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碧綠的眸子灼灼凝視著楊逸明，半晌才說道：“林婕並沒有太關心風迅股票在二級市場的轉讓，她隻要稍微留意，就也會發現這幾宗交易案的交易對手都是注冊在海外的空殼公司。雖然公司注冊股東都不是您本人，可是要查下去找到實際控製者，也不是太難。以現在您所持的公司股份，再加上風迅的股東會通過你們合作的議案，你通過二級市場和增發的股票已經控股了公司，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楊逸明卻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道：“風迅的調查持續到現在也基本接近尾聲。林婕已經終止了公司在海外的所有項目，沈風也選擇配合調查工作，這件事上最終會需要一個犧牲者。我原本以為你是太愚蠢看不到自己的危險，可是現在你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你為什麼還要在這兒不離開？”莫妮卡隻是笑，說道：“如果沒有FF，風迅怕也隻有轉手苟活的命，雖然是您打開了戰局，可是您完全沒必要要將自己的公司攪和進來，您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楊逸明看著她眼裡的盈盈笑意，透露著坦然的無憂無懼，他隱隱想到一種可能性，卻又覺得幾乎不可置信，他望著她，說道：“現在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對於沈風來說你也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你卻還不走，到底是為了什麼？”“楊總，你做這麼多，其實隻不過是在試探一顆真心。你可以這麼做，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楊逸明幾乎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莫妮卡眯了眯眼睛，望著楊逸明的麵容笑笑，“我十八歲開始進入資本圈，所有人都嘲笑我是個“肉彈”，幾乎沒人相信我會是個優秀的投資人，我努力過，而可悲的是最後我確實也沒辦法證明自己可能真的缺乏投資的天賦。我所有的努力不如被投資高層潛規則獲得東西的快，後來我在資本圈聲名狼藉，隻能離開美國來到這裡。在風迅，我遇到了沈風，我第一麵看到他，就看到了他眼睛裡的，他有錢有勢，長得也帥，完全符合我boyfriend的標準，所以我很快跟他在一起了。我知道我們隻是利益的交換，可是這些年裡也曾經有那麼一瞬吧，當我看到他在天台上放著構成她名字的煙花時，當電梯停運時他提著我最愛吃的提拉米蘇走了十八層樓梯為我送上夜宵時，我也有過感動。雖然他做的這些比起你為林婕做的實在太少，可是我還是想賭一賭，看看他對我是不是也有幾分真心。”楊逸明有幾分動容，他說道：“莫妮卡，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人心是最經不起考驗的。”莫妮卡點了支煙，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間眼神落寞，“可能是這裡太冷了。”她不曾說的後半句是，所以她才對那一瞬的暖意有了執念。楊逸明與莫妮卡匆匆見了一麵後，他就趕著火車去了文縣。而那次見麵，也讓他徹底改變了莫妮卡的印象，原來看似最濫情的人，卻恰恰最深情。誰都認為她不過是為了錢和權勢才留在江城，也都質疑她為什麼不趁沈風在收監的時候拿了海外的錢就離開，直到那一刻他才有了答案。楊逸明在感慨之餘驀然也有些不安：莫妮卡難道不知自己是在玩火?她現在拿著境外的錢，一方麵是經偵調查的對象，一方麵又是沈風要提防的人。她會不會玩火自焚？他本想勸莫妮卡幾句，可是看著她那落寞的眼神，卻又咽下了所有的言語，他了解她的執著，正如自己一樣，明知對方就是個薄情的人，卻偏偏就要試探那個人的真心，明明知道結果可能不儘如人意，卻也不肯放手。楊逸明回到文縣，操辦了大姐的葬禮。大姐的葬禮辦得十分簡單，或許是早已知曉了這一天的到來，在場的人都哭得非常克製。楊逸明又在文縣住了幾天，把一大筆錢給了大姐夫和二姐，讓他們安頓好日後的生活，二姐楊芬送楊逸明去了回程的火車站，勸他道：“逸明，生死有命，你看開點才好。”楊逸明眉宇間俱是鬱結：“媽和大姐平日為人都那麼寬和，為什麼老天要這麼不公平，都讓他們早早去了？這世界這麼不公平，你讓我怎麼看的開。”楊芬歎息：“逸明，從小我們姐弟你的心事就最重，老天的安排我們左右不了，就希望珍惜身邊人，就算哪天突然要走，也少些遺憾吧。”楊逸明淒涼搖頭，“我這身邊的人，就媽，大姐和你，現在媽和大姐都走了，二姐—你可千萬要保重你的身體。”楊芬說道：“那麼林婕呢？”楊逸明一怔。“逸明，雖然你很少提起自己的事，可是我聽過幾次你打給媽的電話，你提起這個名字，我感覺到你從來沒有過那麼開心。弟弟，在這個世界能找到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既然碰到了，你就要好好珍惜。無論你和她發生過什麼，你應該打開心扉，好好和她談一次。”“是嗎?我應該這麼做嗎？”楊逸明尋覓不到內心的答案。楊逸明坐著回去江城的火車，打開了關停了數日的手機，習慣性地看了看全球股票市場信息，卻在看到A股風迅的時候，看到風迅已經複牌，並且拉出了連續漲停的驚人形態。他看到公告信息，共計三則更新，第一條是：風迅董事長沈風公開露麵，表示前段時間自己是為配合肅清股票市場做了調查，現調查已經清楚，他也宣布重新回到風迅，公司運作一如既往；二則是風迅股東會重新召開，已經通過入股FF的決議；三則卻是關於風迅並購總監莫妮卡的，宣布她因煤氣泄漏，吸入過量一氧化碳經搶救無效死亡。楊逸明放下了手機，他想著自己和莫妮卡最後一次見麵她那活色生香的樣子，怎麼也不能想象此刻她就成了訃告上的一行字，他不相信莫妮卡會自殺。那麼到底是誰殺了她？他想到了姚華，想到了薑璐，那麼多人的死亡沉沉壓來，幾乎都指向了同一個答案。他不願想，也不敢想。他不知道有沒有一個答案告訴他：如果你愛上的人是個魔鬼，你該怎麼辦？楊逸明打林婕的手機，她的手機卻顯示已經關機，在那一刻他不免懷疑，他再一次成了林婕和沈風的棋子，如同莫妮卡一樣，現在他已經成了棄子。楊逸明回到林婕公寓，他打開門，房間裡一片黑暗。他如同往常一樣洗了個澡，換上家居服，然後泡上一壺愛爾蘭咖啡，默默地坐在書桌旁。楊逸明也不知等待了多久，當他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響，下意識地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已經被打開了，林婕是被人扶著回來的，她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而扶著她的男人著青藍色的西裝，披著黑色的大衣，頭發倒梳著，他的臉是英俊的，圓圓的眼睛、略厚的嘴唇，明明是淳樸的五官組合，卻偏偏帶了一股世故和狡黠。楊逸明看到那個男人，臉色已是三分黯淡、七分厭惡，他不由分說地從他手裡將林婕接過來，不著聲色地說道：“還沒恭喜你已經出來了。”那男人正是沈風。他見到楊逸明，有幾分驚詫，旋即就笑眯眯地說道：“我聽林婕說你有事離開江城了，還以為你不在呢！早知道你回來了，我就讓你去接她了，酒桌應酬她喝多了。”楊逸明扶著林婕到房間裡，替她脫了外套和鞋子，卷了一層被子到她身上，他無法遏製自己地想到，在過去那麼多年裡，有多少次沈風和林婕會在酒桌上喝醉，這樣相互攙扶著回來呢？沈風不是善男信女，他們之間又會發生什麼呢？楊逸明一臉陰沉地從臥室裡走了出來，替林婕拉上了門。沈風見楊逸明臉色難看，當即舉手表示自己的無辜，“逸明，雖然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發誓，我對林婕可從來沒什麼非分的行為啊！我可尊重她了。”楊逸明煩躁地打斷了他，“我不想和你說這些！我隻是想問你，風迅剛入股FF，你就馬上停止調查出來了。在這件事上，到底是你在算計我和林婕，還是你和林婕在聯手算計我？”沈風笑嘻嘻地說道：“這重要嗎？”楊逸明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其實不管是誰利用誰都不重要，如果你想自己好受點，就認為是我在算計你們好了。”沈風厚顏無恥地說道。“你還是這麼沒臉沒皮，一點沒變。”“你也沒變，你是技術天才，可惜一直感情用事。不過我還是感謝你，十年前是靠你的技術開始有了風迅這家公司，現在又是靠你的FF救了風迅。”沈風微笑著說道。楊逸明一臉陰鬱地沒有說話。“你已經簽署了同意我們入股的文件，你已經入了局，現在想反悔恐怕晚了。”“落子無悔，既然是我答應林婕的，我當然也不會反悔。”“好！我就欣賞你的君子作風！”楊逸明冷冷地說道：“我不是君子，你卻是真小人！不管我和你有什麼恩怨，FF在中國落產是需要一家技術成熟的公司接手，風迅我最了解，當年的產業布局也是我布置下的，所以雙方的合作不會有什麼問題。”“那就好，既然你在這兒，那我就先告辭了。”沈風笑嘻嘻地說道。“沈風，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這麼多孽，你不怕有報應！”楊逸明咬牙切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