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十安這一次去的,是偏遠的黔東南,雖然有不少地方已經被開發成了旅遊景點,但大部分地區還是保持著比較原始的風貌。大巴車上,除開本地人,還坐了不少資深驢友,這種人一般都不會往遊客多的地方跑,越是人煙罕至的地方,越能激發他們心底的那股獸性。按照本地的說法,就是活膩歪了,非得給自己找點不痛快,也是,好好的城市不待了,非得往這荒無人煙的地方跑,不是自己找死麼?從外表看來,丁十安就和那些驢友一般無二,穿著一身衝鋒衣,背上背著一個大包,腳上是一雙登山鞋。她一路上都閉著眼睛,對於窗外那些景色半點興致都沒有,表現得十分沉穩。她旁邊有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一頭卷毛,跟丁十安身上的打扮差不多,隻是脖子上多掛了一個相機。卷毛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丁十安睜開眼,冷冷地將眼神掃向這個人。卷毛似乎被這樣的眼神嚇到了,訕笑著說道:“一個人嗎?”丁十安沒說話。卷毛又說:“要不要結伴一起走,我們人多。”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其他三人,丁十安冷冷道:“不用。”車子到站之後,丁十安拽下自己那好幾十升大的背包率先下了車,等她走遠之後,有人走到之前搭訕的那個卷毛麵前說:“還盯著看,這樣的可不好泡。”卷毛搖搖頭說:“不是,我是覺得這女的看著眼熟,之前我翻牆上外網的時候,好像看到過她的照片。”“什麼網站?”同行的人問。卷毛搖搖頭說:“不記得了,無意中進去的。”丁十安在山腳下租了一輛摩的,她住宿的地方是在半山腰上,一家名叫“山鬼”的民宿。這家店位置在這裡,按理說應該是沒什麼生意的,雖然這裡經常會有驢友出沒,但也不能滿足一整個店運營的需求,不過奇怪的是,這家店常年都處於滿房的狀態,而且價格跟一線城市的高級酒店差不離,在這荒郊野外裡,明顯一副供不應求的姿態。進了山鬼之後,丁十安走到前台,前台的小姑娘正在用手機玩著吃雞遊戲,見丁十安來了,不耐煩的用手指了指旁邊的登記本說:“自己登記。”“你就這態度,也不怕你老板把你炒了?”丁十安說。“就他那小氣鬼,能找到我這樣的前台簡直就要燒高香了,怎麼,這次又有大客戶了?”前台小姑娘對丁十安說。“你猜?”丁十安衝她笑了笑。“我才懶得猜。”小姑娘丟了一串鑰匙給丁十安,淡淡說道,“502房間。”“又是五樓,我爬得很累的唉,能不能換到一樓去啊。”“一樓大廳怎麼樣?”小姑娘冷哼一聲,“誰叫你腿比我長這麼多,活該。”每次看到丁十安一米七四的個子,她心裡就難受得想要滴血,每個一米五的姑娘其實心裡都有個大長腿的夢啊!等丁十安拿著鑰匙進去之後,前台小姑娘又繼續拿著手機玩吃雞遊戲,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那男人長了一雙桃花眼,嘴角微微上揚,是現在很多人會喜歡的花美男型。男人敲敲桌子說:“遊戲這麼好玩啊,工資還想不想要?”前台小姑娘嚇了一跳,這人是鬼嗎,怎麼走了都沒有聲音的?她可憐巴巴的叫了一聲:“老板。”“難得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板。”男人冷哼一聲。前台小姑娘吐了吐舌頭,將手機收了進去。男人隨手拿過入住登記表翻看了幾頁,看到最後一欄上麵寫著丁十安幾個字的時候,眼裡明顯閃過了一絲惑色:“丁十安過來了?”“嗯,剛剛填的入住登記。”前台小姑娘點點頭。男人輕笑一聲:“有點意思,她這段時間都沒上過網嗎?”前台小姑娘不明就裡,她住過來跟上網有什麼關係嗎?她疑惑的說了句:“什麼?”“沒什麼,好好上班吧,再讓我抓到你玩手機,績效獎全扣了。”男人轉身離開,臉上卻隱隱有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興奮感。丁十安腳步輕快地上了五樓,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剛大堂裡那一閃而逝的黑影怎麼看著那麼像宋闖。回到房間之後,丁十安將自己的大包放到了櫃子上,然後從兜裡拿出了那枚玉戒,上麵鐫刻的小小的“玉”字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盈盈的光澤,他想起阿爹端詳它時的模樣,也隻有那個時候,他才會改掉那一副爛賭棍的模樣,表情看上去像是信徒一般,十分虔誠。這足以證明,阿爹是十分重要的,到底在現場發生了什麼,阿爹會將這麼寶貝的玉戒都給弄丟了?第二天,丁十安起的很早,早上六點多便租了一輛摩的趕往了山裡,這裡山路崎嶇,摩的師傅都是本地人,要不是跑慣了這些山路的也不敢出來搭客,因為四周全是懸崖峭壁,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基本上來這裡的都隻有一個目的,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摩的師傅一邊騎著摩托車,一邊迎著清晨的冷風說道:“女娃娃,你也去那種地方啊?”一般來說,來這裡的都是男性居多,很少有女性,而且像丁十安這麼漂亮的那就更少見了。丁十安說:“這幾天來的人多嗎?”“多,我今天四點多就開始跑客了,來來回回接了不少了,全是去那裡的。”丁十安心下了然,一般隻有出現什麼好寶貝了,來得人才格外多。丁十安要去的那個地方,正是地下交易市場,做什麼買賣的都有,那是個灰色地帶,有私下販賣從古墓裡挖出來的古董,還有偷到而來的曠世珍寶,也有販賣個人隱私的,任何不能正常交易的東西你都可以在這裡交易,甚至包括買賣人口,不過現在買賣人口這活兒已經少有人乾了,人販子市場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完整的體係,不會將交易放到底下市場了。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都是在地下交易交易市場完成的。這種地下交易遍布全世界各個角落,在國內,這種市場遍布幾十個城市,每個城市的市場有大有小,有奢華版的,也有簡陋版的,說到底,貴州的地下交易場能辦得這麼大,還沾了不少柳家的光,誰叫柳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就算是吃剩的肉沫,也養肥了不少人。不止是販賣古董和珠寶,也有販賣隱私的,前些年電信詐騙的就有在在這裡購買資料的,利用黑客技術攻入學校的網絡,然後盜取資料之後再在這裡交易轉賣給詐騙犯,丁十安是頂看不起這種行為的,不過身為圈中人,就得守圈中人的規矩,而且大家都是秘密交易,所以也搞不清每個人交易的具體內容,後來聽人說起了,心中也不免為那些無辜的人難受一把。到達地下交易市場之後,丁十安整理了一下被冷風吹亂的頭發,邁著大步子走了進去,每次來這裡,她都不自覺把自己想成了一直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唯恐給人一種好欺負的感覺,來這裡的人沒幾個是善茬,所以丁十安作為一個女流之輩自然不會把自己扮成一副好欺負的模樣,旁人見她長得漂亮,多少會生出些異樣的心思,可一見了她的樣子,心裡揣測不出深度來,也就不敢貿然上前搭訕。地下交易市場進出人員把關非常嚴格,采用會員製度,甄選也格外嚴格,輸入個人信息之後再錄入指紋,而且每個人隻能進出一次,意思就是,你進去之後,必須有出去的指紋,才能再次從外麵進去。丁十安排著隊準備過安檢,工作人員拿的籮筐裡裝滿了貼著編號的槍支和管製刀具,輪到丁十安的時候,她順從拿出了藏在袖套裡的匕首,然後按下了指紋進入了會場。丁十安正準備進去的時候,赫然聽到安檢門外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我沒進去過,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指紋怎麼錄入過了。”工作人員在一旁勸解:“先生,請您冷靜一點,我們一定會查明原因的。”丁十安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胖子,她有點印象,好像是住在同一層樓的,昨天上五樓的時候,還聽到那個胖子說要減肥來著。進入市場之後又是另一番天地,好像一下進入了長安街頭似的,不過也隻有少數地方有這樣盛大的場景,大部分地區就跟臨時趕集場所似的,磕磣的很。丁十安四處到各個小攤前四處亂晃,她一般都是直接找會場裡麵的熟人來買消息的,反正拍賣的古董她也買不起,所以每次都隻是看一下熱鬨便離開了,這會場裡麵大佬級的人物,都是一些買賣古董和世界級限量珠寶的牛人。丁十安是來找老錢的,老錢是這會場裡的生意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是守在市場裡麵的,消息可謂是四通八達,而這一次她要打聽的消息又扯上了柳家,可謂是正中下懷,老錢對古董這一行可是真愛。忽然,大熒幕上出現了市場主持人的身影,大熒幕剛一閃現,便出現了眾多人叫好的聲音,熙熙攘攘的街頭摩肩接踵,猶如重大交通擁堵現場,好在市場裡麵不通車。主持人一出現,帶來的都是重頭戲,這些小商販賣的東西便頓時變得入不得眼了。主持人介紹了一溜兒古董,甚至連夏商時期的青銅器都有,就連丁十安這種身無分文的人都看得心癢難耐了。介紹完古董和珠寶之後,主持人話鋒一轉,竟然開始介紹起人來:“下麵這個是一份通緝令,買家給出的傭金是七十萬!”七十萬一出,全場一片嘩然,更令人驚奇的是主持人接下來的話:“買家給出的消息是,這個人很有可能在貴州,所以目前也隻有貴州地下市場受到了買家的委托。”七十萬!丁十安感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了,而且那人就在貴州,找到的幾率超過百分之七十,不過想想自己也是來找人的便絕了那份心思。以前也有找人的消息,不過那些都跟街頭的尋人啟事差不多,封頂了也才二十多萬,而且不限地域,有可能人早就跑到國外去了也說不定,所以一般很少有人關注尋人的消息,更不會把尋人的消息發到大熒幕上,隨隨便便一條廣告,可就是三萬到十萬不等。上過大熒幕的,都會上一次地下市場的境外消息網——黑榜,看來,為了找這個人,那個幕後買家至少打算花九十多萬,也不知道誰有那個運氣能拿到那七十萬。有些人已經迫不及待拿出手機翻牆去看黑榜了,都怪他們平時太不關注尋人榜那一欄,畢竟給的報酬太少了,而且幾乎沒人在黑榜上尋人,一個人哪裡比的上那些奇珍異寶。在他們看來,如果這人真的是在貴州的話,那就跟天上掉下來的錢差不多了,丁十安倒不是那麼想看,畢竟她來貴州帶著自己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掙錢。主持人說出了買家要找的人的信息。一瞬間,丁十安感覺好像自己的心臟猛地被人捶了一圈,劇烈的跳動讓她幾乎心絞痛,身上的冷汗仿佛一盆從天而降的水將她渾身澆頭,耳朵發出一陣陣嗡名聲,周圍的人好像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一頭頭餓狼,隨時會撲過來將她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