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在自己的房間裡收拾妥當後,徑自下樓去了廳堂之中,揀了一張桌子坐下,提著大茶壺的夥計麻利地倒了一杯茶,指著櫃台後麵的菜板說:“小姐,今兒個吃點什麼?”“菜先不忙點,你去吩咐下,燒一大桶開水,等會兒我要洗澡。”“燒水,好,好。隻是,姑娘還是儘快點菜,用完飯後便回房休息,不要在樓下耽擱太久才是。”夥計壓低聲音,“最近我們左將軍的侄子,他……在城裡鬨得厲害,專門愛調戲良家女子,姑娘還是……”李棠冷笑一聲,剛要說什麼,隻聽外麵似乎有人吵了起來,而且聽那叫嚷之人的語氣,便知道來者不善。“都他媽讓開!管你什麼人住在裡麵,一律轟走!老子今晚便是要包下一笑樓!”店小二匆匆跑到門口張望一眼,然後嚇得雙腿發軟,緊忙回到了李棠身邊,也顧不得什麼禮節,端起她的手肘就往樓上推:“快走,快走!等您想好了吃什麼,我叫廚子做好了給您送上去。”李棠倒是絲毫沒有在意外麵的爭吵,繼續看著菜單:“不必了,我剛才那兩個朋友,等會兒一起下來吃飯。”店小二吞了口口水,朝著外麵張望了一眼,索性不再周旋,膽怯地開口說道:“您有所不知,外麵來了大不善……就是那左將軍的侄子在鬨事。您是貴客,還是避一避吧。”大不善,這是這幾天裡麵百姓為那左將軍的侄子起得一個很貼切的名號。他本來一直勒令手下恭稱自己為“天將”,卻沒有幾個人記得。這廝自打入城之後,除了一直在青樓裡麵尋歡作樂之外,還不得不按照自己叔叔的囑咐四處走動。除了拜訪高官外,叔叔還特意叮囑要去淨通寺為即將到來的武舉比試祈福一番。顯然,對於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他是不情願的。“天將”心知肚明:這一次參與武舉的人裡麵,自己的身份可以說是位居頭籌,加上這又是兵部張羅的事情,那麼自己拿下狀元已經是板上釘釘。剩下的,無非是脫了褲子放屁,在皇上麵前走個過場交代一下罷了,何必認真?當然,左將軍能坐到現在的位置,心機必然比自己這個蠢侄子要深太多了。首先在侄子入京之前的三四年,左將軍便已經給他安排好了七品帶刀巡城候補的位子。待到今時今日自己侄子這“天將”入城,之前的巡城將領立即稱病,便由候補頂了空缺。所以,“天將”才能光明正大在京城裡領著一群士兵走動,四處耀武揚威。左將軍明白,在皇上麵前,是做不得假的;所以,他便想方設法暗示一番,由皇上定下了“加一場文試”的規則。這下便好辦了:左將軍要做的事情,便是借由第一場文試刷掉所有的高手,那麼自己的侄子未來便會前程似錦,一帆風順。這番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看來整件事都是十拿九穩了。奈何這大不善色迷心竅,之前幾年一直被自己的叔叔安排在深山中苦練,哪裡見過京城之中這麼多漂亮姑娘?所以來京城之後,不僅僅是尋訪青樓妓院,哪怕是路上看到順眼的姑娘,也會肆無忌憚地施以禽獸之舉。最過分的是前日,這大不善當街拖走了一個女子,卻又要趕著去見自己的叔叔耽誤不得時間。大不善硬是勒令士兵在街上圍了個圈子勉強遮羞,便當街做下了傷天害理之事。即便那大不善是什麼身份,這一舉動也激起了民憤。幸好,多得五寺的大人們賣了麵子給左將軍,硬是將事情壓了下來,總算是沒有捅到皇上那裡。大不善今天剛剛去收拾了殘局——那被強暴的女子,硬是被他納了妾,算是給了官府一個交代。至於那女子身邊一個以死相博的青梅竹馬……既然你想以死相博,便讓你逞一番英雄,死得其所好了。處理了屍體後,左將軍特意囑咐了大不善,要找家好一些的館子,請五寺的幾位大人小酌一杯。這大不善四處打聽後,得知一笑樓乃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館子,五寺的大人們也時常出入那裡,便派人拿著銀子去包店。隻是手下回來說,現在一笑樓裡麵住著一位“貴客”,不便接待尋常人等。尋常人等……堂堂“天將”到底哪裡尋常了!那大不善在京城裡吆五喝六,哪裡吃過這虧,登時便氣不打一處來;手下們也見風使舵,添油加醋一番,他當即帶著人來此鬨事。一笑樓門口,普通百姓已經紛紛走開,躲避這場糾紛。膽子大一點的,也隻是小心翼翼地瞅上一眼,看看今日又是誰倒黴,被這大不善纏上了。隻是今天,被糾纏住的,乃是銅雀。在這大不善領人到此之際,為了不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銅雀當即出麵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希望對方先行回避——眼下的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可不能大意。大不善的身邊除了一隊禦林軍外,照舊有兩個戴著白色麵具的身影寸步不離;他不耐煩地上前一步,揪住了銅雀的衣領:“你剛剛說,你是這裡的老板?”銅雀點頭,刻意將自己的雙手緊緊縮在袖子裡麵。他的身後,則站著剛才還在互相對峙的兩撥人:李晉他們和那蘇公子。雙方似乎都不打算在這裡惹人注意,所以這大不善一來便紛紛低頭退讓。這番表示反而更讓大不善以為占據了上風,態度極其強硬。“這店,今天我包了。”那大不善最後客氣了一句。銅雀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卻被那大不善一腳踹在了肚子上。蘇公子眼見如此,剛要上前一步——大不善身邊的兩個白麵具已然站在了蘇公子的身邊,手中各自持著一把五寸短劍,抵住了他的脖子。李晉等人看到這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幾個人紛紛摸向手頭的兵器,覺得今日裡定是要大開殺戒了:一笑樓裡麵的卷簾不提也罷;單單這姓蘇的要是發了飆,恐怕今天自己這邊想要全身而退,就是白日做夢了。誰想到,那蘇公子卻退後一步,雙手高舉:“誤會了誤會了,我隻是想回對麵休息……”那大不善抬頭看看蘇公子,卻沒有對他得寸進尺——究其緣由,一是因為蘇公子穿的綾羅綢緞,一看就知道身份絕不一般;第二,則是因為蘇公子身後的那些人,也是戴著差不多的白色麵具,這不由得引起了大不善的注意。隻不過,李晉等人的麵具,質地堅硬。而大不善身邊的保鏢,則更像是戴了一層白色麵紗。大不善知道,自己身邊的白麵具,乃是叔叔安排的前任大內高手,防得便是個萬一。雖然麵具不儘相同,但是對方也跟著幾個差不多打扮的保鏢,這倒讓大不善心裡發虛;再看眼前這個蘇公子器宇軒昂不似凡人,說是皇上微服私訪也有人信。“讓他過去。”大不善開口說道。這蘇公子倒也不客氣,瞥了一眼身邊的李晉等人,即刻從銅雀身邊邁步,一臉壞笑地去了一笑樓對麵的客棧:是的,蘇公子白撿了一個大便宜,輕易甩開了身後的那些人。沒錯,看到圍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個白麵具,蘇公子和銅雀同時心領神會了這些人的身份:執金吾。這些個家夥,出了名的認死理,輕易擺脫不得。沒想到京城裡的無賴倒是幫了自己一手。是福是禍,總是緣分。李晉等人此時卻也隻能乾著急:眼下他們幾人已經被對麵的大內高手盯得死死的,任何舉動都可能被理解為廝殺的開始。倒不是怕了眼前這些個蝦兵蟹將——除了這兩個戴著白紗的家夥還算好手,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隻是真的鬨起來,錦衣衛鎮邪司一定不會坐視不理……那大不善看著姓蘇的進了對麵客棧,正打算繼續為難銅雀,卻一下子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嘴角也不自覺地流了口水——那廳堂裡,竟然坐著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不不不,連“國色天香”這四個字都不大與這美人貼切;這些日子,大不善已經看過了無數或妖豔或清純的女子,而無論哪一種他也都品嘗了個夠。偏偏客棧裡的這個小娘子,雖說皺著眉撅著嘴,但是無論身段、麵貌,都是如此勾人。不過,大不善倒沒有走不動道;他的眼神發直,指了指腳下的銅雀吩咐了一句“讓他晚上把店交出來”,然後就朝著對麵的客棧走去。不用多說,看這禽獸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要去乾什麼。李晉他們互相看了看;按常理來說,最多平常人眨眼兩次的時間,這些個執金吾便能把大不善的手下殺得片甲不留,彆說屍體,連根骨頭都不會剩下。隻要不被小姐看到,神不知鬼不覺,倒也是個方法……“做一碗翅尖白菜湯,蒸一疊銀魚。”李棠終於想好了吃什麼,說出口才注意到夥計已經不見了。抬起頭,倒是一個金發公子哥模樣的人走到了自己身邊,麵如冠玉,器宇軒昂,身後卻還有一個滿臉橫肉的練家子直勾勾看著自己。那色眯眯的眼神與其說令李棠不安,倒不如說是讓她倍感惡心。這公子哥臉上帶著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寒暄,就被身後那滿臉橫肉的人一肩膀頂到了一邊。大不善雙手扶在李棠麵前的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著眼前的美人。李棠也不理,隻任他看著。反正這人若敢造次,自己一刀斬了他便是。“湯……湯和魚來了……”店夥計端上菜來,頭也不敢抬,又忙溜走了。李棠剛要拿起湯匙大吃,手卻被大不善按住了。“多少錢?”大不善笑眯眯地說。“大概一吊錢吧,這你得問夥計。”“我是要買你。”那大不善直接從袖口裡拿出了一張銀票,拍在了桌子上。“五百兩。”大不善說著,便要抬手去撩李棠的發鬢:“隨我上樓。”李棠隻是一躲,並沒有動氣,卻著實恍惚了一陣;說真的,她第一時間並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這也難怪,普天之下,何曾有人敢如此調戲李家少主!?那蘇公子還坐在一邊,並沒有說什麼,也不動,似乎大不善根本不存在似的。樓上忽然一陣響動,抬眼望去,是吳承恩同青玄走了下來。兩人正在糾結關於京城裡麵到底有幾個麥芒伍的事情,卻見到李棠身邊憑空多了一個大漢和一個公子哥,不禁有些意外。青玄倒也沒有多說,待到落座之後看到了銀票,吳承恩這才匆忙向李棠問道:“這兩位,莫不是替咱們付錢的貴人?”“不曉得。”李棠隨手一撥弄,將銀票掃到了地上:“那店小二怎麼不見了,我要的洗澡水也不知道燒沒燒。”“小娘子要洗澡?”大不善也不生氣,直接坐在了座位上,想要往李棠身邊湊:“倒不如我們一起洗,絕對讓你快活……”這番話一出,吳承恩和青玄立刻就明白眼下是什麼情況了。尤其是那吳承恩,忍不住瞥了一眼李棠,嘟囔道:“你自己還說什麼低調行事,這才多一會兒啊,就招惹了地痞無賴……”說著,吳承恩站了起來,向著大不善說道:“這位朋友,喝醉了的話便找個地方歇息吧。”“你是什麼東西!”大不善愣了一下,不由得怒從心起,抬手便是驚天動地的一掌——麵前的桌子,應聲而裂,引得李棠等人麵麵相覷。這大不善露了一番本事,此時更是咬牙切齒:“我與美人聊天,輪得到你個窮酸秀才多嘴!是吧,美人……”說著,大不善又朝著李棠笑了笑,顧不得周圍還有旁人,眼瞅著雙手就要伸上去。門口忽然進來一個戴著白麵紗的身影,乃是大不善兩個保鏢之一。他先是瞥了一眼坐在自己主子側位的李棠,然後跑去朝著大不善附耳說了什麼。大不善神色一變,卻隻能依依不舍地起身,朝著門口走去。“給我看住他們。”那大不善留下了一句吩咐。原來,五寺的一位大人已經到了一笑樓門口。隻是這人並非前來赴約,隻是想由銅雀引薦一番,去會一會京城裡的活神仙罷了。銅雀算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與大人密語一番。這大人當即拉下了臉,令人去把胡鬨的大不善“請”了出來。大不善即便再混不吝,卻也記得叔叔的叮囑:五寺的人,是得罪不起的。所以這五寺的大人指著大不善鼻子一通數落,大不善也不敢頂撞絲毫。話裡話外,便是說這大不善沒有規矩,萬一擾了活神仙的清淨,五寺非要追查到底不可。這倒是實打實的心裡話:畢竟五寺已經投了一大筆銀子在卷簾身上,眼下容不得任何差池。罵了幾句後,五寺的大人便恭恭敬敬,請那銅雀開門帶路。這大不善聽到五寺如此敬重一笑樓內的那位“貴客”,不由得也想跟著進去長長見識。銅雀急忙悄悄擺手,示意李晉等人速速離去,然後才笑臉吟吟恢複了商人的本色,表示願意為兩人帶路……臨進去前,大不善還再次叮囑手下:“一定看緊了對麵的小娘子,一會兒老子出來,便要逍遙。”兩個白麵紗手下點頭,守在一笑樓門口,眼睛卻盯著對麵的客棧。“沒想到京城裡也有這麼多的粗人,吵吵鬨鬨的,打擾小姐吃飯。”那蘇公子坐在李棠的正對麵,頻頻感歎。“你剛才說,是你幫我們付的房錢?”吳承恩還是有些不可置信:“隻是大家萍水相逢……公子你為何如此慷慨?”“哈哈哈,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交個朋友,何足掛齒。”蘇公子倒也沒有避諱,眉頭微挑,瞄了瞄對麵的李棠:“我要說是因為姑娘漂亮,你們會不會覺得我輕浮?”吳承恩聽到這裡,忍不住拍案而笑,倒是先拍了拍蘇公子的肩膀:“你不認識她,她可不好惹,公子你這身板,哈哈哈哈哈……而且其實她已經有了婚約在身,聽說對方也不是好惹的,公子你趁早知難而退,不要給自己惹麻煩。”“怎麼和我聊天就是惹麻煩呢?”李棠忍不住朝吳承恩一笑,半喜半怒地說:“什麼婚約不婚約的,我都逃出來了,那婚約還能當真嗎?就算他們把我抓回去我也不嫁,我哥哥這麼喜歡那公子哥兒,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那就讓他自己嫁去吧。”“哈哈哈!”蘇公子大笑,“姑娘何必動氣,想來不過是你的朋友勸我不要無禮而已。不過,姑娘當真是逃婚出來的?那可巧了。”“喂,你這人怎麼沒臉沒皮的,讓你走,你還聊起天來了?”吳承恩瞪了蘇公子一眼,“巧什麼巧,你是不是要說你也是逃婚出來的?”“正是。不瞞諸位。”蘇公子歎口氣,一臉失落:“我是家中老三,上麵有兩位兄長。前段時間,和姑娘的遭遇差不多,也是被指婚給了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子……本來我一再拒絕,奈何哥哥們卻早已拿定了主意,由不得我任性。所以我一氣之下,便從家裡逃了出來,四處遊山玩水,也是散心。”這番話一說,李棠幾乎驚呆了:想不到天下之大,竟然還有人和自己一樣遭遇。言談幾句,李棠不禁多打量了這位蘇公子幾眼——隻見他年紀約莫二十三四歲,一頭金發束在頭頂,目光清亮如星辰,端的是一位世家公子。夥計又端上一大桌子菜,並擺好四副碗筷。蘇公子抬抬手:“多謝諸位許我一個桌子吃飯。”說著,那蘇公子舉起了酒杯。吳承恩也不好再說什麼,悻悻在桌邊坐下。見李棠舉起杯子和那蘇公子碰杯,吳承恩也趕忙舉起了麵前的杯子。唯一沒有動的,便是青玄。蘇公子估摸著對方是不會喝酒,並沒有為難於青玄,便同李棠與吳承恩一飲而儘。夜色也越來越濃。酒足飯飽,那蘇公子打了個飽嗝,起身說要去方便一下。吳承恩哄笑一番,便也由得他去了。蘇公子搖晃著身子,走到了半裡外的街角站定。而他身後,已經站著一圈戴著白麵具的身影了。“我都說了,就是看看而已。”蘇公子並無避諱,反而真的開始小解:“你說你們有事便去辦,難道還信不過我?非要一個一個地潛伏在四周,害得我吃飯都不得安心。”幾人即刻致歉,口中卻也辯解幾句,意思是李棠身份特殊,身為李家執金吾,自然是大意不得……“唔,其實我隻有一點奇怪。”蘇公子收拾妥當,轉過了身,撫弄著頭上橫插著的那根金色羽毛,似有心事:“你們的殺氣絕不明顯,否則其他人早就察覺到了。但是,從你們的氣息來看,你們不僅是護著你們家少主,而且也一直提防著我對那書生動手……每當我向著李棠或者那書生散出去哪怕一點殺氣,你們的氣息也會大亂。但是,對同一桌的那個和尚,你們卻沒有守護之意……”幾個執金吾,顯然沒想到蘇公子會有此一問。“這書生和你們李家的關係,不簡單吧?”蘇公子聳聳肩膀,繼續把玩著自己頭上的羽毛。“以性命起誓,並無瓜葛。公子多想了。”執金吾中,身材最細小的一人斬釘截鐵說道。蘇公子愣了一下,隨即釋然一笑:“對對對,我怎麼這麼糊塗。區區一個書生,怎麼可能與李家有所關聯?所以嘛……”那叫做吳承恩的書生,是與你們家小姐關係不簡單吧……我一直聽說,李家小姐是與人私奔而去的。難道說,這世間的謠傳,其實是真的?“姓蘇的!”細小的身影低聲喝道:“你不要胡說八道,辱我家小姐清白!”一陣寒風,從地底劃過了每一個人的腳麵。幾個執金吾如臨大敵,紛紛散開。“喝多了……喝多了。胡言亂語,切勿上心。”蘇公子見眾人慌亂,急忙擺手示意眾人誤會了:“我就那麼一說……得了,我已證明並無惡意,諸位既然還有要事,去忙吧。”眾人盯著他,互相看看,緊接著紛紛雙手抱拳,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蘇公子的身影又重新搖晃了起來,跌跌撞撞走向客棧。一笑樓門口那兩個戴著白麵紗的人,一動不動死死盯著這蘇公子。畢竟是那大不善的命令,任何進出對麵客棧的人都需要嚴密監視,萬不能放跑了裡麵的姑娘。蘇公子走到兩人對麵,笑著招了招手:“聽話,不要動。”兩人遲疑,互相對視一眼——脖子本是稍稍扭動,卻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二人的脖子都出現了一個切口;隻是這傷口極其細膩,若不是兩人動了身子,可能到天亮都不會裂開。隻是現在,兩人才知道自己的傷口極深,血流不止。本來白色的麵紗,霎時間便被染得通紅。怎麼會……何時……何人……何種方式下的手……難道……不,不是對麵那人。如此算來,難道是剛才那陣異樣的寒風……兩人似乎想喊什麼,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片刻之後,便已斷了氣息。對麵的蘇公子皺著眉頭,嘟囔道:“都說了,彆動。明明等到天亮就能長好的……哎,也怪我,瞅著李家的白麵具不順眼又不好翻臉,便隻能拿你倆解氣……”要怪,就怪你們今日不走運,戴的白麵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