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來電話的人是李景和。“蕭姐,你之前不是讓我調查孟總的房產嗎?”李景和在電話中說道。的確——蕭年總覺得以孟寧越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沒準身上會背著一些經濟案,查他的財產也許能查出一些貓膩來。不過眼下和一件又一件人命關天的事比起來,那實在有些無關緊要。李景和並不知道蕭年的心理活動,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最近又查到了一處藏得極深的……地址是紫竹路芳草小區五號樓401……”蕭年本來聽得心不在焉,但是當李景和報出地址的時候,蕭年渾身上下突然一下子繃緊了。紫竹路芳草小區……她知道這個地方。她也沒法不知道這個地方——從她們家這個高檔住宅區出發,向對麵走五十米,就是芳草小區。隻不過那是一個普通居民區,裡麵都是一些很有年頭的老樓。其餘房產,蕭年不知道很正常,不一定是孟寧越瞞著她,而是她自己就沒有花心思去記。但是這一處……蕭年感受到了明顯的異常。這太奇怪了——就在家對麵,還有一處房子,但是蕭年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孟寧越沒有去過那裡,他也從來沒有和蕭年提起過。蕭年掛掉電話,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跑去樓上取了一個望遠鏡。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近到蕭年可以直接望到那棟樓的窗戶。她舉起望遠鏡望去——此時此刻是白天,然而5號樓401窗簾緊閉,從外麵什麼也看不到。一種極其恐怖的預感充斥在蕭年的心裡——那棟房子是空著的麼?會不會住了……什麼人?如果是三個月前的蕭年,恐怕嚇都要被自己的心理活動嚇死了,但是現在的蕭年已經無所畏懼,她直奔對麵。和蕭年所住的高檔住宅區不同,芳草小區並沒有門禁,她直奔5號樓,然後瘋狂拍打401的門。旁邊有個老太太經過,很奇怪地問:“你是誰啊?”蕭年回過頭去,老太太認出了她——畢竟蕭年也在這裡住了許多年,大家都在同一片便利店、露天健身中心、超市組成的生活區裡呆了這麼久,老太太們都是天生的偵察兵,沒有不眼熟的道理。“喲,你不是對麵小區的住戶嗎?”老太太問,“來找人嗎?是不是找錯地兒了啊——這屋子一直沒人住的。”蕭年的心突然鬆了一下——對,這又不是荒郊野嶺,是個人來人往、充滿戴著紅袖標老奶奶的老式小區,如果真有什麼人想要藏起來的話,藏在這兒顯然並非明智之舉,他的來曆很快就會被居委會阿姨們扒個底兒掉。蕭年微微放鬆了下來,於是智商也很快上了線,她戴著恰到好處的尷尬微笑,對老太太道:“我知道沒人住,這就是我家的房子啊。”老太太滿臉狐疑。“我之前沒來過,不過我老公來過的——您知道我老公是誰嗎?”老太太搖頭——蕭年和孟寧越很少手挽著手出現在超市或者廣場上,難怪她從沒見過。不過這難不倒蕭年,她很快掏出手機,找到孟寧越的照片。“這是我老公,之前都是他過來這邊,料理一下房子。”蕭年道,“您見過他吧?”老太太看了一眼:“噢,確實是他。”蕭年心猛地一沉——果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孟寧越偷偷來過這間屋子。不過老太太很快就眉頭一皺:“你怎麼證明他是你老公?”蕭年立刻打開微信,在孟寧越的朋友圈裡找到自己的照片以及二人的合照。老太太總算是相信了她,問道:“那你怎麼不進去,還要敲門?”“哎呀,我老公那個粗心大意的。”蕭年飛速地編織著語言,“他出差去了,有一份文件急著要我拍給他,結果又把鑰匙也帶走了,連把備用的都沒給我留——我都要急死了,他現在在談判桌上等著用呢,叫開鎖公司都來不及了。”老太太是個熱心腸,再加上幾年來一直頻繁遇到蕭年,還經常看到她接送小多上下幼兒園,故而沒什麼疑心,於是思索片刻後,老太太道:“你也許可以從我家的陽台翻進去。”也就是這種老式的樓有這樣的結構了——整個四樓的陽台其實是通著的,隻是用路障般的鐵柵欄隔開,這要換在蕭年她們的小區,絕不可能有這種構造,彆說鐵柵欄了,哪怕裝防彈玻璃都會覺得不安全。蕭年謝過老太太,從柵欄上翻了過去。她終於進入了這棟屋子。屋裡沒拉窗簾,即使在白天,也顯得極其昏暗。蕭年的心莫名其妙地恐懼起來,各種看過的恐怖片開始在她的腦海內翻騰——她忍不住想,孟寧越不會殺了什麼人然後藏屍於此處吧?一想到這房間的某處可能有具屍體,蕭年就狠狠打了個哆嗦。但她很快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屍體會散發氣味,很快就會引起鄰居的注意。尤其是這棟老樓的樓板隔音效果也很差,在這殺人分屍的話,恐怕全樓的人都能知道。蕭年放鬆了一點,她拉開窗簾,陽光照進屋內。屋內沒有什麼家具,隻有幾樣而已——一張床,一套桌椅,一套款式非常過時的沙發,和一口櫃子。蕭年湊到床邊去看——床單大概很久沒有洗過了,發出一股黴味,她揭開床單,看了看落滿灰塵的床板,上麵似乎刻了什麼花紋。蕭年用手拂去灰塵,看清了上麵的圖案——“喜結連理”。婚……婚嫁用品?蕭年模糊地想起,自己似乎在什麼雜誌上看到過,有些地方的習俗就是如此,女方出嫁的時候,娘家要備一些刻有吉祥圖案的大件家具作為嫁妝。蕭年湊近桌子和椅子——同樣刻了相同的紋路。皮質沙發上倒是沒法刻,不過上麵配套的靠墊也是這個圖案的。櫃子……櫃子也刻了。等等……櫃子。蕭年猛地激靈了一下。自從宋琳留給她了一把鑰匙,蕭年就患上了一個強迫症,看到有鎖的地方都想拿那把鑰匙試一試。當然迄今為止從未成功過。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蕭年看著那口櫃子,沒來由地害怕起來。那櫃子是上了鎖的。很多年前——孟寧越買下這間房,往裡搬了一些婚嫁用品,在之後的日子裡,他即便工作繁忙,也會偶爾來看一眼。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這些婚嫁用品顯然不是自己的。那麼是誰的……孟寧越並沒有姐妹啊?這棟房子一定埋藏了秘密,而這口櫃子,是整間房裡唯一上了鎖的東西。鎖天生是用來保護秘密的東西……不是嗎?蕭年顫抖著,鬼使神差地,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皮包。等她的手從皮包中拿出時,那把宋琳留給她的鑰匙已經握在了指尖。她把鑰匙伸入鎖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隻聽“哢吧”一聲,鎖被擰開了。蕭年努力平複下來呼吸,她拉開櫃門。裡麵隻有一樣東西。一個紅通通的小本——結婚證。蕭年屏住呼吸,打開這本結婚證。一瞬間,所有的血都湧上了蕭年的大腦,她狠狠地顫抖起來,指尖落到結婚證照片上,那個女人微笑的臉上。她的唇角有一顆明顯的痣。宋雲。這屋裡的嫁妝是宋雲的。以及結婚證上,在宋雲的名字邊,寫著她丈夫的名字——賀連。“賀連……賀連……”蕭年顫抖的手指按在照片上麵目英俊的男人臉上。“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照片上,在宋雲身邊微笑著的男人是……孟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