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果是莫小莫夢寐以求的，所以她輾轉了一宿決定赴約。一味居位於E大附近的一條深巷裡，以前上學時閨蜜們經常光顧。那時候林峰雖然不在一個學校，卻也經常過來，可以說一味居算是他們的革命根據地。大學畢業後莫小莫很久都沒有來過這裡了，今天重新踏進這家熟悉又陌生的小餐館，心裡頭彆有一番滋味。角落裡的林峰一眼就看到了她，站起身朝她打招呼。莫小莫應了一聲，竟有些恍惚，仿佛在某一瞬間，她又回到了他們高三相遇時的情形。她記得他青澀稚氣時的樣子，記得他每天給她帶早點到女生宿舍樓下數數時的樣子，甚至有幾次她還在刷牙就從宿舍樓裡衝了出去，滿口牙膏泡沫，而且還沒來得及洗臉……林峰，他陪她走過了那段懵懂歲月，有笑，有淚，更多的是悵然若失。如今她已經長大了，也懂事了，可手中的那份記憶卻早已丟失，她還能尋回來嗎？見她愣神兒，林峰問：“小莫你怎麼了？”莫小莫沒有吭聲，隻是默默地坐到他麵前。瞥見她脖子上的項鏈，林峰的心情難以言喻，那條項鏈是他在她二十歲生日時送的，沒想到竟還戴著。“小莫，謝謝你能來。”莫小莫平靜地看著他，這一刻她其實已經等了很久了，本以為會激動，不想心情反而異常平靜。外頭忽然下起雨來，她扭頭望著玻璃窗外的雨水，發問道：“林峰，我們有多久沒坐在一起了？”林峰怔住。莫小莫回頭看他，收起紛亂思緒，裝作若無其事問：“你為什麼要見我？”林峰低頭沉默片刻，才道：“不為什麼，隻是想看看你。”“就這樣？”林峰不吭聲了。也在這時，老板娘過來問他們要點什麼菜，兩人異口同聲說泡椒肚條。老板娘笑著在小本子上記下，兩人頗不好意思地看對方，似乎有些尷尬。點完菜，林峰心情愉悅道：“沒想到你還惦記著店裡的招牌菜。”莫小莫捧起茶杯，淡淡道：“你不也一樣嗎。”林峰沉默不語，他本以為兩人相處了五年早已厭倦，可直到他離開她到外麵轉了一圈回來才發現，有些人或有些事是永遠都無法忘懷的。更或許那是一種習慣，習慣生活中有她，倘若失去，無論用什麼來填補，終究會覺得空蕩蕩的。心中醞釀了許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小莫，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真話。”“不能。”“假話呢？”“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林峰頓時來了精神，對方的模棱兩可意味著他還有機會再接再厲。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味道，同樣的人，隻是時過境遷，心境變得微妙起來。很多時候莫小莫都是沉默的多，林峰問一句她便答一句，既不熱情也不冷淡。一頓飯吃下來並沒有改善兩人的關係，尷尬中仍舊帶著疏離。飯後林峰本來還有安排，被莫小莫拒絕了，他也不著急，循序漸進的道理他比誰都懂。招來出租車，莫小莫獨自離去。雨天淅淅瀝瀝，雨水灑落到車窗上，模糊了莫小莫的臉。她呆呆地望著窗外的行人，無意識地摸了摸頸項上的項鏈，它已經陪伴了她好些年。冰冷的金屬被體溫捂熱，它的溫暖就如同當初殘留下來的記憶那樣，暖暖的，卻還有些酸澀疼痛。先前那麼堅定地要把林峰挽回，而今他願意回頭，她卻開始冷靜下來，沒有了之前的篤定，反而有些迷茫。如果可以，她很希望她的大腦就像電腦硬盤那樣，在他離去時被格式化，現在複製粘貼還原，隻要她重新開機，他們又能像以往那樣正常運行，而不用去猶豫，更不需要去糾結，去選擇。遺憾的是沒有如果。受過傷留過疤，再怎麼選擇無視，它始終存在。在這個時候莫小莫很需要找人傾吐心中的煩悶，她摸出手機給楊揚打電話，誰知電話剛接通就傳來楊揚的驚呼聲，緊接著便什麼都聽不到了。意識到情況不對，莫小莫繼續撥打，手機是無人接聽的狀態。而另一邊的楊揚正在滂沱大雨中追搶手機的中年男人，無奈高跟鞋嚴重影響到她的短跑優勢，一怒之下脫下鞋子狠狠地向中年男人砸去。哪曉得高跟鞋居然砸中了停靠在路邊停車場的一輛賓利轎車上，車漆被蹭刮了一小塊。知道那輛車價值不菲，楊揚當機立斷拔腿而逃。誰料停車場的管理人發現得及時，立馬追了上去，死活把她拽到受損車前要她給個說法。楊揚自知理虧，隻得和管理人守在車邊等車主來解決賠償問題。撿起遺落在附近的高跟鞋，鞋跟早就歪得不成樣子，楊揚壞脾氣地爆了一句粗口。旁邊的車場管理人用怪異的眼神看她，她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沒好氣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等了莫約十多分鐘，兩個撐著黑傘的男人走了過來，車場管理人當即上前把情況說了，其中一人上下打量罪魁禍首，麵色雖平靜，眼神卻鋒銳。另一人詢問道：“老板，要送修嗎？”楊揚不動聲色地打量那個看起來很有派頭的老板，他的穿著雖簡單，卻講究，發型乾淨利落，臉部線條輪廓分明，看起來很有型。對方的視線落到楊揚的赤腳上，眉頭微皺。那種略帶鄙夷的神情令楊揚反感，不由得脫口道：“大叔，不就蹭刮了點漆嗎，我賠錢就是了，要多少您說。”這種不屑的態度惹得司機劉家東不快，語氣不善道：“小姐你什麼態度呢！”“大叔您有點人性好不好，我的態度已經很誠懇了，多少錢您爽快點，沒見我渾身濕透會生病嗎？”劉家東無語，他看向老板顏笑，顏笑開了金口，“去4S店吧。”楊揚皺眉問：“現在？”“現在。”“能改天去嗎，要不然我給現金也行。”又道，“目前我的狀況您也看到了，我隻想趕緊回家把自個兒拾綴乾淨。”顏笑淡淡道：“不行。”“靠！”楊揚的壞脾氣徹底爆發了，粗魯地慰問了一句某人的祖宗十八代，劉家東急道：“小姐罵誰呢？！”楊揚回嘴道：“你罵誰小姐呢！”劉家東愣住。楊揚從包裡拿出身份證和名片遞給顏笑，一本正經道：“大叔，今天我真的不方便跟你們去4S店，您要是不放心，我把身份證押您這兒，改天去處理可以嗎？”顏笑接過她手裡的名片，沉默片刻忽然道：“小劉走吧。”劉家東不解問：“老板，這就算了？”顏笑沒有說話，隻朝他做了個手勢，臨走時劉家東對楊揚道：“算你走運。”眼見轎車越走越遠，楊揚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對方隻把名片拿走了，並沒有拿她的身份證，莫不是她走狗屎運逃過了一劫？一個噴嚏打斷了她的思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頓覺渾身發冷。回到家楊揚隻覺得頭重腳輕，意識到感冒了，趕緊從抽屜裡翻找感冒藥，就著開水服了兩片，連晚飯都懶得吃，蒙頭大睡。許是感冒藥的安眠效果太好，楊揚睡得異常安穩，一覺醒來已經是次日的十點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似想起了什麼，她猛地坐起身來，床頭櫃上的鬨鐘提醒她上班已經遲到了。大小姐忍不住怪叫一聲，連忙起床洗漱。從衣櫃裡翻出一條西褲套上，意外的是拉鏈居然拉不上。楊揚立馬收腹吸氣，順利拉上拉鏈，她得意地對著鏡子扭腰，全身上下她最滿意的就是腰圍。一切整理妥當匆忙關門上班去，誰知才出門，突覺腹部一鬆，一股不祥的預感直衝腦門。果不其然，拉鏈破了，緊接著傳來楊揚懊惱的咒罵聲。趕到公司辦公大樓已經很晚了，倉促衝進電梯，楊揚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微妙。電梯裡站著四五人，最角落裡的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那人正是昨兒見過的大叔。顏笑麵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像沒有任何印象一樣。倒是楊揚吃驚不已，怎麼都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他。轉念一想，她的名片上有公司地址，他莫不是來找她處理汽車蹭刮事件的？正暗暗揣測，八樓到了，楊揚趕緊衝出電梯直奔MG公司。哪曉得剛走到前台，就見策劃部的AE莉莉斯站在門口恭候大駕。楊揚的臉頓時綠了，蒼蠅綠。遲到被上司逮了個正著，她剛想解釋，莉莉斯竟然露出一副少見的溫和，笑道：“顏總您可算來了。”楊揚愣住，顏總？身後的顏笑並未理會莉莉斯，而是衝楊揚打招呼：“楊小姐，幸會。”這下楊揚的臉更綠了。“顏總認識楊揚？”莉莉斯好奇發問。顏笑平靜道：“剛認識不久。”某人的臉忽然露出一副便秘似的痛苦表情，楊揚總算明白昨天顏笑為什麼放心讓她滾蛋了，念頭一轉，遲鈍的大腦開始發揮搜索功能，某個信息令她恍然大悟，新苑房地產！“抱歉顏總，昨天的事是我唐突了。”顏笑斜睨她道：“那楊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去4S店處理？”“隨時。”“那就好。”由莉莉斯指引，顏笑跟著她進了公司會議室。楊揚望著他們的身影，小聲嘀咕了一句倒黴，隻要一想到昨兒發生的事就後悔不已，要早知道對方是新苑房地產在A市的負責人，她的態度鐵定會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楊揚把身子狠狠地摔到椅子上，麵色陰鬱。旁邊的同事童小於好奇問：“親愛的，今天怎麼遲到了？”楊楊翻了個小白眼兒，偏過頭道：“昨兒倒黴，手機被搶了又淋了雨，晚上生病了不舒服。”頓了頓，正兒八經說，“剛才那人你看到了嗎？”“誰呀？”“新苑的負責人。”童小於點頭，思索片刻，壓低聲音道：“跟你講個八卦，我剛剛聽到他們說莉莉斯最近好像會調到廣州分公司。”此話令楊揚吃了一驚，狐疑問：“真的？”“真的。”“如果莉莉斯被調走了，那咱策劃部的AE誰來負責？”“這還用說嗎，肯定得從咱們組的五個人中挑選上位了，你和我在公司裡沒乾多久，就屬容芸資曆最老，憑資曆和辦事能力她足以擔當AE職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容芸居高臨下地扔了一遝資料到楊揚桌上，讓她將其錄入係統。楊揚沒有吭聲，心下卻忍不住腹誹，想當初她才進公司不知吃了多少悶虧，連上司莉莉斯都沒這般苛刻，她容芸反倒牛氣得很，大家都是同等職位，這會兒毛病還沒改，仍舊喜歡指使她辦事。待容芸走後，童小於用關愛婦科病人的眼神道：“可憐的姑娘，節哀順變。”“小姐姐，要不你順便幫個忙？”“彆……”中午趁著用餐的時間楊揚趕緊把電話卡補辦了，又買了個新手機給莫小莫打電話，兩人就各自遇到的新情況展開討論。一聽到莫小莫說林峰找她複合，楊揚的音調頓時拔高，不可思議道：“那王八蛋還敢來找你複合，他怎麼不去死呀，還有臉吃回頭草！”莫小莫沒有吭聲。知道她對林峰還念念不忘，楊揚軟下語氣，“姐們兒，聽我一句勸，彆跟他見麵了，那就是個賤人，不值得你費心。”“我知道。”“你不知道，如果你想明白了你就不會去跟他見麵的。”停頓片刻又道，“小莫，想想當初他劈腿時對你的態度，那個時候你是怎麼熬過來的。”莫小莫繼續沉默。楊揚不禁有些著急，“姐們兒，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有。”“那有聽進去嗎？”莫小莫平靜地眺望遠處的高樓，沙啞道：“小仙女，跟你說句實話吧，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又怎麼樣？在一個坑裡摔過一次，難道還要再摔第二次嗎？”“萬一……”“沒有萬一！莫小莫你清醒點，當初你父母離婚已經夠糟糕了，在你最需要他時他非但沒有安慰，反而劈腿傷害你，這樣的垃圾你還找回來做什麼？”“對不起，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這樣沒出息。”“我去！莫小莫，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