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雲庭死後,牧元璟下令讓隱衛將整個長壽村付之一炬,密室內的屍骨則在峽穀內找一處地方埋葬,接著幾人又進入溫泉洞中密室內的暗道內,在暗道裡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到儘頭。暗道儘頭上方有一塊可活動的木板,隱衛推開木板爬上去之後,發現竟置身在破廟內的供桌下麵。牧元璟看著腳下的暗道出口,聯想到之前在破廟內失蹤的二十人,腦內隱隱有了答案。長壽村的村民利用暗道擄走破廟附近過路的人,上報到案的二十人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剩下大部分的人則不明身份,他們的親人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裡。一行人離開破廟上了馬車,馬車往最開始定好的目的地溫泉莊子上跑去,結果沒走多久,馬車便被攔了下來。“拜見臨川王。”馬車前方傳來一道聲音。牧元璟從車上下來,看著暗衛打扮的男人,“何事?”暗衛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牧元璟接過信打開,快速覽閱,看完後他收起信問對麵的人,“情況可嚴重?”暗衛點了下頭。“回稟皇上,本王即刻回京。”暗衛得令離開,牧元璟回到車上,眼含擔憂地看著車裡的人。蘇清墨仍舊維持他離開時的樣子,靜靜地發著呆,視線定在一處,眼神空洞,思緒明顯已經飛遠了。青竹死後,牧元璟明顯地察覺到她的悶悶不樂,可是他卻沒法幫她,隻能讓時間撫平她心裡的難過。他扯過她的手,聲音放輕,“清墨...”身邊人楞了一下,緩緩回過神來。牧元璟看著她的眼睛,“皇兄急召,我們不能去溫泉莊子了,要先回京一趟。”“是有案子嗎?”“幾天前,京城的四方書院發生了命案,書院中的一名學生被殺死在寢廬內,案件報給衙門後卻始終沒有線索破案,昨夜又有一名學生被害,皇兄將案件交給了我,希望能儘快抓住凶手。”蘇清墨清楚,能交到牧元璟手中的案子,從來都不會簡單,當下也沒有再說什麼。三個時辰之後,載著牧元璟和蘇清墨兩人的馬車進了京城,街道上的行人不過三三兩兩。馬車一路回了王府,青蕊和青荷已經候在了門口。青荷看到蘇清墨臉上的紗布之後,驚得神色驟變,“王妃,您的臉怎麼了?”蘇清墨隻輕輕地回道:“出了些意外。”回到墨香居之後,蘇清墨坐到窗邊的矮榻上,望著窗外出神。青蕊四周打量了一圈,自言自語地小聲道:“怎麼沒見著青竹姐姐?”青蕊的聲音雖小,但是蘇清墨還是聽見了,她鼻尖一酸,眼淚似有下滑之意,急忙眨了眨眼。“青竹不會回來了。她已經不在了...”仿佛在說給青蕊和青荷聽,又仿佛在說給自己聽。牧元璟腳下剛跨進墨香居,就看到了蘇清墨有點泛紅的眼眶,他坐在她的身邊,話中帶著商量。“我要趁夜趕到四方書院,接下來的幾天裡都要住在書院裡,你願意和我一起嗎?”牧元璟不得不承認,雖然不好因私誤公,但若是放任蘇清墨自己留在王府,還不知她會想些什麼,所以還是把她帶在身邊為好。“好,我和你一起...”牧元璟希望她能儘快從青竹的死裡麵走出來,他的擔心她都懂。青蕊和青荷沒再多問,伺候蘇清墨換了身衣裳之後,送她和牧元璟出了王府。方慕北和魏旭坐在駕駛馬車的位置上,驅趕馬車在夜色之中往城北的四方書院趕去。兩起凶殺案的卷宗也已經有人整理好交給了牧元璟,他借著馬車裡朦朧的燭光大致看了一遍。第一位死者名叫卓白,是正八品欽天監主薄家的公子,兩天前被發現死在了書院的湯沐房中,腹部有四個刀口,是致死的原因。據書院的目擊者稱,當時卓白的血幾乎流滿了整個湯沐房的地麵,空氣中是濃重的血腥氣,場麵十分恐怖殘忍。第二位死者,是在時隔一夜的昨晚被殺害的,名字叫趙立誠,是從七品國子監博士家的二公子,趙立誠的屍體是在寢廬內發現的,他的上半身被自己的腰帶吊在空中,下半身直立在地,類似腰斬之刑。根據仵作所驗,趙立誠被攔腰截斷的時候並沒有馬上咽氣,而是奮力地像門口爬行了一段距離,當時凶手就站在屋內冷眼看著趙立誠掙紮,直到他咽氣後才將人吊了起來。牧元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冷不防被側裡伸過來的一隻手打斷。蘇清墨的手中靜靜躺著一塊烏木腰牌和一支青色的哨子,“王爺,這兩樣東西一個是可以指揮死士的腰牌,另一個是可以召喚死士的青哨。”牧元璟想不通蘇清墨的意思,隻聽她繼續道:“蘇家死士的身體裡麵都被種了蠱,青哨的聲音可以引發蠱蟲的共振,隻要青哨被吹響,即便離得再遠都可以被死士找到。”“你想把死士交給我?”蘇清墨點了下頭,“原本死士是由青竹管理的,現在她不在了,我不知道該把這兩樣東西交給誰,想想,若是給了你,或許多少對你都會有點幫助。”“死士是蘇家用來保護你的。”蘇清墨看著牧元璟的眼睛,“你會傷害我嗎?”牧元璟深深地看著蘇清墨一眼,慎重地接過腰牌和青哨。他聽明白了她話中未明說的意思。這個世上,若他不會傷害她,那她也不會需要死士的保護,她相信,在以後的日子裡,他能護住她。馬車在牧元璟將令牌和青哨收進袖中之後停了下來,駕車的魏旭在外麵輕聲說道:“王爺,我們到書院的後門了。”牧元璟和蘇清墨兩人先後下車,剛站定就有人從暗處走出來。來人是個身材有些瘦削的男子,他神態不卑不亢,對著牧元璟和蘇清墨拱手道:“在下齊文瑞,是四方書院的教書先生,拜見王爺,拜見王妃。”牧元璟免了齊文瑞的禮。齊文瑞直起身,不急不緩地道:“書院已經準備好了房間,就在學生的寢廬附近。”魏旭在一旁道:“煩請先生帶路。”四人跟隨齊文瑞從後門進入書院,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座小院落前麵。送走齊文瑞之後,魏旭推開院門走進去,四處檢查了一遍,對身後的牧元璟道:“王爺,小院的前後各有一個門,屬下觀察了一下,後麵的門通往的是學生寢廬。”牧元璟點了下頭,“關於齊文瑞,有何看法?”魏旭想著不久前接觸到的人,開口道:“是個挺規矩的人,對您的態度既不諂媚也沒有疏遠,王爺覺得人有問題?”“已經發生了兩起命案,凶手有極大的可能就是書院中的人,齊文瑞也逃脫不掉嫌疑。”魏旭想了想,“要不要屬下去調查一下他?”“不必,就算讓你去查也查不出任何問題,四方書院是朝廷出錢創辦的,在這裡教書的先生祖上三輩都必須是身家清白之人。”魏旭熄了心思,牧元璟牽著蘇清墨,看了眼院落裡相鄰不遠的兩間房屋,“時辰不早了,先休息罷。”——第二日清晨,牧元璟思緒翻湧,直到屋外傳來魏旭的聲音。“王爺,您醒了嗎?”魏旭不等牧元璟問,急切道:“王爺,又死人了。”牧元璟聲音微沉,“什麼時候?”“就在今早,學生們去上早課的時候,在學堂裡發現的。”牧元璟一邊往學堂走,一邊低聲問,“方慕北呢?”“已經帶著隱衛去了案發現場。”牧元璟趕到學堂的時候,外麵已經圍了一圈人,大部分是書院的學生,零星的幾個是教書的先生。待走近了就聽到人群中的議論聲。“這都死三個人了,書院竟然還不放我們回家。”“書院哪敢放我們離開,要是死人的事情傳到了外麵就糟了。”“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怕...”“聽說衙門查了好幾天都沒有查出凶手是誰?”“衙門能有什麼本事,上次我在街上搶了個姑娘回府,還是衙門的人給我收拾的爛攤子。”“那是因為你老子是內閣大學士。”牧元璟注意了一眼最後說話的兩個人,對隱衛道:“把發現屍體的人留下,其他人帶離現場。”隱衛依言行動,牧元璟看了眼身後的蘇清墨,“真的要和我進現場?”蘇清墨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如此牧元璟便不好再攔著她,帶著她和魏旭走進現場,方慕北早就已經忙活了起來,看到牧元璟進來後,忙起身招呼:“王爺。”牧元璟擰眉看著麵前布滿血腥氣的現場。死者竟然是認識的人。他問方慕北,“核實身份了?”方慕北點了點頭,“核實過了,人確實是齊文瑞無誤。”沒錯,死者正是昨夜接待了牧元璟等人的齊文瑞。此刻的他渾身是血的坐靠在牆壁上,雙腿微開向前直伸,手裡抱著被砍下的頭顱,脖子斷裂處的鮮血已經凝固。他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很大,唇部微微張開。牧元璟看了眼蘇清墨,發現她麵色並無異樣後將視線轉向方慕北,“有什麼發現?”“回王爺,從血液的凝固狀態來看,死者被殺的時間應該是在子時末到寅時初,死者的身上沒有中毒和外傷跡象,可以確定死因是被切斷頭顱而死。”他指了指齊文瑞抱在手中的頭顱,“他的頭發一絲未亂,這說明了兩種情況。”“一種是死者和凶手認識,他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凶手殺死的,另外一種就是死者被砍下頭顱的時候已經是昏迷的狀態了。”牧元璟聽方慕北把話說完,問魏旭道:“去問一下,齊文瑞是和誰住在一個房間的。”魏旭領命離開,牧元璟的視線又看回到已死的齊文瑞身上。齊文瑞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晚那套,血液以斷裂的脖子為出發點,呈噴濺狀射到牆麵上,以此可以推斷出齊文瑞死的時候就是坐靠在牆壁上的,屍體沒有經過二次移動,如果是熟悉的人作案,即使齊文瑞再沒有防備之心,也不可能會乖乖地等著被砍頭,那麼剩下的就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齊文瑞被砍頭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意識。牧元璟想通這一點的時候,魏旭帶了個人從外麵走進來。“王爺,您要的人帶到了。”牧元璟看著麵前和齊文瑞住在同一間房的男人,相貌端正,五官硬朗。男人走上前,“在下秦智易,是書院裡的蹴鞠先生,見過王爺。”牧元璟看著他,仍舊確認道:“你和齊文瑞住在一處?”秦智易點了點頭。牧元璟接著問道,“你和齊文瑞認識多久了?他平日裡都與什麼人有往來?”秦智易的視線避開齊文瑞的屍體,“王爺,能請您移步嗎?”牧元璟彆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點頭同意了。等走出學堂後,秦智易仿佛鬆了口氣,開口解釋道:“王爺,我不是心虛,實在是齊文瑞的死有點詭異。”牧元璟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仿佛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秦智易臉上帶了絲害怕道:“昨晚上半夜,齊文瑞出去了一趟,前後有一個時辰就回來了,那個時候我還沒睡,本以為他回來之後就會休息,誰知道過了半個時辰以後他又出去。”牧元璟根據方慕北報出的死亡時間推算了一下,齊文瑞第一次離開的時候應該是為了接他們,至於第二次離開去做了什麼恐怕隻有齊文瑞本人才知道。“你說的詭異之處是指什麼?”秦智易咽了下口水,“他第二次出門的時候,我在他身上看見了點東西,當時屋裡沒有點蠟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錯了。”“什麼東西?”“一個披散著頭發,穿著書院學生衣服的人,那人渾身滴著水趴在齊文瑞的背上,當時我想要叫住齊文瑞,可就在我要開口的瞬間那人卻忽然轉過頭來,身體沒動,但是整個腦袋卻徹底地轉了過來麵向我,我被嚇得閉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齊文瑞已經不見了。”想起那副情景秦智易還有些膽寒。秦智易的話音剛落,牧元璟看見蘇清墨有些急切地從學堂內走出來。蘇清墨牽過牧元璟,聲音凝重道:“王爺,屍體上麵發現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