬剮。“你——”趙文瑄突然露出震驚的神色,“是你!”商煜城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那晚痛苦的記憶衝破了她理智的堤壩,一下子湧到了眼前。“是我。”商煜城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這麼多年來,我可從來都不敢忘了你!”大概是她臉上迸發的恨意太濃,趙文瑄忍不住後退了一小步,臉上仍然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怎麼會——怎麼會是你?”他看著商煜城的臉,緩緩搖著頭,“不!不對!你的臉——”商煜城盯著他往前一步,“我的臉?你還記得我的臉嗎?如果你記得,這幾年來如何能夜夜睡得安穩?”“你彆過來!”趙文瑄白著臉大吼了一聲。手上的刀晃了晃,刀刃離開了霍夫曼的脖子。商煜城趁機猛地上前一步,敏捷地一把奪下趙文瑄手裡的匕首,迅速轉身朝著身後的綁匪甩了出去——同時一閃身朝著另一個綁匪撲過去,強行奪下了他手中的手槍。霍夫曼雙手雙腳被縛,卻仍可以站起來,他憑借著高大強壯地身體將趙文瑄撞到在地,然後將他死死地壓在了地上。匆忙之間,商煜城的匕首隻打中了那個綁匪的手臂,他倒地一滾便躲到了沙發後麵,順勢瞄準商煜城開了一槍!“煜城小姐!”霍夫曼急切地大喊一聲,眼睜睜地看著商煜城身子一頓,後背猛地暈出了一片血色。趙文瑄趁機一把推開霍夫曼,撲過去從商煜城手中搶走了槍。“彆動!”趙文瑄神情激動地指著商煜城,“不要逼我開槍!”商煜城抬頭看他一眼,身子突然一軟,慢慢地倒坐到地上。“煜城小姐——”霍夫曼驚慌地喊了一聲,商煜城轉頭看他一眼,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那一顆子彈正打在商煜城後背的右肩胛骨上,劇烈的骨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此刻就算是把槍遞到她的手上,她也連舉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她勉強抬起頭看著趙文瑄,“你想怎麼樣?”見她痛苦的模樣,趙文瑄才鬆了一口氣,卻也不敢掉以輕心。他依然用槍口指著她,“那些從首飾店搶來的珠寶呢?”商煜城早已料到他的目的,勉強一笑道,“自然是在我的手裡。”趙文瑄咬著牙揚了揚手裡的槍,“你把東西交出來,我就留你一條命在。”商煜城麵色蒼白,痛楚的冷汗從額上慢慢滲出,很快在燈光下顯出晶瑩來。“好。”她費力地點點頭,“我帶你去拿。你們可以和我一起走,但是這件事情和霍夫曼先生沒有關係,讓他留在這裡吧。”她抬頭盯著趙文瑄,“我可以向你保證——他絕不會亂說話。”趙文瑄冷冷一笑,“請恕我不能相信你的保證——蘇靜瑤小姐。”聽見趙文瑄說出這個名字,商煜城像是聽到了什麼刺耳的聲音般,全身顫抖了一下。趙文瑄搖搖頭,“我真的絲毫沒有想到會是你——蘇小姐掩飾得實在太好了。你處心積慮地接近陸家接近我,就是為了一雪當年的失足之恨?”他頓了頓,眼裡露出憤恨的神色,“當年如果不是你不識好歹地刨根問底,又怎麼會鬨到身敗名裂人人喊打的地步?”商煜城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麼說,當年是我做錯了?”“沒錯!”趙文瑄毫無愧意地點點頭,“當年我們不過是酒後之過而已,如果你沒有選擇報警——我們不但不會損害你的丁點名聲,還會給你一大筆錢。”他冷冷地看著商煜城,“是你自己毀了你自己,怪不了彆人。”商煜城看著他,沒有說話。所有明辨黑白的話在她心中藏了六年,如果真的要反駁——她又怎麼會輸給趙文瑄?可是霍夫曼是無辜的,他千裡迢迢來到上海,為她甘心去冒險——隻是為了一份善良和正義感而已。她不能連累他。儘管商煜城的身份讓趙文瑄震驚不已,可此時他卻顧不了這些,冷卉已經被救走了,如果他不能追回那些被劫走的珠寶——這群窮凶極惡的綁匪一定會殺了他!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傷口的血流得很快,商煜城已經感覺到後背暈濕了一大片,一陣難以遏製的眩暈讓她逐漸有些遲鈍。“好了,過去的事的就不必再提。”趙文瑄緩了緩口氣,“隻要你告訴我那批珠寶的下落,我就當做和你兩清——絕不會將你的秘密說出去。如何?”商煜城抬頭看著他,麵上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如今怕是來不及了。”樓下傳來刺耳的刹車聲,讓人聽來心驚。趙文瑄盯著她,慢慢變了臉色,“你叫了警察來?”商煜城蒼白的臉麵對著他,“我帶你去拿那些珠寶——隻要你放過霍夫曼。你要待在這裡等警察來嗎?”趙文瑄被商煜城不惜魚死網破的舉動震得不知所措,可那兩個劫匪卻慌亂起來。他們原本就是在上海一帶流竄的慣犯,根本不在乎苦主記不記得他們——反正他們沒什麼正當的身份。對他們而言,霍夫曼的死活根本不重要,他們隻在乎那批被搶走的珠寶。一個劫匪到窗邊看了一眼,匆忙走過來急道,“我們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說著,也不管趙文瑄是不是答應,上前一把拉起癱倒在地上的商煜城,扯著她就往外走去。趙文瑄已經慌了神,他怕劫匪將他丟下,更怕警察將他抓個現行——隻要能取到珠寶——他就馬上遠走高飛,何必擔心霍夫曼的指證?此時他更怕商煜城不肯交代珠寶的去向。鬥爭了僅僅一瞬,他扔下霍夫曼,轉身跑了出去。霍夫曼眼睜睜看著他們帶走商煜城,心中又急又怕。他掙紮著跪坐起來,用被緊緊綁住的雙手解開腳上的繩子,跌跌撞撞地往房間門口跑去——“砰”地一聲,他撞上一個正從門裡衝進來的人,狠狠地摔在地上。“霍夫曼先生!” 聞訊匆匆趕來的葉慎什麼也顧不得,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如同失了智一般連聲問道,“煜城呢?她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