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年在入夜的時候回到了她和孟寧越的家。她用鑰匙打開房門，屋子裡一片靜悄悄的。孟寧越可能是出差了，也可能是已經睡了。蕭年輕手輕腳地把包放下，然而就在她直起身來，準備換鞋的時候，下一秒，燈亮了。蕭年嚇了一跳，她猛地回過頭來，孟寧越站在客廳的中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上蒼真是格外厚愛孟寧越，給了他這樣一副優越的皮囊。簡單的白襯衫和西服褲子被他撐出了一種莫名的貴氣，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鏡片後麵的眼睛有著溫潤如黑曜石般的瞳孔，天然地讓人想要親近。他走過來，正好高出蕭年一個頭，他伸出手來，把蕭年抱到他的懷裡：“回來了？”蕭年的鼻腔裡是他胸口淡淡的香氣——她知道那是路易威登的男士香水，L'Immensité浩瀚，帶著清新爽利的琥珀香和鮮薑香。她輕聲道：“回來了。”下一秒，她被狠狠地向後一推，蕭年直接向後摔坐在地上，她的長發被徑直拽起來，孟寧越拽著她的頭發，把她在地上拖行了好幾米，然後一腳踢進書房裡。“你居然還知道回來。”蕭年痛得幾乎要掉下來淚來，她低下頭，咬緊了嘴唇。“你是我丈夫。”她低聲說，“這是我家——我有什麼理由不回家呢？”孟寧越在她麵前蹲下身來，他的手指溫柔地扶上蕭年的臉，然後突然揚了起來，蕭年趕緊緊閉上眼睛。預想中的巴掌並沒有襲來，蕭年睜開眼睛回過頭來，而下一瞬，孟寧越終於穩準狠地打了過來，蕭年直接一個踉蹌，撲倒在了地上。“送你走的那輛車，我叫人根據車牌號查了查。”孟寧越不緊不慢地說。蕭年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僵住了。“原來是榮成宇租的啊。”“我說你為什麼不去找他……敢情是他來找你了。”蕭年蜷縮起來，整個人無法抑製地抖成一團。孟寧越看了她一會，突然轉過身去，從一邊的書架上拿下來一個藥箱。他打開藥箱，把棉簽拿出來，蘸上藥水，然後把蕭年的肩掰過來，開始很仔細地給她的臉塗藥。“疼不疼？”他問。蕭年的身體仍然在抖，然而她儘量維持著語調的平靜：“你說呢？”孟寧越動作不變，他認認真真地塗好了藥，然後單膝跪在地上，看向蕭年。“你要離開我了嗎？”“我沒有。”藥水在蕭年的臉上洇開，一片冰涼的感覺。“那就好。”孟寧越點點頭，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地探過身子，用嘴唇輕輕碰了碰蕭年的額頭，“我真的不希望你離開我。”他話音剛落，隻聽哢吧一聲，蕭年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個手銬不知道什麼時候合在了她的手上，長長的鎖鏈被固定在大理石櫃上，剛剛由於孟寧越身體的遮擋，她一直沒有看見。“鏈子挺長的，衛生間就在旁邊，飲水機也不遠，等會我再給你拿點吃的過來。”孟寧越低下頭來，繼續用嘴唇溫柔地碰了碰蕭年布滿藥水和冷汗的臉，“你聽話，等我回家。”蕭年絕望地坐在原地，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尖叫——尖叫沒有用，這是彆墅區，房子和房子之間要步行好一段距離，何況富有的人家大多注意隱私，房間的隔音效果是出了名的好。孟寧越最可怕的地方是，即便他在發瘋，他也是個有條不紊、邏輯嚴密的瘋子，他非常謹慎地關閉了所有的窗戶，拉好了窗簾，把書房裡所有的銳利物品全都清了出去，連玻璃杯都沒有給蕭年留一個，全是紙杯。而在剛剛把蕭年拖過來的時候，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蕭年的手機從她牛仔褲的兜裡夾了出來，此刻正在從容地放進自己的口袋。“手機就不要玩了，電腦也是。”所有能插電的東西他全都清了出去。“等我的時候如果無聊，就看看書，我叫人新買了好多書，都是你喜歡的作家。”蕭年的頭發已經全被冷汗膩到了脖子裡，她再也無法維持聲音的平靜，顫聲道：“你打算把我在這關多久？”孟寧越扶了扶眼鏡，認真思考了兩秒，然後輕聲而認真地問：“這個狀態——有結束的必要麼？”“我想要多久……就可以多久。”蕭年顫抖起來。她看過新聞，也看過相關題材的電影，有女人幾十年如一日地被關在地下室裡，每日被肆意淩虐，活得甚至不如一條狗。她不用幾十年，她幾個月就瘋掉了。結婚之後孟寧越把她的工作安排在了自己的公司裡，他可以很輕易地解釋自己不去上班的理由，而沒有任何同事會起疑心——在他們看來，老板娘來上班本身也就是隨手玩玩，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不來了，很正常。還會有誰來找自己？姐姐麼？以蕭餘那個善良老實的性格，孟寧越騙她就像玩兒一樣。朋友——也許林心兒會想要找自己嗎？但是她又怎麼可能想到自己被囚禁在家裡了？蕭年噩夢一樣的日子開始了。她被囚禁在這個小小的書房裡，沒有任何的自由可言，每天能夠吃的東西不過是一點孟寧越放在桌子上的零食。沒有辦法換衣服，沒有辦法洗澡，雖然孟寧越曾經一把抱起她，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浴室，但是蕭年用拚命的掙紮和強烈的抵抗拒絕了他。大概到第4天的時候，孟寧越剛剛回到家裡，突然，他和蕭年一起聽到了門鈴作響。蕭年的身體立刻緊繃了起來，孟寧越了蕭年一眼，他隨手找來兩根價格昂貴的皮帶，把蕭年的手腳綁了起來，使她無法鬨出大的動靜，然後找來毛巾塞住了蕭年的嘴。接著孟寧越整理了一下儀表，去開了門。來的人是林心兒。“蕭年去哪兒了？”林心兒在打過招呼後問孟寧越，“我本來想約她一起去逛商場的，結果怎麼打電話她也不接。”“蕭年的姐姐病了，她就回老家了。估計是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沒怎麼顧得上回短信。”孟寧越彬彬有禮地回答道，“你要是有什麼急事的話，我今晚打電話提醒她給你回個消息。”“不急不急，沒有什麼急事。”林心兒擺擺手，“那我就先走了。”她高跟鞋的聲音踢踢踏踏的遠去了，蕭年絕望地跪倒在了地上。這下是真的沒有人會救她了。車開在林蔭路上，周圍的梧桐樹飛速地朝後退去。林心兒哼著歌，用車載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她一邊嚼口香糖一邊說，“蕭年沒什麼事，她回老家看她姐姐去了——她姐姐病了。”對麵的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道：“知道了。”“你說你真是，那麼操心彆人的老婆乾什麼？”林心兒翻了個白眼，“咱好歹還算個知名人士，注意點影響行不行？”“……我知道了。”榮成宇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他說不清自己不正常的感覺來自哪裡。他有蕭年的微信——蕭年自己不怎麼愛發朋友圈，但是點讚點得很是勤快，基本哪個老同學分享旅遊美景、餐廳美食或者家中萌娃，都能得到她的一個讚。但是最近幾天，她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整個朋友圈都沒了她的影子。林心兒的解釋是說得通的，如果蕭年的姐姐生病了，那麼她忙於照顧姐姐，恐怕沒時間刷朋友圈玩。但是……榮成宇就是覺得自己眼角跳個不停，總是有哪裡不踏實。他猶豫了很久，給蕭年發了一條微信——“你姐姐的病怎麼樣了？需要聯係醫生的話可以找我，很多醫院和我有合作。”兩個小時過去了，蕭年沒有回。榮成宇握著手機糾結良久，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好像有蕭年姐姐的手機號。當初蕭年和他在王府井窮逛的時候，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偷了，嚇得直哭，借他的手機給姐姐打了個電話，榮成宇便順手把這個號碼存了下來，雖然已經換了好幾個手機，但是通訊錄卻一直遷移了過來。但願……蕭年的姐姐沒有換手機吧。他望著通訊錄裡的名片，猶豫了一下，按下了通話鍵。他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喂？”一個女聲響了起來，雖然聲音低沉溫柔，但是並不顯得虛弱。“您好，我是蕭年的……”榮成宇微微打了個磕絆，“蕭年的同學。”“我打蕭年的電話打不通，請問蕭年在您這嗎？”“不在啊。”蕭餘回答道，“我前段時間打她電話也沒人接，後來我妹夫給我發了條短信，我才知道她去參加一個公司的封閉集訓啦，你要聯係她的話，可以打她老公的電話，號碼是……”榮成宇的手猛地握緊了。蕭餘之後說了什麼，以及他怎麼掛斷了電話，他都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聯係到蕭年當時在他車裡時臉上的傷口，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榮成宇的心裡。孟寧越跟林心兒說，蕭年在老家照顧生病的姐姐。孟寧越跟蕭年的姐姐說，蕭年去參加公司的封閉集訓了。孟寧越……榮成宇猛地起身，他披上外套，一把抓起車鑰匙，徑直衝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