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琳對老媽六零年代的眼光徹底絕望了,她相親過十六回,卻沒有一次靠譜,所以這次把莫小莫騙過來頂著。此時莫小莫還傻愣愣地麵對鐘國平的股市論,易經論……甚至還有關於女友和老婆之間處與非處這種惡俗的精辟見解。莫小莫的忍耐力一向不錯,承受能力也還強悍,所以她還在嗑瓜子。直到她嗑了四百八十六顆時,才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抱歉說她想去趟洗手間。當她衝進洗手間時,不由得狠狠地踹了大門一腳,再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在洗手間磨蹭了許久,莫小莫才一臉平靜地走了出去,正準備跟鐘國平坦白他被放鴿子時,手機忽然響起。她表示歉意地接電話,是裴旭打來的,說她做的采購細目表有問題,命令她馬上滾回去。這道聖旨令莫小莫驚喜萬分,恨不得立馬跪地吻裴大少的腳!她表示歉意地把工作上的事老實交待了,說要馬上回去處理。鐘國平也不好為難,她像脫了韁繩的野馬跑得飛快。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田琳正站在紅綠燈十字路口觀察某人。那名男子高高瘦瘦,手中握著一把黑色雨傘,淺藍的襯衣,米色休閒褲,略顯蒼白的臉龐,站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同一個地點,同一個人。她曾見過他幾次,第一次覺得他像一隻螢火蟲,可這次又覺得他竟像夏天裡的雪,有些清涼孤寂,與這片酷暑格格不入。沒有由來的,田琳忽然萌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想認識他。紅綠燈跳動,人群匆忙過馬路。田琳鼓起勇氣向他走去,表示善意地問:“您好,我是工商大道的交通誌願者,請問您需要幫助嗎?”男子微微一怔,鼻息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茶清香。這股味道他竟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很久前曾嗅到過。“謝謝,我不用。”聲音淡淡的,溫潤平和,聽不出任何情緒。可田琳還不甘心,調侃道:“你的衣服穿反了。”男子吃了一驚,狐疑地摸衣袖,他老實的模樣把她逗樂了,腦中忽然冒出電影《天使愛美麗》裡的一個場景,也不管他反應如何,自顧講述現在發生的場景。“你牽著的這條導盲犬的眼睛其實是不一樣的,左邊是紅色瞳仁,右邊是青色的,尾巴黑中帶白,鼻子是紅鼻子,黑嘴巴,還在流口水。”“現在你的左麵正走來一位紅衣女郎,離你有十米遠左右,長發飄逸麵貌姣好,估計胸圍88厘米,腰圍61厘米,臀圍89厘米,身材非常不錯。”男子默默地聽著,唇角微微上揚,因為沒過多久他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熱烈的香水味道。她又繼續說:“現在你的斜對麵正站著一個五六歲左右的黃衣小孩兒,頭頂上紮著兩個衝天炮,右手拿著一個氫氣球,左手拉著她的媽媽等紅綠燈。”片刻後,又說,“小女孩兒伸手擦鼻涕時氣球飛了,她跑去追,結果她媽媽把她拽住了。”緊接著,對麵果然傳來孩子炸啦啦的哭嚎聲,男子一聽那聲音不禁笑了,田琳不滿地鄙視了他一眼,“你還笑。”男子表示歉意地乾咳兩聲,她還準備說時,他出聲了,“謝謝。”停頓了幾秒,又自我調侃起來,“我的導盲犬養了好些年,直到現在才知道它長什麼樣子,以前從來沒有人對我形容過它的模樣,好像有點醜。”腳邊的狗狗似已明白主人的調侃,很不滿地吠了兩聲表示抗議。田琳微微一笑,彎腰逗弄狗兒,好奇問:“它叫什麼名字?”“小莫。”話一出口,田琳噗嗤一聲,“小莫?”男子點頭,她再也忍不住爆笑,不可思議問:“真叫小莫?”男子再次點頭,田琳笑得花枝亂顫,他好奇問:“怎麼了?”“我閨蜜也叫小莫,莫小莫。”又刻意呼狗狗的名字,“小莫,小莫。”叫得歡快得很,壓根就忘了剛剛才坑了莫小莫一回。許是被她的愉悅開朗感染了,男子的唇畔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溫暖的笑意。田琳反而覺得不好意思,這還是她頭回跟男人搭訕,反正都豁出去了,乾脆作近一步了解,自我介紹說:“我叫田琳。”男子禮貌回應,“顧安生。”田琳怔住,隔了半晌才唐突問:“安生日記可是你的節目?”“是的。”田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她會在這裡遇到他。因為主城區的廣播電台就在天源大廈,她出行基本都會經過這個十字路口,他上班也經常路過此地。巧的是在大學時室友經常聽情感欄目的“安生日記”,故聽到他說顧安生時本能地把幾個線索連接起來,一時間又喜又驚。也在這時,顧安生的妹妹顧薰來了,見她站在旁邊,戒備問:“怎麼又是你?”顧安生的眉毛一挑,露出一抹探索的意味。田琳很孬種地紅了臉,什麼工商大道的交通誌願者,全都是她搭訕的借口,被他妹妹揭穿簡直太丟人了,趕緊落荒而逃。顧薰一臉鄙夷,問道:“哥,你認識她?”“不認識。”“往後有陌生人找你說話甭理他們,萬一是壞人就麻煩了。”說著一手攙扶他,一手牽著狗走了。對於她的告誡顧安生並未放在心上,而是好奇問:“小莫長什麼樣子的?”“你問這個做什麼?”顧安生淡淡地笑了笑,聲音變得愉悅起來,“剛才那個女孩說小莫的眼睛是不一樣的,左邊是紅色瞳仁,右邊是青色的,尾巴黑中帶白,鼻子是紅鼻子,黑嘴巴……”他的話還未說完,顧薰就冷嗤一聲,“無聊。”顧安生沒有出聲了。她說得不錯,這確實很無聊,沒有人會去認真地描述一條狗長什麼樣子,可田琳卻跟他說了。自從十多年前因病失明後,他就逐漸忘記了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有很多種繽紛色彩。在與家人生活的細節中,沒有人會跟他說你用的牙刷是什麼顏色的,你的毛巾是什麼顏色的,他們隻會說它擺放在哪裡的,然後他會靠自己的感覺去摸索。這十多年來家裡的一切擺設從未變動過,就怕他不習慣。他的父母和妹妹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可在體貼的同時卻忽略了他的自尊。他都已經二十六七了,卻還過著小孩子的生活,除了他堅持要上班外,生活上完全不需要他動手。他其實很想對他們說他很難為情,客觀因素令他隱忍了下來,不想再給家人增添負擔了。現在顧安生的小莫正隨主人回家,它是沒有煩惱的,甚至還是主導者,至少有本事拖著主人回家。不過莫小莫就沒有這般走運了,剛跑回天時,裴旭就板著棺材臉數落。她自知理虧,趕緊搶補工作失誤,裴旭還沒打算放過她,又問她跑哪裡去了。她也未多想,隨口說去相親,裴旭狐疑問:“相親?”莫小莫點頭,又問:“是不是我搞定就可以走了?”裴旭沒有出聲,自顧回辦公室,也不知怎麼的,竟覺得很不爽。是的,就是很不爽!而為了發泄心情的鬱悶,居然把下個禮拜的事兒都安排給她乾。莫小莫惱火地盯著桌上的一大堆資料,不滿抗議道:“這些事不是行政部做的嗎?”“金姚說那邊人手不夠,所以讓你幫個忙。”“那她們今天都沒有回來加班。”“可你現在回來了,反正下個禮拜得趕出來,時間也不夠用,現在提前做難道不妥?”莫小莫磨牙,一臉怨恨地盯著他,恨不得把他扭成麻花它爹。現在她寧願回去麵對鐘國平數瓜子也不願呆在這裡耗費青春。怎知裴大少的臉皮也厚得很,裝作認真忙碌的樣子。直到她瞪得眼抽筋了才憤憤不平地做事,殊不知他正偷偷地打量她,他忽然發現他好像對這隻菜鳥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聽到她說去相親他居然會嫉妒,真是邪門兒了!一整天莫小莫都憋了一肚子怨氣,上午才被田琳擺了一道,回來又被裴大少欺壓,越想越覺得鬱悶。快到五點時田琳才打電話過來,對方還未來得及開口她就劈裡啪啦地滔滔江水潑了過去。那頭的田琳趕緊把手機拿遠些,待她冷靜後才溫吞吞說:“要不等你下班我請你去步行街吃乾鍋雞翅?”一聽這話,莫小莫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真的?”又趕緊看表,那頭的田琳懶洋洋問:“要不我開車過來接你?”莫小莫連忙點頭,可轉瞬就緊張問:“不會又有那個鐘國平吧?”田琳哈哈大笑,“得了吧你,我掛了啊,這就過來。”五點一到,莫小莫哼著小曲兒準時溜人,沒料到剛進電梯就碰到了老熟人——前男友林峰。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麵,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沒有出聲。因為林峰旁邊還站著一個美女,她的手正挽在他的手上。三人呆在狹小的空間內沉默,氣氛頓時詭譎莫名。林峰平靜打招呼:“嗨。”莫小莫點頭,旁邊的美女問:“你們認識?”莫小莫斜睨了她一眼,小聲嘀咕了句:“狗血。”這話被林峰聽清楚了,麵色頗不自在,現任女友加前女友,場景確實詭譎了點。顯然美女也嗅出了古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不過眼尖地瞥見莫小莫在掐手心。許是女人天生的虛榮心作祟,一股得意的驕傲感油然而生,他的前女友也不過如此。一樓到了,莫小莫麵無表情地走出電梯門,剛走出廣場就見裴旭靠在車門邊拎著串鑰匙對她晃了晃。她立刻翻包包,轉瞬,露出一副討好恭維的哈巴狗相。現在她忽然發現裴旭比麻花它爹好看多了,她決定了,下次詛咒他不扭成麻花了,得改成蔥油餅。一個非常優美的拋物線狀,她順手接住,再九十度鞠躬,做了個請的手勢。本想說您上路去吧,想了想還是算了,積點口德。待裴旭的車開走後,遠處的田琳不由得兩眼放光,剛才那一幕她可看得真切,趕緊衝上去堵截,劈頭就問:“那個就是傳說中的裴大少?”莫小莫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捶了她一拳,“你還有臉說,居然這樣出賣我,你說我嗑四百八十六顆瓜子我容易麼我?”田琳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我不都說補償你了嘛。”又繼續追問,“剛剛給你鑰匙那個真是你老板?”莫小莫點頭,田琳兩眼冒星星,垂涎道:“好大一隻金龜子啊。”“我去,還金龜子呢,那是無脊椎動物,屬於昆蟲綱,雜食性害蟲。這種雜食性害蟲一旦把你身上最漂亮的葉子啥的全都啃光了後爬得飛快,到最後就留你一根光棍麵對現實。”“裴大少會是這種雜食性害蟲?”“人不可貌相,外表越斯文的人骨子裡越厚黑,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恰恰裴大少就屬於這種人。我有幾兩骨頭自個兒清楚得很,要真跟他碰,不粉碎性骨折就習慣性骨折,我吃飽了撐著。”“哪有你說得這麼恐怖?”莫小莫冷哼一聲,露出一臉尖酸刻薄,老氣橫秋道:“他們都是老江湖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啥事兒沒見過啊?可我們呢,整就一菜鳥,他一根小指頭就能攪亂我們的自留地,所以現在才有那麼多女孩子哭鼻子。”又充分發揮她天才般的觀點,“現在的大學生之所以一上職場就被擠兌或被潛無非是因為沒有找準自己的基本位置,如果我撼然不動,有自己的主見立場,不受誘惑,他也拿我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