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你去。”設計部小昭靦腆搖頭，金姚皺眉，又擔憂地瞥了裴旭一眼，跟莫小莫說：“你現在是裴大少的助理，應酬場合得衝鋒陷陣，明白嗎？”說完起身過另一桌去了。莫小莫直愣愣地扭頭看裴旭，他似乎應對自如，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顯然是應酬老將了。又扭過頭心安理得地享用碗裡的扇貝，卻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苦思冥想了許久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從進入天時後她總覺得自己少了些東西，到現在才知道她缺少了什麼——團隊精神，是的，就是團隊精神！先不說李彬的不愉快，除了她之外工作室內的所有成員似乎都隨和親切。裴旭是老板，可所有成員都直呼他裴大少甚至裴裴；業務部小周綽號周大帥，雖性急，在談判業務方麵卻是一等一的老手，媲美萬能充；財務唐姐喜好八卦，當初裴旭大學還未畢業就成立天時的事也是她透露出來的，她雖是大嘴巴，卻很受這些小輩的尊敬；再看行政負責人金姚也願意主動替老大擋酒，並非為拍馬屁貪裴裴男色，她都已經三十四了，乃有夫之婦，比裴旭大五歲。整個工作室就她年齡最小，人事小陳在半年前進來也比她長一歲，其餘的全是二十八九到三十多歲的。至少這群老輩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排擠一個畢業生。大約又過了一個多小時聚餐才算結束，送走經銷商，周大帥已經徹底喝醉了，裴旭叫司機小東把周大帥和金姚一行人送回酒店。金姚不放心，叫莫小莫細心盯著，怕他出事。一行人離開後，二人搭出租車回酒店。許是太累，裴旭半靠著玻璃窗昏昏欲睡，莫小莫見他睡得沉，也未打擾。可稍待之時就發覺不對勁，那家夥居然發高燒，手和額頭都滾燙得很，趕緊叫司機送附近醫院得了。醫院內，裴旭迷迷糊糊地打點滴。最近為商業秀做準備忙得焦頭爛額，這會兒神經鬆懈下來是該小病發泄發泄了。倒是莫小莫儘心儘力地伺候，滿腦子都是他給她加薪的場景。這可是拍馬屁討好的大好時機！見她那副虛偽的樣子裴旭也未吭聲，她會裝，他比她更會裝。一支屁股針和三大瓶藥液輸光後高燒也退了，酒似乎也醒了，看時間已到淩晨三點半了，兩人從醫院出來裴旭居然說：“我好像餓了。”莫小莫狐疑問：“這麼快？”裴旭有氣無力地掃了她一眼，“你以為應酬能吃多少東西？”於是二人又到附近的麥當勞找吃的。估計真餓了，裴旭也懶得講究，大塊朵頤，莫小莫忽然問：“你身上有沒有現金？”裴旭愣住，沒料到她會問起這個，伸手摸錢包，裡麵空空如許，就隻有一張工行卡。要命的是她竟毫不客氣地搶了過來，大氣凜然地說：“公是公，私是私，剛才的醫藥費和去醫院的出租車費用和這頓麥當勞花了我八百多塊，那可是我一個月的車費和話費。您是老板不會計較這些零頭，可咱家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個五歲多的兒子要養，生活壓力大。這又是您的私人消費，公司不會走流程給報銷的，您也彆說我小氣了，我先把卡捏著，等會兒您自個兒去取來還我。”裴旭一臉呆滯，也不知是她說話劈裡啪啦太快了還是其他，竟有些懵了，半晌才疑惑問：“你有兒子要養？”莫小莫差點被噎著了，惱火說：“我爸二婚，女方有個五歲多的兒子，我不就拖兒帶口了嗎？”裴旭的大腦這才轉過彎來，注意力全在她手中的錢包上，正欲開口時，她嚴肅打斷：“您放心，我沒彆的意思，就隻想拿回我的八百大洋。”又說，“彆跟我說回去後就還我，您喝過酒的，一旦酒醒了還知道個啥？”這招其實是閨蜜楊揚告誡她的，當初她朋友也是喝過酒借錢，結果酒醒就不認賬了，為此楊揚大呼世道不公，並嚴肅告誡她和田琳勿要上當。裴旭辯解道：“我已經清醒了。”莫小莫一臉鄙視嫌棄，裴旭表示懷疑地摸了摸臉，難不成他長得很沒信用？見他一臉呆滯，莫小莫不耐煩地撿了根薯條塞進他嘴裡，並嚴肅提醒說：“老祖宗，拜托您動作快點，我可是免費加班的。”說完又看表，現在已經淩晨四點了，今兒一大早忙到現在累死了，最重要的是還沒加班費。吃飽喝足後，裴旭在莫小莫的監督下去隔壁的自動取款機取了一千元出來，全部交給她後她非常仔細地找了他一百零四十一塊七毛，並且附帶醫藥費收據和麥當勞消費收據和出租車收據。裴旭茫然地盯著那三張收據和最上麵的七毛錢，天蠍座有史以來最彪悍的IQ指數在瞬間崩掉了。莫小莫不耐煩地催促他走，他一臉懵圈地望著她，像一隻傻掉的棕熊。回到A市李彬就失蹤了，手機一直關機，顯然已沒打算再回來。裴旭叫莫小莫收拾她的東西並給了一個地址，把那些東西送過去。人事小陳得知事件過程大呼過癮，唐姐對李彬的任性表示惋惜，又友好地拍莫小莫的肩膀說好好乾，隻要工作上不出差錯，裴大少一般都不會苛刻的。莫小莫嘿嘿乾笑兩聲，腦子裡總想著他給她加薪的事兒。才從B市回來，莫小莫就應老爹的意思與傳說中的夏阿姨會麵。夏阿姨拎著一袋水果和她的兒子夏小新一同駕到，是莫小莫開門迎接的。莫老爸正在廚房裡忙碌，聽到關門聲，從廚房衝了出來，兩眼放光，“你來了？”夏阿姨斯文地點頭，畢竟與莫小莫不熟，總覺得有些尷尬局促。不過她兒子就不一樣了，自顧打量未來的新家，又跑到陽台上左右觀望。莫小莫懶得理會，隻是直勾勾地打量眼前這個女人。好歹是教書的，渾身上下的內涵素養還是有的，說話也禮貌客氣，倒不會覺得唐突。中午四人圍著桌子吃飯，莫老爸一臉討好地給夏阿姨挾菜，那股熱情勁兒就仿佛她是他的祖師奶奶。莫小莫食之無味，雖表麵乖巧平靜，內心卻大罵老爹經不起色誘。她對這個夏阿姨並無不良抵觸，卻也不會迅速接受她。旁邊的夏小新似已察覺到老媽的地位還有危險，小毛頭居然主動給莫小莫挾蝦。莫小莫瞥了他一眼，心理稍微平衡了些，剛沒留意，這會兒細看才發現夏小新居然長得還不錯。他老媽一臉斯文秀氣，他卻活潑好動，一張娃娃臉上儘是討人喜歡的可愛帥氣，長大了鐵定是個小帥哥。莫小莫暫時收起陰霾，也知道老爸是鐵了心要自己做主，倘若這後媽日後不讓她有好日子過，那她就折磨她兒子。這叫買一還一，公平！晚上莫老爸試探莫小莫，問她感覺如何。莫小莫並未表態，隻說隨他怎麼樣。其實她自認老爸是個賢妻良母，長得一表人才，雖然有點中年發福，但愛乾淨，燒得一手好菜，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除了每個月的工資不長勁，沒什麼事業心外，算得上完美了。偏偏她老媽就是看不慣這種男人，偏偏又湊合到一塊兒去了，結果湊合了一二十年，忍夠了，也分了。最終在她悲哀的默許下莫老爸與夏阿姨低調領證，夏家母子正式駐入莫家。那八十多平方的兩室一廳裡擠滿了四口人，以前兩人住習慣了，現在多了兩個陌生人彆提有多彆扭了，莫小莫的臉拉得比麵條還長。但隨之而來的大問題令莫小莫懊惱不已，新婚那天晚上莫老爸正準備和夏阿姨卿卿我我，她一時頭腦發熱衝去敲二老的房門。莫老爸倉促開門，狐疑問：“什麼事兒？”“爸，這怎麼睡啊，您跟小新睡，我跟夏阿姨睡，成嗎？”莫老爸沒有出聲，臉卻有些綠。莫小莫頓時會意過來，懊惱地把夏小新抓進了臥室。這天晚上她英勇獻身，被一個小毛孩占儘了便宜。更不幸的是夏小新把她當成了他媽，非要抱著她睡。第二天上班莫小莫無精打采，因為昨兒晚上睡得很不踏實。好在是小陳悄悄透露說她的人事檔案已經被裴大少批了，提前兩月轉正，估計下午金姚就會拿給她簽勞動合同。這個消息令莫小莫的黑臉稍稍振奮了些，幸好裴大少說轉正是在喝酒前說的，倘若酒後肯定泡湯了。下午金姚果真把正式員工的合同拿給了莫小莫，並拍她的肩膀，做了個努力的手勢。莫小莫笑了笑，忽然發現這裡的人越看越可愛。當她迫不急待地打開合同時，薪金上的八百五十八塊三毛猶如燙金大字般赫然在目。莫小莫頓時傻掉了，因為這個數正是出差到B市裴旭的私人消費數字。很明顯，那天晚上她的舉動把他給刺激到了，那貨報私仇！一股熱血從腳底直衝腦門，莫小莫隻覺得強烈不滿的熊熊怒火在胸中猛烈燃燒，恨不得立馬拍桌子找裴旭理論。什麼好好乾有錢途，全他媽都是廢話！據她所知天時每年隻加一次薪，這意味著她整年的勞動價值就隻值八百五十八塊三毛錢。萬惡的資本主義！工作和生活的雙重不愉快令莫小莫大受打擊，這份轉正合同被她隨手丟進抽屜裡，也沒心情簽了。下班後莫小莫無精打采地走了，誰知裴旭又臨時安排事給她做。她恨恨地盯著他那張資本主義嘴臉，恨不得把他捏成麵團，直到扭成麻花狀才肯善罷甘休。時間緩緩流逝，待工作室的人都走光了，裴旭才把莫小莫叫到辦公室，開門見山說：“我不希望你因薪金的事而影響到工作質量。”莫小莫低頭沉默了陣兒，憋了一下午的怨氣衝了出來，脫口反駁：“可是作為勞動人民，薪金決定著我的生活質量，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好吧，你是對這次的加薪感到不滿囉？”“是的。”“那你覺得你來公司後為我們付出過多少成績？”“是你自己說我可以轉正的。”“當然，我說話是要算數的，不過我認為一個人的辦事能力與薪金多少是掛鉤的。公司一直都用三個月期限來考核員工的辦事能力，可你隻有一個月，我並未看出任何成績來，那天的走秀除外。”莫小莫激動道：“問題是你自己說我可以轉正加薪的呀。”頓了頓，“你給我加八百五十八塊三毛錢，不明擺著還在記仇嗎？我承認那天我的作為有些過分，但你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吧。”裴旭雙手抱胸，好脾氣解釋：“首先，我給你轉正了。其次，我也給你加薪了。我已經兌現了我的承諾。”“你……”“你先彆急著反駁，公司的每一個人都比你資曆老，辦事純熟有效率，憑什麼你時間短卻升得快？”又道，“你畢竟是新人，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如果你一來我就轉正大量加薪，底下的人會怎麼看我？”這話噎得莫小莫無語，轉瞬就警惕起來，辦公室潛規則！見她稍稍冷靜，裴旭以退為進，循循善誘洗腦：“你才從學校畢業出來，沒有工作經驗，想要讓自己有競爭力，初期肯定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當然，也有可能投入與產出不成正比，但這就是現實，是典型的職場環境。”一席話說下來，莫小莫耷拉著腦袋，無言以對。裴旭畢竟是老油條，閱曆和看待事物的觀念要比她深刻精辟得多。他的精明與世故被他很好地包裹在平易近人裡。什麼霸道總裁範兒，那對生意人來說絕對是作死的節奏，因為和氣才能生財。雙方開門見山談過後，是去是留由莫小莫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