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致命遊戲 夏之虞汐 4227 字 4天前

馬戈齊閃著警燈,在小巷裡快速穿行,開上了聖保羅以東的94號公路。一天中的這個時候,高速公路上基本沒有人了——對於上班族來說,現在出門有點太晚了,但是對於那些俱樂部會員來說,現在回家卻還有點為時過早——所以他在快車道上將時速提至90英裡。他真希望自己能有一輛明尼蘇達公共衛生部那樣的龐蒂克大艾姆,而不是現在這輛已經開了兩年的福特轎車。那麼,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急匆匆呢?他很確定格蕾絲·麥克布萊德並不是凶手;就算她是凶手,現在她也不會手拿槍支渾身是血麵帶愧色地在家裡晃悠。注冊在她名下的那把·22口徑手槍隻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巧合——在這座城市裡,那種槍就像是地麵坑洞一樣那麼常見——但是這畢竟是一個去她家的借口。不過自己究竟為何如此急切地去做這件事,他卻不想深究其中的原因。“不在現場證明。注冊名單。”他大聲說。好像這種沒有說服力的推理一旦高聲說出就會令人信服一樣。他的快速駕駛更加好解釋了。在車速達到85英裡的時候,本來壞掉的加熱器竟然奇跡般地開始起作用了。這是從他離開市政廳以來第一次身上開始暖和起來。在克雷坦—達利亞出口他開始減速,並關掉了警燈。等到他開過格羅夫蘭大街那幾個街區時,車內溫度已經降低了10度,塑料方向盤摸上去像是一個冰圈。儘管天氣很冷,在住宅區深處,室外也還是有幾個人的。一群在有課的晚上本應該已經上床睡覺的小孩子;一對夫婦在遛一條長毛狗,狗毛長得耷拉到了地上,看上去跟沒長腿似的;還有一個頑固的慢跑者——他肯定堅信跑過黑乎乎的小巷子和幽暗的門道是一項有益健康的娛樂活動。他們所有的人,包括那幾個小孩子,都戴著手套——看來大家都比他聰明。他將一隻手放到兩隻膝蓋中間取暖,用另外一隻手開車,一邊還想象著自己放在壁櫥架子上的手套。格蕾絲·麥克布萊德家的房子很不起眼,跟這個寧靜的小區裡其他工薪階層的房子彆無二致——這一點相對於她的資產淨值來說,真的是有些奇怪。一個大富豪竟然住這麼一個兩層的帶獨立車庫的灰泥小樓?這又是一個有悖常理的地方。他在街對麵停了車,坐在冰冷的車裡,哈著白氣研究著眼前的房子。每扇窗戶上都掛著遮光窗簾;唯一的光源是照亮了前院的高強度探照燈。小小的院子裡沒有任何景觀,沒有花哨的花床,沒有灌木叢,沒有任何熱情裝飾的痕跡——隻有一條不起眼的水泥小道通往那扇沉重的、沒有窗戶的門。他熄了火,走下車,將衣領豎起來遮住耳朵。那件薄薄的微纖維風衣8月份的時候看上去還像是個時尚的選擇,但是現在看來單薄得近乎可笑了。但是和其他每一位正常的明尼蘇達公民一樣——吉諾除外——他會一直等到快要被凍死的時候才會翻出羽絨服來,好像天氣會根據他們的著裝情況對自身進行適度調整一樣。他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沿著筆直的小徑走向門口有3個台階的水泥平台。他站在最高的台階上,開始研究這扇房門。他上次見到這樣的包鋼門還是在去年春天,接到一個殺人案報警電話之後,在一個郊區的毒品實驗室裡。對付毒販、暴徒以及超級偏執狂的一道昂貴防線。若是一名受虐婦女以此來躲避瘋狂的前夫或者前男友的話,那還說得過去,隻要你有錢,並且這種想法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上次他見到她的時候,曾經注意到她眼睛裡的恐懼,那個時候他已經想到:受虐者。但是幾分鐘過後,這種想法煙消雲散了。問題在於受害者心態,在她身上是一絲一毫都不存在的。恐懼?是的;精神上無行為能力?卻未必。沒錯,她是在自家房屋上裝了鋼門,並且隨身攜帶一把西格造爾手槍,但是這些卻是一個有擔當的人才會采取的行動:做好準備迎接危險,而不是躲起來。另外,就算她是受虐婦女,那也隻能解釋麥克布萊德自身為何要改名換姓——卻解釋不了為何他們5個人都要這樣做。他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然後注意到門框上安裝了一個灰色塑料的內部通話係統箱。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竟然還有一個印了“歡迎光臨”字樣的橡膠門墊。他真想知道這是不是格蕾絲·麥克布萊德式的幽默。他剛踏上那塊門墊就清清楚楚地聽到頭頂上傳來電子嗡嗡聲。他立刻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一台監視攝像頭,巧妙地藏身於屋簷下的腳線裡,正將它永遠充滿了警惕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蹲下身子,掀起門墊一角,發現了一塊嵌在水泥台階裡的壓力傳感器,很明顯這玩意兒是跟攝像頭連在一起的,並且還有可能聯係著房子裡的某個警報器。“偏執狂”這個醫學術語老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並且,在某個層麵上,正不可思議地乾擾他的判斷。如何解釋此種程度的保安措施?如果不是因為一個死纏爛打的前夫或者前男友,那又是因為什麼?商業間諜?他並不這樣認為。今晚他剛從埃斯皮諾薩那裡學到,這年頭,整個世界都跟互聯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以,你若是想去偷去騙去撒謊,呆在家裡舒舒服服地就能達到目的,根本不必走出家門。他按下對講機的按鈕,等待著。時間過去了一分鐘,周圍還是死一般寂靜,然後才聽到3聲金屬碰撞的聲音——是有人打開了3道鎖定插銷。包鋼門打開了,格蕾絲·麥克布萊德出現在他麵前,原本蒼白的皮膚微微泛著紅暈,像是剛出過汗的樣子。她身穿寬鬆的灰色便褲,一件超大的T恤,紮著馬尾。要不是她腳踝上還扣著槍套,裡麵插了一把德林加手槍的話,她現在的樣子簡直可以用弱不禁風來形容了。“現在已經是深夜11點了,馬戈齊警探。”她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感情。她甚至對他出現在家門口沒有感到一絲驚訝。“對於這一點我真的很抱歉,麥克布萊德女士。我打擾到您了嗎?”“打斷了我鍛煉。”他指了指她的槍套,“連鍛煉的時候都帶著槍?”“時刻帶著,警探。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有什麼事?”真是天生的女主人,馬戈齊嘲諷地想著。“我想看看你的·22口徑手槍。”“你有許可證嗎?”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目光穩穩地直視著他。在這一點上麥克布萊德很有優勢——她要麼真是清白無辜要麼就是反社會分子。馬戈齊歎了口氣,突然感覺疲憊透頂,“沒,我沒有許可證,但是我可以拿到的。我會一直站在這個壓力傳感器上,讓警報器或者是其他什麼玩意兒一直響著,直到吉諾把許可證給我送過來為止。”“我是嫌疑人嗎?”“每個人都是嫌疑人。你有什麼正當理由不想讓我看那把槍嗎?”“因為這並不是個極權國家,馬戈齊警探。”該死!她還真夠狂妄的!她永遠都不會跟某個家庭施虐者扯上關係的。這種態度,肯定過不了一晚,她就被人殺掉了。“麥克布萊德女士,外麵有人有生命危險,而您還在這裡浪費時間。”她氣憤得漲紅了臉。他說到她的傷心處了。“調查報案的人而不是去尋找凶手,浪費時間的人是你!”他才不上鉤呢。他就站在寒冷的門口,等著她把門摔到他臉上,心裡暗自希望她看不到自己正在薄薄的外套裡麵瑟瑟發抖。但是她卻讓他吃了一驚。“哦,通通見鬼去吧!你進來,把那扇該死的門關上。就站那裡等著。彆亂動。”他快步跨進屋裡,關上門,環顧四周,“不用進行視網膜掃描嗎?”她瞪著他,“你說什麼?”馬戈齊聳聳肩,“你這裡的安全設施很嚴謹嘛!”“我本身就很嚴謹。”她打斷他的話,轉過身,沿著幽暗的長廊大踏步走去。當她消失在那扇雙開橡木門後麵之後,他往裡走了幾步,想看看這房子裡麵究竟有沒有住人的痕跡,但是門廳和走廊跟這房子的外觀一樣,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特色。左邊是樓梯,右邊是兩扇緊閉的門——起居室和什麼?小書房嗎?兩者之間除了擦得鋥亮的地板和淺黃色的牆壁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就算格蕾絲·麥克布萊德有什麼個性的話——現在他已經開始懷疑這一點了——這屋子也無法為他提供任何線索。他聽到了怒氣衝衝的腳步聲,然後那扇雙開門被人猛地推開。格蕾絲站在門口對他怒目而視,“我希望這一切都按照法律程序來。如果你想看槍的話,可以在槍櫃裡看。”“沒問題,這樣更好。”馬戈齊走向她的時候,注意到她正用譴責的目光盯著他。如果她試圖用這種目光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個笨拙的闖入者的話,那她可沒有達到目的,因為這隻不過讓他有點不舒服而已。“就算是你也得知道這很荒唐,警探。”他的大腦將“就算是你”這一部分自動屏蔽。警探守則第101條:嚴禁回應平民的語言攻擊。 “為什麼這麼說?”“你認為我會用一把登記在自己名下的槍去殺人嗎?要是昨天我用那把槍殺了那個可憐的女孩子的話,你認為我會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把痕跡清理掉嗎?”馬戈齊注意到,她並沒有提及遊艇上的那宗謀殺案。要麼是她還不知道,要麼就是裝作不知道。“您肯定已經清理過了。我本來就沒指望能在您這裡發現什麼,麥克布萊德女士。但是警探的工作內容就是這樣,是個搜集信息、寫寫報告的繁瑣過程。今天我來這裡的目的是記錄一下您那把和作案手槍口徑相同的手槍;更進一步的目的是在征得您的同意之後,檢查一下剛才所說的那把槍,看看有沒有最近使用過的痕跡。”“你在找借口。”“完全正確。要是凶手用過槍之後都不清理,還將沾滿了鮮血的槍支用一個上麵寫有‘我就是凶器’的包裝包起來的話,我就不再這麼做了。”她敞開門,示意他進入一間完全走實用路線的廚房:雪白的地磚一塵不染;不鏽鋼水槽一看就知道下大功夫清理過;黑色花崗岩台麵上方的架子上懸掛著昂貴的鍋碗瓢盆,而台麵上則擺滿了隻有專業廚師才會擁有的各式各樣的設備。爐子上麵小火燉著一個蓋了蓋子的陶罐;空氣裡滿是大蒜和葡萄酒的誘人芳香。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在他的想象中,格蕾絲·麥克布萊德是不會跟任何家務活沾上邊的,但事實上,很明顯,她也有溫柔的一麵,儘管她努力想將這不為人知的一麵掩藏起來。既然已經想當然地認為她所做的一切有些超出常規,他也就沒有再費心去猜測為什麼已經深夜11點了她還在做飯。“你養了條狗?”他問道。格蕾絲朝著他皺了皺眉頭,“呃,對。哦,飲水盆。真不愧是警探。”馬戈齊裝作沒有聽到她的評價,“它在哪呢?”“藏起來了。它害怕陌生人。”“嗯。這一點它是不是從你那裡學來的?”她惱怒地瞥了他一眼,帶著他穿過一個拱形門走進起居室。這間起居室的位置很奇怪,是在房子的後邊而不是前麵。它與整個房屋的其他地方恰恰相反——裡麵驚人地暖和,擺放著墊得厚厚的翼狀靠背椅,還有一張大大的真皮沙發,上麵擺放著一堆五顏六色的靠枕。一張玻璃咖啡桌上麵堆放著電腦雜誌還有一些看上去笨笨的計算機編程語言的教科書。角落裡擺放著一個盛滿了小南瓜的柳條筐,緊挨著筐子的是一個裝著乾花和葫蘆的陶甕。這是她溫柔一麵的又一個表現。他特彆留意了牆麵上掛著的那些畫,都是原創作品——大部分是對黑白抽象畫的一個綜合性收集,一看便知是和米奇·克洛斯辦公室裡掛的那幅畫出自同一人之手。另外還有兩幅色彩柔和的水彩風景畫。房間較遠的角落裡放了一個紅褐色的精致壁櫃。她在壁櫃前跪下來,插了把鑰匙進去。櫃子內壁襯著厚厚軟軟的紅色天鵝絨,這裡簡直是麥克布萊德令人敬畏的小型軍火庫。她抽出一把魯格·22口徑手槍,持著槍管將槍遞給了他。他開始檢查這把槍,拉開滑杆,看看是否上膛,但是彈膛裡空無一物。並且這把槍一塵不染,油光可鑒,像廚房裡那個鋥亮的水槽一樣。“我想你應該是不想把這把槍移交給我……”她急促地呼了口氣。“這也就意味著‘不’嘍!”他把槍遞還給她,然後指著其餘的槍支,“很不錯的收藏。這麼多武器。”她一言不發。“你究竟在害怕什麼?”“稅收,癌症,大家都害怕的東西。”“槍支好像哪一個都對付不了。包鋼門也起不了作用。”她還是一言不發。“把你的過去全部刪除意義也不大。”她眨了眨眼睛。“你想告訴我嗎?”“告訴你什麼?”“告訴我10年前,也就是你和你的朋友們在這裡出現之前,你們是哪個星球上的居民?”她的目光移向旁邊,嘴巴緊緊地閉著。可以看得出她是在克製自己的脾氣。“你追查這件事情浪費了多少時間?”他聳聳肩,“也不太多,因為沒有多少可查的東西。我辦公室的那個電腦奇才絞儘腦汁想要通過你們的防火牆。實際上,他現在已經是你們的頭號粉絲了。他覺得你們都夠格供職於證人保護組。”他想看她有什麼反應,但是她紋絲不動。“你知道,要是你在證人保護計劃裡麵,就直接告訴我,這將省掉我們不少麻煩。”她直接無視他的存在,將魯格放回原處,鎖上槍櫃,站起身來,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就這些?如果沒彆的事,我要回去接著鍛煉了。”馬戈齊注意到了其中一幅水彩畫。那是一幅城市風物圖,上麵都是些穿著製服的快快活活、忙忙碌碌的人群——相對於畫的尺寸來說,筆觸已經是相當細致了。一個年輕的藝術家,他想,在融合了各個大家的風格的同時,努力追求自己的風格。這樣一座森嚴壁壘的房屋裡麵住著的這麼一個天生不會笑的女人,卻擁有這麼一幅充滿了社交氣氛的畫,真是讓人感覺格格不入。他真想知道她究竟為什麼會買下這幅畫。“我們還在調查你們給我們的那份名單。”“然後?”“太慢了!”“當然會慢,而且太蠢!”“不好意思?”“那個名單不會帶給你們任何突破,你知道的。就算是最笨的凶手也不會留下自己的姓名、地址和電話號碼,好讓你們這些警察來順藤摸瓜,何況這名凶手根本跟笨不沾邊……”他張開嘴巴想辯解一下,但是不如她語速快。“……不要跟我講那些冠冕堂皇的‘按程序辦事’的話。按照那些糟糕的程序隻能讓警察陷入困境,你們應該把浪費掉的這些時間、資源、精力用來給凶手設個圈套,因為這家夥是一直在行動的;如果他再次殺人成功,那就是你們的責任了,因為要不是你們這些笨蛋對排除名單如此感興趣並且還來檢查我的·22口徑手槍的話,你們本應該有機會抓住他的……”“我們的確給凶手設圈套了。”馬戈齊憤憤地打斷她的話——他突然間有些憤怒了:眼前這個神秘的、偏執的、沒有過去的陌生女人憑什麼來教導他如何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而這個案子突然間就脫離了控製,受害者的屍體已經堆得跟柴火垛似的了;再看看她那是什麼態度,對他沒有最起碼的尊重不說,竟然還拒絕配合警方;尤其讓他不爽的是,他感覺自己對整個案件好像錯過了某些很明顯的東西。“今晚塔米·哈蒙德的婚禮招待會是在尼克萊號上舉行的。不僅我們派了10名工作人員駐守現場。雅哥保安公司還加派了20個人手——那地方應該比白宮還要安全。但是你猜怎麼著?我們還是太遲了。”在他發泄怒氣的時候,她隻是盯著他,一言不發地聽著,然後他注意到,她眼睛裡的義憤已經全部退去,隻留下兩麵絕望的藍色鏡子。上帝,這種表情肯定是真的,他想,因為這種表情你是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的。“哦,上帝!”她喃喃自語,而他則在此時聽到了她的真實聲音,看到了她的真實麵孔,於是瞬間產生了一種新的負罪感,好像她的失望是由他個人造成的。但是下一瞬間那種絕望的表情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他更為強烈的憤怒,以及矛頭直指向他的痛恨。“你們這些白癡。”她的聲音低沉輕柔,說完之後還停頓了一會,以確保他明白自己是認真的,“你們太遲了?我們告訴過你們這件事肯定是要發生的,甚至告訴了你們會在哪裡發生。現在又有人死了,你說一句‘我們太遲了’就了事了?”他立馬為自己辯護,儘管心裡明明知道這些是錯的,但還是不由自主,“那個人被謀殺的時候我們還在到處申請上船許可。或許你們應該再早一點打電話告訴我們正有某個變態拿你們的遊戲當模板玩殺人遊戲呢。不是我們太晚,是你們太晚了。”上帝,他聽上去簡直像個小學生,推卸責任,希望能落到其他人的頭上。這讓他更加生氣。“2點到4點之間你在哪裡?”她的眼睛又冷又硬,裡麵的藍色波光漸漸結了冰,“在工作。獨自一人。沒有證人。沒有不在場證明。其他人中午都離開了。你想逮捕我,警探?這樣就能使你對自己搞砸這件事情感覺好一點嗎?”全亂套了。警察與證人——如果她就是證人的話——是不應該成為敵人的,但是這個女人在遇到他之前很久就已經對警察有成見了。他隻不過是她現階段泄憤的目標而已。他動了動外套裡的肩膀,想放鬆一下像纏繞的彈簧一樣的肌肉。“我隻不過是希望您能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我們需要排除那份名單,得將那些注冊假名字和假地址的人的真實身份找出來,並且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去——”“合法地做這件事情?”馬戈齊什麼都沒有說。“我們一起來看一下我是不是已經明白你的話了。你深更半夜地闖到我家,侵犯我的公民權利,其實是在指控我就是凶手,你現在居然又要我幫忙?”馬戈齊很明智地閉緊了嘴巴。“您還真是不一般呐,警探!”“謝謝!”“快點給我滾出去!”他經過廚房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然後吼出自己的名字。“有啥問題嗎,親愛的?”吉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股市跌了,印巴擁有核武器了,車子裡的加熱器還是不管用。”“你是不是在麥克布萊德家裡呢?”“對。”“哦,除非是話筒沒放好,要麼就是她把鈴聲關掉了。通知她明天的調查。反正她的朋友們明天都會來的,還不如一鍋燴了。在那裡有沒有發現什麼好玩的東西?”“我自己的缺點。”吉諾大笑,“明兒見,夥計。”馬戈齊準備將手機放回衣袋裡,轉念一想,心裡稍微內疚了一下,將手機在衣服上偷偷摸摸地擦了擦,把它放到櫥櫃台麵上。他轉過身來,看著麥克布萊德。她站在通往起居室的拱形門下麵,雙臂環抱胸前,典型的防禦姿勢。“你的朋友們明天10點會到警局做一個正式陳述。他們聯係不到你。”她的腦袋不易覺察地動了動,“我把鈴聲關掉了。”“他們也是這麼想的。你能去嗎?”“哦,當然,為什麼不去?我們一起來浪費更多的時間不是更好嗎?在你決定停止這件事情之前好讓那個家夥再去射殺一些無辜的人。你準備怎麼處理摩爾購物中心?”“我是不會和平民討論警方的調查進度的。”“尤其是和嫌疑犯。”馬戈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沿著走廊大步走向前門。他猛地拉開門,倒吸了一口氣。一個黑人小孩站在門階上,身穿一件上好的皮夾克,聳著肩膀。“我來找這家的女主人。”他對馬戈齊說,同時兩隻腳不停地換著重心,準備隨時跑開。他一直沒有聽到格蕾絲走到他身後的聲音,但是他能感覺到她。“傑克遜,你在這裡乾嗎呢?”孩子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你還好嗎?”格蕾絲點點頭,“很好啊!”“哦,好,不錯。隻不過是我看到那輛狗屁車停了下來,這家夥下了車,並且……”他懷疑的目光沿著馬戈齊的胸口爬上了臉,“要知道,他還帶著槍呢。”“沒關係。他有這個權力。他是警察。”“哦,好的,我隻是問一問。你知道嗎?這個人看上去有些不對勁。”“你眼光真不錯,傑克遜。謝謝關心。”孩子又看了馬戈齊一眼,很明顯確定他並不存在什麼威脅,於是跳下台階,消失在人行道上。“這是怎麼回事?你還雇了這附近的小孩來當探子?”格蕾絲直視著他,“不對。他是我殺人時的幫凶。”他還在門前小道上的時候,就已經聽見她家的鎖定插銷依次鎖門的聲音。他穿過街道,上了車,將車發動起來之後在車裡坐了很久,使這一切看起來都合乎情理。然後他下了車,重新走到門口,又按了對講機的按鈕。這次她讓他等了好長時間,故意的,這一點他很肯定。門最終還是打開了,她站在門裡怒視著他,“第一次我沒有把門摔在你臉上並不代表這次我不會。”“你不能。”“哦,是嗎?說出你的理由。”“因為,”他指著腳下的門墊,“這上麵寫著‘歡迎光臨’。”她扯了下嘴角,看上去好像是一個微笑的開始。但是她立刻控製住了自己——這真是令人敬佩,他想。“你還想怎麼樣,警探?”“我想我可能把手機落在你家廚房了。”“哦,上帝!”她腳步重重地沿走道走回屋裡,烏黑的馬尾辮在腦袋後麵跳躍著,然後幾乎一眨眼的工夫就回來了,胳膊伸得長長地拿著他的手機,好像那上麵已經傳染了病毒一樣。“很抱歉。謝謝。”在他身後她將門重重地關上,但是他一點兒也不介意。他捏著手機的天線,上車後立即從雜物箱裡的一摞證據袋中抽出一個,將手機放了進去。查理正在那扇雙開橡木門的另外一側等著她,禿禿的尾巴根搖晃著顯示出自己的疑問。“沒事了,查理,”她給它寬心,“那個大壞蛋警探已經走了。”查理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慢悠悠地走回到沙發上自己的阿富汗毛毯堆成的安樂窩裡,繼續之前被馬戈齊無禮打斷的晚間小睡。格蕾絲攪了攪正在爐子上的罐子裡燉著的法式紅酒燉牛肉,然後放下湯匙,十指緊扣:冰冷的雙手顫抖得實在厲害。她走遍了樓下的各個角落,邊走邊將所有的燈全部打開,試圖趕走正在慢慢向她逼近的黑暗。那個小孩子是個問題。在公園的時候自己真不該幫他的。現在他試圖報恩來了——他在附近轉悠,替她觀察周圍的動靜——她不能讓他這麼做。這他媽的實在是太危險了。當她經過辦公室門口時,一陣悅耳的鈴聲讓她止住了腳步。這是電腦收到新郵件的提示音。她想可能是她的某個搭檔,或者是他們所有人,想問問她是不是也接到了警察的電話。她走進辦公室,晃了晃鼠標以喚醒顯示器,然後打開郵箱。一條新消息。她點擊打開,備忘欄跳了出來,上麵寫著:凶手來信。來自那種能夠給任何人免費發郵件的超級服務器。她久久地盯著電腦屏幕,鼠標光標懸在“讀取新郵件”的字樣上。她實在無法確定在自己最終打開郵件之前,時間究竟是過去了一分鐘還是一個小時。熟悉的紅色像素開始以詭異的慢動作緩緩地出現在屏幕上。這是“連環殺手偵探”遊戲的第二個界麵;上麵本應該出現的是“想玩遊戲嗎?”。但是這次的消息卻有些不同。遊戲程序裡從來沒有編進去過這條消息。你不是在玩遊戲。格蕾絲開始顫抖起來。她抖得如此厲害,給哈雷打電話的時候差點撥不成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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