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秦智易,人就死在他的寢廬內,發現屍體的是廚房的廚娘,學生們結束早課之後是用飯的時間,廚娘見秦智易沒到便來尋他,然後發現了秦智易的屍體。牧元璟和蘇清墨趕到現場的時候方慕北已經驗完了屍體。魏旭詢問了發現屍體的廚娘,並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便將人放走了。秦智易躺在床上,身體上麵蓋著棉被,除了麵色有些蒼白外沒有任何異樣。方慕北看到牧元璟和蘇清墨進來後,掀開了秦智易身上的被子。兩人的目光被秦智易腹部中衣上的鮮血吸引。方慕北對牧元璟道:“王爺,秦智易的死因是腹部中了六刀,未等到血流儘人就已經咽氣了。”“和之前的幾名死者有什麼聯係?”“還不能確定凶手是否為同一人。”蘇清墨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裴臨的身影,便問魏旭道:“裴臨呢?”魏旭答,“他帶人去了被封的水井那。”裴臨昨夜住的是魏旭和方慕北的房間,所以真凶操控水鬼和齊文瑞殺人的事情兩人自然也知道了。牧元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打鬥痕跡的房間,對方慕北吩咐道:“把秦智易的屍體抬走,讓隱衛看好現場,我們先去井邊和裴臨彙合。”方慕北把守在門外的隱衛叫進來,將牧元璟吩咐的事情交代下去,等一切妥當之後四人動身往竹林的方向走去。他們到了的時候,封住井口的槐木板已經被抬走,井內的屍體也被打撈了上來。從屍體的身上散發出難聞刺鼻的惡臭,因為泡在水中太久的緣故,屍體的表麵已經腫脹發白,有的地方甚至發生了破裂,方慕北的手上還帶著之前驗屍的手套,他用一塊帕子掩住口鼻,蹲下後用手指輕輕按壓屍體的手臂,一塊腐肉便掉了下來。方慕北站起身對在場的人說道:“死者被泡在水裡的時間大概有一到兩個月,年紀看上去並不大。”有這條信息就足夠了。井中的屍體可以確定並不是齊文瑞的母親,也就是說卓白和趙立誠雖然是被齊文瑞殺害的。但是真正的凶手卻是能夠操控水鬼並且和水鬼有血緣關係的人,真凶在齊文瑞成功殺死兩名死者之後動手殺了他,殺人動機未知。幾人都想得明白其中關鍵。裴臨道:“現在我們要思考的是如何抓住凶手。”魏旭接道:“四方書院從隱世衙進駐的那天開始,四周早已布滿了隱衛,沒有王爺的令牌無人可以從這裡離開。”蘇清墨想了想,出主意道:“我們可以聚齊書院的所有人,讓他們彼此確認有沒有生麵孔,如果沒有,再讓隱衛仔細搜查整個書院。”牧元璟出聲吩咐井邊的隱衛隊,“照王妃的意思辦。”一盞茶過後,書院內的所有人,甚至連打雜的都被集合在了一起。二十幾號人發出熙熙攘攘的聲音,魏旭讓眾人肅靜,待人群安靜下來後他將蘇清墨的意思傳達下去。牧元璟站在上首,所以一乾人等的形態都可以看到,當視線掠過人群裡的一個角落時,停了下來。他還記得對方是內閣大學士的公子,隻不過麵貌神態卻和之前相差巨大。等眾人確認了沒有生麵孔出現後,牧元璟將人群遣散,並命隱衛將內閣大學士的公子帶到房間內。牧元璟坐在椅子上,平靜地注視著對麵的人。十五六歲的少年本該氣色紅潤健康,如今卻麵色慘白,形銷骨立,一副患重病的狀態,整個人站在那裡,微微打著晃,好像如果有風經過人就會被吹倒一般。牧元璟開口問道:“你是內閣大學士家的公子?”站在對麵的人咳了兩聲,呼吸略喘,“回王爺,學生姓江名沅,家父確實在朝中擔任內閣學士一職。”牧元璟沒再出聲,讓方慕北上前幫江沅號脈,他開始的時候掙紮了幾下,魏旭看不過眼把人按在了椅子上。方慕北摸在脈門上的手頓了頓,接著又把了另一個手的脈,麵色濃重地肯定道:“你中毒了,而且毒根深種,極難拔除。”江沅的臉色變得比方才更白,血色極淡的雙唇顫抖起來,“不...不可能的。”他口中喃喃低語道:“我明明吃了解藥的。”“看來你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江沅看著說話的牧元璟,神色間帶了遲疑。蘇清墨在一旁勸道:“你說出來,或許王爺可以幫你。”事到如今,心知無法再隱瞞下去的江沅踟躕片刻後,氣息有些虛弱的開了口。“我可能知道殺人的是誰...”江遠的話讓屋內的眾人神色皆是一凜。魏旭追問道:“你見過凶手?”江沅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那人是不是凶手,但是出現在書院裡的生麵孔除了那人就沒有彆人了。”屋內的幾人靜靜地聽著江沅娓娓道來。“齊先生死的當天,我夜裡起夜,剛出門就被打暈了,醒來的時候是在竹林邊的水井旁,身邊坐了個男人,他身上穿著深褐色的衣服,當時他表情陰冷地盯著我,問我是不是做過強搶姑娘回府的事情,我不承認,他便氣急敗壞地說我敢做不敢當。”牧元璟想起初見江沅時,他曾脫口而出的話,“齊文瑞被害的時候,你忘了自己對同窗說過什麼了?”江沅麵色微窘,“學生當時隻是隨口胡謅,哪能真做過強搶民女的事情,若叫學生的父親知道了隻怕要將學生吊起來打。”牧元璟心下歎息,禍從口出的道理誰都知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之後呢?發生了什麼?”江沅接著道:“之後無論我怎麼賭咒發誓,那人都不相信,然後他告訴我,在我昏迷的時候他給我喂了毒,如果我想要活命就聽他的話,他會慢慢地幫我解毒,於是他開始每日給我一丸藥,說是可以暫時抑製我體內的毒,我問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徹底解了毒,他隻說等時候到了毒自然就解了。”方慕北推測,喂給江沅的其實並不是什麼解藥,江沅體內的毒是逐時累積的,真到了最後,江沅隻有毒發身亡的結局。牧元璟問道:“他都讓你幫他做了些什麼?”江沅小心地覷視了牧元璟一眼,“他讓我注意王爺你們的動向,然後每日送些吃食給他。”怪不得,怪不得凶手能夠藏匿在書院裡而不漏行跡。蘇清墨忽然出聲問道:“江沅,你可在那人的身上發現過什麼異樣?”江沅未經思考脫口而出道:“我覺得他不像活人。”回憶起那人身上的氣息,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死氣沉沉的,身上陰涼的過分,皮膚慘白,眼睛裡仿佛含著死氣。”蘇清墨和裴臨對視一眼,心裡有了答案,接下來的話便不適宜有外人在場了,牧元璟問出凶手的藏身之地,讓魏旭帶領隱衛去竹林抓捕凶手,江沅也被魏旭帶在了身後。離開之前,江沅眼中含著祈盼,問方慕北道:“大人,學生身上的毒可還有辦法解?”方慕北看著他,挺好的孩子,卻因為逞能惹上禍事。不等方慕北回答江沅,牧元璟開口道:“本王給你一個信物,你拿上之後到王府找李大夫。”魏旭有些意外地看了牧元璟一眼,隨後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玉佩的一麵雕著臨川兩個字,另一麵是一個璟字。江沅欣喜若狂地接過玉佩。牧元璟看向魏旭,漫不經心道:“待江公子的毒解了後,你親自將人送回家。”他看著江沅漸行漸遠的身影,眸中帶著深意。江沅的父親江城是個難得的好官,政見觀點獨到,於武安帝和北燕朝皆有益,牧元璟無所謂賣不賣他個恩情,隻不過恩情若是送出去了,就一定要讓江城知道。等兩人離開後,裴臨出聲打斷牧元璟的思緒。“王爺,江沅所說的人肯定是殺害卓白、趙立誠以及齊文瑞的凶手,他身上的死氣就是長期接觸並且操控女鬼時沾染上的。”裴臨的話方慕北同意,隻有一點仍舊不能確定,“秦智易也是他殺的?”牧元璟淡淡開口道:“等人抓到後自然就有答案了。”半個時辰後,魏旭從外麵衝了進來,“王爺,人抓到了,就在外麵。”牧元璟神色冷肅,“把他帶進來。”魏旭領命離開,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推搡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幾人打量著站在屋子中央的男人。他穿著江沅口中提過的深色衣褐,背脊佝僂,使得原本就不高的個頭越發矮短,身體不是很強壯,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沒有多乾淨,麵頰蒼白瘦削,一雙眼睛帶著波瀾不驚的死氣定定地看向地麵。牧元璟的指尖沿著茶杯的杯口緩緩滑動,冷聲問道:“你與井中的女屍是何關係?”屍體打撈出來之後,江沅沒有時間去通知他,所以牧元璟猜測他並不知道井中的屍體被打撈出來的事情。男人的反應證實了牧元璟猜測。原本絲毫不為外界所動的人因著牧元璟的一句話猛然間抬起頭,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狠意。牧元璟神色未變,“回答本王的話。”魏旭上前壓住男人的肩膀,膝蓋抵住他的腿彎處,強製性地讓人跪在了地上。跪下的男人目光上移,仍舊一言不發。牧元璟垂下視線,手指敲打在椅子的把手上,“你若是執意不開口,本王便會讓她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他眼睫輕抬,視線冷冷地射向地上的人,“你利用她做過多少事本王都清楚的很。”這個‘她’是誰眾人都心知肚明。“我沒有利用過她...”地上的人終於聲音嘶啞地開了口。聽不下去的蘇清墨猛然起身,把茶杯摔在男人麵前,茶杯應聲而碎。“你還說沒有利用過她,你將她的魂魄煉化成厲鬼,又讓她幫你殺人,你知不知道,鬼魂一旦造了殺業便不能再投入輪回,除了魂飛魄散沒有第二條路。”一聲聲的厲斥讓男人的臉色變得青白交加。牧元璟適時開口道,“將真相說出來,或許本王能想辦法救她。”男人遲疑地問,“真的?”蘇清墨看向牧元璟,水鬼的魂魄已滅,根本不可能有辦法。牧元璟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後蘇清墨允諾,“隻要你說出所有的事情,我就幫你。”男人的眼中瞬間燃起光亮,“我說...我說,你們想知道什麼?”蘇清墨看著他,“就從你姓甚名誰,和井中之人是什麼關係說起罷。”“我叫邱康,家住在離京城不遠的邱家村,井中被害的人是我的妹妹,我倆從小就沒了爹娘,是鄰居時不時的接濟養活了我倆,我能掙錢之後日子慢慢好了起來,兩個月以前,我和妹妹帶著自家種的菜到京城去賣,妹妹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我就想著給她買點首飾,誰知就在我收攤的時候妹妹一轉眼就不見了。”那天也是噩夢的開始。“妹妹不見了之後,我不敢離開京城,隻能用賣菜賺的錢勉強活著,最後沒錢了我就去垃圾堆裡找吃的,夜裡和乞丐住在一處,終於有一天我打聽到了妹妹的消息,有人看見她上了四方書院的馬車。”說到這裡,邱康臉上浮現波動,“我想儘辦法進到了四方書院,暗中查找妹妹的蹤跡,進入書院的第二天夜裡,有人把我帶到了竹林邊的水井旁,說我找的人就沉屍在井裡麵。”他的臉上沾了淚水,雙拳緊攥,正在忍過心底難捱的情緒。“開始我並不相信,可是那人在井身上畫了什麼以後,妹妹的鬼魂就從井中升了上來。”蘇清墨抓住他話中的重點,“帶你到井邊的人,你看清了?”邱康搖頭,“他一身黑衣,並未露出容貌。”蘇清墨的心跳驟然加快。又是黑衣人,幫助邱康的黑衣人和之前的黑衣人會是同一個人嗎?牧元璟接著問邱康道:“黑衣人之後又做了什麼?”“他給了我一顆烏黑色的珠子,讓我把血滴在上麵。”“你依言照做了?”“他說他可以幫助我報仇。”魏旭冷不防道:“你連誰是仇人都不知道就想著要報仇?”邱康接下來的話給了魏旭答案。“我知道害死妹妹的凶手是誰,潛入書院的當夜我路過齊文瑞的房間,當時房間內隻有他一個人,他從床底下拿出了一個小小的供桌,上麵放著妹妹親手繡的絹帕,齊文瑞跪在供桌前,上香磕頭後說了一段話,他讓妹妹不要怪她,說他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事實真的如邱康所說,齊文瑞就是殺害井中女子的凶手,那麼齊文瑞殺人的動機又是什麼?“為何殺害卓白和趙立誠?”邱康嘴角帶了一絲諷意,“是他們倒黴,之前我曾見過他們兩人在街上勾肩搭背地調戲姑娘,這種人渣活在世上日後也定會乾出喪儘天良的事情,我是在為民除害。”他佝僂的身板稍稍挺直,對於卓白和趙立誠的死沒有任何悔意。聽他說完之後牧元璟問道:“你是如何控製齊文瑞殺人的?”邱康露出吃驚的神色。蘇清墨道:“你利用妹妹的鬼魂和齊文瑞殺人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好奇你是如何控製齊文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