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欣欣生意不是很好,畢竟那些熊孩子們一般都是偷偷摸摸的夜行主義。網吧裡空蕩蕩的,沒幾個客人,陸裴一進門,就敲了敲前台:“小胖,電腦借我用下。”洪欣也看了那些新聞,見是陸裴,小聲驚道:“裴爺,你怎麼來了?還有這裝束……網上那些到底怎麼回事?”陸裴繞過前台,洪欣趕緊起身給她讓開座位,又從一邊拉了個椅子坐在旁邊:“視頻裡的那段該不會就是前幾天你跟晚哥來我這兒的那會兒吧?”陸裴習慣性的從糖盒裡取了根棒棒糖,撕開包裝紙填進嘴裡:“是。”洪驍那邊動作很麻利,陸裴登進郵箱的時候,視頻原版已經發過來了。陸裴找到網上傳的那版視頻的最初發布地點,查到了發布人的ip地址,並通過洪驍跟麥逗直播軟磨硬泡來的權限,匹配出了錄下這段視頻的粉絲id,是個叫“陶淵明不愛菊”的。洪驍抱著咖啡看著屏幕上那串不斷翻滾的代碼,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用來玩蜘蛛紙牌和掃雷的電腦還有這種神奇的用途!陸裴通過ip鎖定了“陶淵明不愛菊”的住址範圍,緊接著找到這個ip下的所有社交賬號,進而摸出了這家夥的詳細住址——東城幸福小區b棟三樓。陸裴把地址輸進手機,洪小胖道:“裴爺,雖然您這一係列操作閃瞎了我的眼,可您家周圍又不是沒電腦,犯得著跑我這兒?”“我們家周圍可沒你這麼好的電腦!你忘了?你這個電腦是薑城給你裝的,上邊有專門的ip追蹤係統,還有ip反追蹤係統,即方便,又安全。”陸裴拍了拍洪欣的圓溜肩,抓了抓一頭黃毛。洪欣天真道:“現在查到了那人的地址,你打算怎麼辦?去跟他理論嗎?”陸裴嘿嘿一笑:“理什麼論,你看我像講理的人嗎?”對什麼人,做什麼事。碰上講理的,那咱們就搬著板凳,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兩句,碰上耍陰招的,那就麵帶微笑的耍回去。陸裴在洪欣電腦上存了個文件包,裡麵有視頻有圖文:“我剛才申了個微博新號,晚上八點,用那個號把這個文件包裡的內容全部發出去,給吃瓜大眾加點兒餐。”陸裴離開欣欣之後,就去了東城幸福小區。雖然不是來麵基的,但陸裴還是繞到b棟樓後看了眼,那家夥還真在家。某些事,裴晚原本是不打算做的,畢竟鬼鬼祟祟的太掉價,不符合她這種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的風格。但是一想到他在家,自己來都來了,不做點什麼真對不起這來回車費。主意一定,陸裴先晃進了旁邊的小賣店,正在看泡沫劇的阿姨一抬頭,渾濁的兩眼自帶了鐳射效果,光芒四射,怔怔看著陸裴:“小哥,買啥?”陸裴兩手插著褲兜,大眼掃了下:“有鞭炮嗎?特彆長的那種,盤狀的。”阿姨直接從櫃台出來,熱情的從裡邊抱出幾串鞭炮,紅紅火火,有粗有細。陸裴從裡邊挑出一盤特彆細,但特彆長的紅鞭炮:“這炸不死人吧?”鞭炮這種東西,必須安全有保的,阿姨乾了這麼多年零售,懂:“小兄弟放心,這裡邊沒多少料,隻要不故意拿手去捏,都沒事。”陸裴聞言,十分滿意,順便又買了個打火機。一出小賣鋪,她就拿著那盤鞭炮雷聲大火力小的鞭炮去了305。上樓前,走到一樓電閘那裡,四顧之後向上看,建築太老,攝像頭都沒,真是乾壞事都撞大運。現在這個時間,上班的人還沒回來,陸裴把鞭炮往腳邊一扔,有恃無恐的打開了電閘……陸裴倚著牆根,從兜裡掏出塊泡泡糖,拆開放進嘴裡,嚼過勁,呼——一個粉紅色的泡泡從嘴裡吹了出來,遮住了半張臉,漲到一定程度,嘭——崩了。陸裴從包裡掏出紙筆,寫了個小便簽——【爺爺到此一遊】,然後把一次性塑料袋套在手上,將吃過的泡泡糖放在小便簽裡,一層層折好,折成了個小心心……樓太老舊,沒裝電梯,而且三樓而已,陸裴分分鐘爬了上去。她站在305門口,在小心心背後貼了條雙麵膠,然後敲響了門。“誰啊?”一道公鴨嗓從屋裡傳來。“是我!請問您是淵明大大嗎?”裴爺卡著嗓子,飆了聲酥入骨髓的蘿莉音。“你怎麼知道我id?”玄關擰動,屋內的人一邊開門一邊問,尾音未落,直接腦門遭一重擊,猝不及防的連退了幾步。下一秒,陸裴就拉上門,拆了那盤鞭炮,掛在門把手上,點火就跑——她剛到樓梯口,劈裡啪啦的噪音就響徹了整個樓道,幾名在家頤享天年的退休老人紛紛開門指責。“乾什麼乾什麼呢?又不是過年,放什麼鞭?”“哼,現在的小年輕就差管教。樓道裡放鞭,還有沒有公德心了?”那人一愣,看著門口那劈裡啪啦剛崩了一半的鞭炮,帶著哭腔又急又惱:“不是我點的!剛才有個人敲我家門!是他!”“騙誰呢?哪有什麼人?”“是啊,從剛才到現在,就瞧見你一個!”門口的鞭炮剛崩完,手機就響了。外邊的大爺大媽還在嘰裡呱啦的維護小區正義,他直接把門關了,耳不聽,心不煩。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誰啊?”“怎麼樣?是不是嚇了一跳?”音質很差,那人聲音又低,男女都分不清。“是你!就是你在我家點的鞭!”那人毫不推脫,坦然認道:“是我,但這還沒完,我不是給你送了個折紙心嘛,打開看看,有驚喜啊!還有,今晚八點不要上網,一、定、不、要!彆怪我沒提醒你。”——陸裴掛了電話,走出公共電話亭,閉眼仰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找個地方打發完午飯,又慢悠悠溜達了一陣,走累了,才打車回家。傍晚五點,小區門口的記者少了一些,但還是有不少堅持不懈的,依舊堅持不懈的堵人……上午陣仗鬨得太大,為防出事,民警都出動了,分隊守著大門,保證住戶的正常進出。陸裴轉身進了小區邊的快餐店,提了幾大盒披薩走到那些記者前,熱情的一招手:“小姐姐們好啊,這都站一天了吧,吃飯了沒?”一聲下去,不少女記者回了頭,其中一位穿著白色便服的記者趕緊理了理頭發,清了下嗓子,衝陸裴道:“你也是這裡的住戶?”陸裴揚眉一笑,往前走了兩步:“上午我出門咱們剛見過,這麼快就不記得了?”那名記者年紀不大,皮膚很白,小圓臉,個子矮矮的,二十三四的樣子,臉上還沒那種老油條的世故,應該是剛入職不久。旁邊幾個年紀較大的記者掃了陸裴一眼,朝圓臉小記者使了個眼色:這人一看就是泡你的!下一秒,陸裴就把那幾盒披薩遞了上去:“一看你這臉色我就知道你還沒吃飯,拿著。”圓臉小記者猶豫了下,披薩就被強行塞進了手裡。陸裴體貼道:“工作重要,身體更重要。”小記者感激的點點頭:“謝謝!”陸裴挑眉:“不謝。你看起來年紀挺輕的,怎麼,剛入職?”小記者羞澀一笑:“嗯,還是實習。”陸裴:“哪家公司?”小記者:“超娛樂。”陸裴眼睛一眯,歎了口氣,把剩下的幾盒披薩分給那幾個用眼神演激情默片兒的記者。幾人略略一驚,不過倒是十分的從善如流,簡單道了句謝就接了過去。小記者敏感道:“怎麼……了嗎?”陸裴搖手淺笑:“沒怎麼,隻是聽過這個公司的一些傳聞。你是怎麼想起做娛記的?這行挺累的吧,工資也不算高,好像……”她忽然俯身,湊到小記者耳邊:“也沒什麼職業追求。”陸裴離的太近,呼吸打在小記者耳側,小記者連忙後退了幾步,幾名吃瓜記者一邊咬著披薩,一邊咋舌,搞得小記者臉更紅了:“我……我之前是新聞專業的,原本想當一個紀實記者,可門門門檻太高,沒考進去。”越往後說,她的聲音越虛越輕,最後幾個字幾乎已經聽不見了。陸裴朝她肩上拍了拍:“考不進去可以再考一次,畢竟什麼事一次成功的人都不多,而且,”陸裴莞爾:“娛記這個行業,不適合你。”小記者弱弱問道:“為什麼?”陸裴單手插兜,轉身掃了圈周圍的人,輕笑道:“他們眼裡,有一種沒底線的如狼似虎,你沒有。”小區門口路邊,男人升上車窗,暗沉的眸子裡,怒火熠熠。他大老遠跑來看陸裴得安危,生怕她被輿論折磨出個三長兩短,她倒好,穿著男裝戴著假發在自己小區門口跟那些意圖挖她黑料的仇敵侃侃而談!車子發動,嗖的一聲,衝出老遠,帶起一陣塵土,直接打到過路男孩的臉上。“小區門口玩兒飆車,夠狂啊!”陸明芳揉了揉臉,望著那一騎絕塵的寶車歎道。陸明芳掃了眼四周不懈蹲點兒的狗仔記者,脊背拔起一陣寒意,在警察叔叔的保衛下進了小區。陸裴聊得正酣,一瞥,看見了陸明芳,迅速結束話題,拍拍屁股起身追了進去。電梯合上的前一秒,被一隻瘦削的手擋開。陸明芳垂頭抱著手機,自覺往旁邊讓開位置。等電梯門關好,他腦瓜忽然遭了一擊爆栗,打的不疼,但還是猝不及防的抽了口涼氣:“誰啊?”一抬頭,就對上一雙半眯的桃花眼,瞬間驚成了炸毛雞:“姐?你怎麼跑出來了,還穿成這樣?”陸裴拍拍袖子:“我不出去怎麼給自己’洗白‘?”陸明芳瞪了她一眼:“那你’洗白‘得怎麼樣了?“電梯一到,陸明芳就掏出鑰匙去開門了。陸裴站在一旁等著:“你怎麼來了?”陸明芳打開門,換上拖鞋進了屋:“爸媽怕你被氣自閉,讓我來慰問一下。”“對不起,隻有我把彆人氣的自閉,不存在自己自閉的情況。”陸裴關上門,看著陸明芳手裡的食盒,笑道:“還帶送溫暖的啊。”陸明芳把食盒放到桌上,一層層打開,三菜一湯,都是家常小菜。“咱媽說了,不讓你點吃的,說那些娛記心眼多,會偽裝成外賣小哥和快遞員來敲門的。”陸明芳從廚房取了兩副餐具,“事情消停之前,我負責給你送飯。”陸裴洗過手,聽見前麵那句,笑道:“反偵察能力不錯啊,這都能想到”陸明芳坐在椅子上,抱臂睥睨著陸裴:“那必須的!”另一邊,李邊也查到了“陶淵明不愛菊”這個人,謝晚要了地址,晚上七點,他捧著一個五十公分寬的盒子出現在了幸福小區b棟樓下。他先上了樓,走到305門口,敲開門。“誰?”有了白天的教訓,那人不敢輕舉妄動,渾身神經緊繃,端坐在沙發上衝外喊。“快遞。”謝晚拉上口罩,換了個稍微糙一點的聲線。“我沒買東西。”謝晚道:“請問屋裡是張春先生嗎?”那人一愣,難不成真是他買的東西忘了,或者彆人寄的?張春走到門邊,這次長了個記性,先從貓眼瞄了眼,這人除了高了點,沒穿製服之外,姿勢動作都挺像快遞員的。旋即,他心中芥蒂打消不少,開門簽收了這單來路不明的快遞。他取了裁紙刀,在客廳桌上拆的快遞,裡麵是一個一般大的盒子,他剛一打開——嘭的一下,一記臉大的拳頭就打了過來,直接砸在了鼻子上。忽然,頂燈刺啦啦一響,他還沒反應過來狀況,眼前驀地就黑了。“誰特麼又拉我閘!”張春默默躺在黑暗中,捂著鼻血橫流的臉孔,嘶聲咆哮。“快遞小哥”從電閘間走出來,往上拉了拉口罩,出了幸福小區,準備趕最近的一班飛機回A市。晚上八點,一個微博號突然曝出了重大新聞,輿論風向陡轉,“陶淵明不愛菊”、“陶淵明真香”、“陶淵明的小菊花”這三個id進入了大眾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