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姨跟前夫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沒能生個一男半女，被婆家嫌棄，最終離婚。一直以為自己身體不好的她，居然在四十五歲高齡之際，懷上了生命中的第一胎！六十一歲的老範拿到驗孕條的第一反應，是把一口老牙笑成了爆皮的石榴，一掃數日來因為兒子的鬱悶和煩惱，心情大好。按照老規矩，懷孕頭三個月是不能說出去的，怕對孕婦和孩子都不好。但是莫姨跟一般的孕婦不同，眼看都快更年期了，還是頭胎，身體各方麵硬件運行都有些吃力，妊娠反應巨大，又是吐又是暈，不到一周時間，整個人都瘦得脫了形。老範看在眼裡，急在心上，恨不能懷孕的是自己。當年範誠他媽懷他的時候，老範比兒子年紀還小，不懂心疼人，也不懂照顧人，當天下女人都一樣，誰都要走這一關，範誠他媽膩歪一下，他就嫌矯情。為這，馬桂珍怨了老範一輩子。男人大概都是後知後覺，老範到了當爺爺的年紀，再當爸爸，居然懂得關心照顧人了。每天紅糖水魚湯雞湯遞到手上，孕婦牛奶喂到嘴邊，莫至慧喊一聲不舒服，馬上過去揉這揉那，隻要她想吃，除了天上的星星水裡的月亮，但凡能買到的，隻要買得起的，全都立刻買回家。就算這樣照顧，莫至慧的身子骨還是承受不住一個孩子的成長，晚上在家洗個澡，腳下一滑，摔了個屁墩，肚子就開始疼了起來，夜裡就見紅了。莫至慧急壞了，看著血差點昏死過去，慘叫聲也差點把夢裡的老範的魂給嚇出來。連夜送到醫院，醫生診斷說是先兆流產，先打了保胎針，再安排住兩天醫院留觀。說來真是不巧，莫至慧住院的時候，同病房裡有一位孕婦正好是馬桂珍老同事的媳婦，馬桂珍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當即心臟病發，差點摔著懷抱裡梅梅的孩子毛毛。梅梅的電話始終不在服務區，女婿也人在外地，一時趕不回來，老汪給範誠打電話時，剛剛給馬桂珍的嘴裡塞了顆速效救心丸，手裡一熱，毛毛給嚇得尿了，哇哇地哭個不停。範誠聽到這個消息後，感覺不咎於聽到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第一反應，這事兒他一個人可擺平不了。想了想，他決定把事情告訴小雅。小雅也跟範誠一樣，被第一個消息驚得大跌眼鏡，被第二個消息急得直撓頭。前年馬桂珍就犯過一次心臟病，當時為了照顧她，小雅在醫院裡陪床陪了一周，各種不自在。說起來，小雅自己的娘家媽媽身體也很不好，她都還從沒這樣照顧過，為此，範誠也深表感激。難道是老天有意，注定要跟範家人糾纏不清？小雅雖然不樂意在這種時候伺候婆婆，但也做不到無動於衷，她是個善良的人。幸虧婦產科和心血管科的住院部隔著幾層樓，不然小雅真想不到兩位婆婆會鬨成什麼樣子。小雅趕到醫院前，有一番考慮，莫姨人好說話，不像婆婆那麼大脾氣，也不一定要自己照看，就先去看了莫姨，跟她打過招呼後，才去的心血管科。莫姨躺在病床上，白成一個紙人，最注意形象的她也顧不上頭發淩亂，小雅頭次見到她脂粉不施，白皙的皮膚上也有色斑和乾紋，現在的她看起來比起原本的形象相去甚遠。莫姨病怏怏地一笑，令小雅心頭一暖，那是對自己無能為力，長輩的那種渴望依賴，教她不忍拒絕。莫姨真是個對自己特彆有要求的女人，為了不影響病房內的空氣，她忍著痛跑到樓層公廁去上大號，生怕熏著其他病人。對此，就算挨了護士的批評她也不在意，直到小雅說萬一在公廁發生了不測，孩子掉了都不知道，才把她嚇得在病房裡上廁所。看完了莫姨，小雅帶著十二個不情願去了親婆婆的病房，電梯裡範誠還特意叮囑，千萬不能說已經去看過莫姨，還得在這邊至少呆到飯點，才能趁著去買飯和上廁所的借口，下樓看一眼莫姨。唉，同樣是婆婆，為啥差彆那麼大呢？馬桂珍麵如死灰地躺在床上，要不是氧氣瓶在咕嚕，簡直叫人以為她已經死了。老汪正抱著毛毛，手忙腳亂地給他喂奶，大概是抱的姿勢不對，剛喝進去的奶，眼睛一翻又給吐了，毛毛胸口一熱，被自己弄得很不舒服，哇哇大哭。小雅和範誠進病房時，老汪也快哭了，見到他倆就看見親人了，忙把毛毛往小雅手裡一推：“小雅，你幫著抱抱，我手都麻了，實在沒轍。範誠，幫忙去叫聲護士，你媽這兒該換藥了，我得去趟廁所，讓小祖宗折騰得我根本不敢喝水，早憋壞了。”老汪匆忙消失在門口，剩下範誠和小雅大眼瞪小眼，這位繼父什麼都好，對錢方麵也豁達，就是做事不太給力，一把年紀，還有點頑童氣質，這可能跟他的學者身份有關，搞學術研究的老教授，一輩子待在象牙塔裡，講理論天下第一，做起來就有心無力。因為了解，所以小兩口也理解。範誠喚來護士，小雅也把毛毛給換了身乾淨衣服，又哄著喝了幾口水，拍出嗝來，肚子裡舒服了，毛毛哭累了，趴在小雅懷裡睡著了。馬桂珍恰好在此刻悠然轉醒，眼皮一抬，長歎一口氣：“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呦。”“媽，您好端端地苦什麼呀，你說是短了吃的還是少了穿的？該有的您都有，您還苦，全國人民就都不幸福了。”範誠不想給媽增添壓力，故意開著玩笑。“小混蛋，有你這麼跟媽說話的嗎？我心裡堵啊，你說說看，你爸爸這個老不修，胡子都白了，這時候居然......”馬桂珍生怕被隔壁床的病人家屬聽見，壓低了聲音恨得咬牙：“丟人啊。”“我看也不丟人呀，我爸多本事，身體也好啊，這把年紀了，又給我添一弟弟，挺好。將來伺候他的人就又多了一個，我這邊不是輕鬆一半嘛。”範誠看了眼小雅，這話是他在來的路上跟她說過的。“你缺心眼啊，你多大，欣欣多大？這時候再生個孩子，你爸養大他，等到大學畢業，你爸都要八十了，誰照顧誰？你知道現在養活一個孩子得多少錢嗎？你爸那點退休工資還不夠他自己折騰的，還養得活兒子？“”回頭短了用度，還不得找你？姓莫的算盤打得精，她又能多花你爸的錢了，回頭這孩子還能繼承你爸的房子。你也不想想，這多一個兄弟，將來就多一個分財產的，原本他們那套三居室可以歸你，現在呢？要是這孩子留下，在你爸的房子裡長大，那房子八成沒你份兒了，將來你能狠下心趕他走？”“你不是那種人，我知道，你做不出來，所以姓莫的算準你和小雅都是軟柿子——好捏，給兩句好話打發你倆，將來大好處都歸她得。”馬桂珍氣呼呼地說著，乾脆坐了起來。“媽，你彆急，慢點兒說，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小雅不得不說句話了，她不想對長輩的事情表態，無論如何，生孩子都是個人的事，隻能說點不代表立場的安慰話。“我能不急嗎？這姓莫的都快三個月了，她倒是保密工作做得好啊，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還不得瞞到生了才讓我知道？”馬桂珍的怒氣值不斷上升，罵起人來神采奕奕：“這個不要臉的，都這把年紀了還勾引老範，天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你爸的，瞧她那狐狸精的樣，還不知在外勾搭了幾個野男人呢。”“媽！這話您可不能亂說，咱沒證據。”範誠聽得恨不能捂住媽的嘴。“我亂說了嗎？你們是不知道她以前在百貨大樓的名聲，人家都管她叫什麼，換在現在，那就得是莫小三，專門勾引有婦之夫。呸，也就你爸這個賤骨頭，看上她了，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魂兒都飛了。”馬桂珍氣呼呼的樣子，小雅看了覺得她老人家心臟沒問題。“媽，您也再婚這麼多年了，還是彆這麼說了，傳到外邊叫人議論，說汪教授的愛人沒素質，您可是乾過幾十年班主任的人呀，素質本來就高，咱不能因為莫阿姨破功了不是。”還是範誠懂老媽的穴位，三言兩語叫她收了怒氣。“你們聽我說，為什麼她會先兆流產，是老天爺都不讓她生，天理不容呀。千萬不能讓那個姓莫的得逞，不然的話，將來不光你爸會有大麻煩，你們也會吃大虧。”馬桂珍不依不饒地補充道。小雅和範誠對望一眼，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對於莫姨生孩子的事，小雅和範誠的看法還是比較一致:各人的事情各人做主。在這方麵，老範和莫姨都有著同樣的態度：範誠要跟小雅結婚，他們隻說自己喜歡就好，剩下的就是支持；兩人要生孩子，還是那句話，想生就生，有什麼困難能幫就幫，哪怕是小雅無意中透露過想生二胎的意願，莫姨也是全麵支持，還講定隻要她生，就會送份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