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檢討火葬場(1 / 1)

法醫攻略 中二少女 2172 字 4天前

十分鐘後,程墨從詢問室出來時,渾身散著熱氣,額間也涔著細細密密的汗珠。眼尖的乾警最先發現了他攥著的拳頭已經發紅,手背上的關節甚至沾了絲絲點點的血跡。門口的兩位乾警相視一眼,推門而入時發現劉山貴已經在牆角蜷縮成一團,大口大口的喘氣,顴骨肉眼可見的青紫了一片,嘴角也沾著血色。“程隊長!你……”程墨沒有再在門前停留,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那個娃娃年紀太大了,賣不出去。”“我跟阿遠說了,我勸過他的,我說賣不掉你就直接把他丟在山裡就好了嘛,可他不聽啊!”“他說那個娃娃已經記事了,他認得我們是誰,如果被人發現了,我們都要完蛋!”“進山之前,他給那個娃娃喂了藥,把那孩子裝進隨身帶的行李袋裡。”“那個娃娃太輕了,他就又在背包裡裝了兩塊石頭。”“他拖著袋子走到橋中間,就……就扔了下去。”“下麵的河灘水量很大,水流也急,拋下去之後‘噗通’一聲,就不見了。”程墨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冷風偶爾刮過臉頰,他也毫無知覺。因為工作原因,他見過太多人世間殘忍的一麵,隻是在觸及孩子的時候,他還是無法做到心如止水、淡漠如常。手機在口袋裡不知道震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天都已經由白轉黑了。鎖屏上的來電提示密密麻麻一片,程墨的眼睛一時間沒太適應從暗到明的亮度變化,眼前白了一片後才慢慢聚焦。可來電頻率並沒給他仔細看消息的時間,程墨的視線剛在第一行的陌生號碼上晃了一下,手機就又震動起來。“你在哪兒?”尹今涼的聲音不冷不暖的,但聽著倒是有種沒來由的安心。“在……”程墨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聽筒那邊就傳來一道低低的,壓著怒意的男聲。“程墨!今晚就給我滾回來!立刻!”程墨的腦子就算再混沌也能聽出來,是局長的聲音。這下是真的火葬場了。——揍人一時爽,檢討火葬場。程墨不知道是該感激局長特意派了個年輕警員全程護送他和蔡健回去,還是該無奈局長也太不了解他了,竟然覺得他會“畏罪潛逃”。蔡健因為小時候的遭遇,性格有些怕生,可回去的路上竟然破天荒的主動和程墨說了話。男孩兒一隻手抱著玩偶,另一隻手輕輕拉了一下程墨的袖口。程墨偏頭,就見他眼睛亮亮的看著自己,掌心朝上的招了招手。程墨疑惑的把耳朵湊過去,就聽見蔡健壓得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叔叔,警察局裡的叔叔說,你打了劉書記所以我們才要今天就回去對嗎?”程墨聞言撇撇嘴,還真是壞事傳千裡。他看了一眼小蔡健,承認吧,好像在教壞小孩兒,不承認吧,好像更壞。思忖半響,還是一咬牙:“對,我把他給揍了。”小蔡健抿起嘴,圓圓的眼睛看著他眨巴了兩下,垂下眼瞼,過了半天才輕輕的“噢”了一聲。程墨看了看他,想想還是歎了口氣,認命的說:“但是叔叔做錯了,叔叔不應該動手打人,所以叔叔現在要回去接受批評了。”小蔡健聞言再次抬眼,看著程墨,認真的點點頭說:“打人是不對的。”程墨苦笑一下,抬手揉了揉他腦袋,卻聽他又說:“但是……”小蔡健突然一隻手撐著座椅,把身子抬高,嘴巴湊到程墨耳邊,另一隻手勾著他脖子,小聲說:“叔叔你很帥!”程墨怔了一下,反應過勁的時候,身旁的小朋友已經抱著玩偶在位子上坐好,看著他咧嘴笑了。程墨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是該糾正他“打人不是帥的行為”,還是該讚美他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品位。嘴角要笑不笑的僵著一個彆扭的弧度,程墨看了看他手裡的玩偶,輕咳一聲,故意繃著下巴,凶巴巴的說:“玩你的粉老虎!”蔡健眼睛彎彎的,笑成了月牙:“這是頑皮豹!”“……”蔡爸爸是萬千離開農村進城務工的農民中最普普通通的一位,平日裡省吃儉用,連飯裡加個雞蛋都要心疼半天的人,聽說兒子找回來了,難得奢侈的買了張機票飛奔回來。程墨牽著蔡健才剛走到警局門口,遠遠就看到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守在門前眼巴巴朝遠處望的兩個人。蔡苗苗眼睛靈光,先蔡爸爸一步發現了蔡健,女孩兒抬手甩開爸爸的手,直接跑著衝到蔡健麵前一把抱住他,緊跟著就是一陣嚎啕痛哭。“哥哥……哥哥……”蔡苗苗哭得口齒不清,隻隱約能聽到他一直在叫著“哥哥”。蔡健連衝過來的人都沒看清楚,領口前的衣襟就被懷中人的眼淚打濕了,他眼眶一紅,喉結上下,好不容易咽下哽咽,才極慢的抬手,輕輕拍了拍蔡苗苗的背。遠處的蔡爸爸默默的看著自己的兒女,腳步卻沒有邁向前一步。餘橋見狀走到他身邊,輕聲開口:“不過去嗎?”蔡爸爸猛地一回頭,像是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笑得愣愣的:“有點……有點不太敢相信……”餘橋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一下,暗暗深吸一口氣,說:“去看看吧,是真的,您兒子找回來了。”蔡爸爸常年在外務工,風吹日曬和近幾年丟了妻兒的折磨,在他才三十幾歲的臉上刻下道道深邃的紋路,眸子也早不複壯年時清明。蔡爸爸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朝兒子的方向走了過去。他在離蔡健還有幾步路的地方停下,蔡健似是有感知的抬起頭,四目相交,兩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卻誰都沒有說話。蔡爸爸抬手胡亂的抹了把臉,也悄無聲息的揩掉控製不住滑落下來的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蔡爸爸一邊笑著,眼淚一邊不受控製的流下來,他聲音很輕,每個字的尾音都是顫抖的。蔡健終於控製不住的跑上前,一頭紮進爸爸懷裡,失聲痛哭。程墨站在一邊趕忙收回視線,一聲不吭的低頭朝樓裡走。他最害怕見到這種煽情場麵,事實上在看到蔡爸爸哽咽的那一刻,他鼻子就已經酸了。暗暗調整呼吸快步走向辦公樓,手剛剛推開大門,頭頂低沉的聲音就悶悶傳來。“程墨!跟我過來!”“……”餘橋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上來,抿著嘴笑得“咯咯”的,在程墨耳邊低聲說:“嘖嘖嘖!局長這招可真是甕中捉鱉啊!”程墨翻了個白眼,目不斜視的抬手呼著她的臉把她推開,想想又不解氣的朝她隔空吐了口水口水。“呸!你才鱉呢!”一路乖乖跟到辦公室門口,程墨已經在心中打了八百字賠禮道歉的草稿,可門一開,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幾乎在他推門的瞬間,窗前負手而立的人轉過身來,程墨皺了下眉,很快又回過神來微微朝對方點了下頭。一個穿著製服的中年女人。奇怪的是,程墨有一瞬間覺得她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你好,程隊長。”對方先開了口。程墨回頭看了一眼局長,見到局長點頭,才走上前與中年女人握了下手。“您是……”“這位是侯副廳長,公安部掛牌督辦的打拐案件主要負責人。”中年女人還沒開口,局長就先一步介紹道。程墨怔了一下,忙又點了下頭:“您好。”“你解救蔡健的案子,我多少聽說了,在抓捕劉山貴的行動中,你果斷,有腦子,表現得很好。”程墨突然被誇有點不知所措,傻嗬嗬笑了笑,還不等開口,就見侯副廳長突然板了臉,沉著聲音又說。“但也因為你抓了劉山貴,讓我們布了一個多月的大網無法收線。”侯副廳長頓了一下,抬眼的時候有暗暗湧動的殺氣。“我們原本要通過劉山貴引出的上線,因為你的打草驚蛇沒能如約出現,以至於,我們到現在都找不著人。”程墨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麵前的女人雖然個子比自己矮不少,可氣場起碼壓過他一頭,直覺告訴他這時候狡辯或是頂嘴絕對會死的很慘。程墨低著頭不知道怎麼接話,餘光朝局長那邊瞥了一眼,本想求助,卻意外發現對方正抿著嘴偷摸笑著看熱鬨?!真是親局長啊!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侯局長打斷,她從包裡拿出一本包著塑封袋的筆記,遞到程墨麵前。“不過也因為你,我們找到了這個。”程墨猶豫了一下接過,筆記本隻有掌心大小,他打開翻了幾頁,乍一看裡麵什麼都沒有,程墨皺了下眉,把本子拿離眼睛近了些,迎著光隱約可見紙張上映出來的字痕。程墨抬眼,與侯副廳長對視一眼,後者接過筆記本,合上後說。“因為你的雷厲風行,劉山貴逃跑的時候太過匆忙,他幾乎沒有帶其他東西,而是到二樓的保險櫃取走了這個本子。”“我們痕檢科的同事已經恢複了本子上曾經記載過的文字,也鎖定了劉山貴上線嫌疑人範圍。”“怪不得二樓什麼都沒發現……”程墨低低嘟囔了一句,旋即又想到一個問題。“你們是怎麼拿到這個本子的?”“又怎麼知道它被放在二樓的保險櫃?”侯副廳長看了程墨一眼,收回視線時嘴角幾不可見的揚了揚。局長暗暗觀察了一會兒侯副廳長的眼色,轉頭低低喝了程墨一句:“哎!不該你問的彆亂問!”程墨聞言倒是閉了嘴,可神情卻是一副不弄清楚不罷休的倔樣兒,局長瞪了他好幾眼,他也權當看不見。侯副廳長笑了笑,看著兩個男人說:“都站著乾嘛!咱們坐下說!”雖然辦公室是局長的,可論資排輩,兩個男人都得乖乖配合,不敢造次。“程隊長,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侯副廳長話鋒一轉,看向程墨,不急不緩的說。“九幾年的時候,內陸很多村子都還是貧困村,那裡的人靠著最原始的種糧食生存,吃不吃得飽都要看天命,一年到頭可能隻能賺幾百塊錢。”“那個年代,一個男孩兒的價格是一千多塊錢,一千多塊是什麼概念呢,如果成功賣掉一個男孩兒,就可以在村子裡蓋上水泥房,可以全家吃飽,甚至於一整年不用乾活。”“所以有些村子開始丟孩子,丟男孩兒。人販子嘗到了甜頭,看著眼紅的人也跟著琢磨‘脫貧’,孩子越丟越多,人販子也越拐越凶。”“當時的戶口登記不如現在健全,很多孩子生下來都沒上戶口,家裡孩子多的家庭,丟了一個可能還少張嘴吃飯,父母不報案,根本沒法統計出準確的失蹤人口數據。”“在這些不計其數被拐的孩子裡,有一個男孩兒,在一個下午,被他的鄰居騙走了,他鄰居告訴他,他爸爸乾活的時候受傷了,被送到了省城的醫院,說是要帶他去見爸爸。”“男孩兒相信了,跟著叔叔離開了村子,可是卻再也沒能見到自己的爸爸了。”程墨聽得很認真,眉頭也越皺越緊,在他以為這個故事就這樣結束的時候,侯副廳長停頓了許久,又繼續說了下去。“那孩子被帶走的時候已經開始記事了,他被輾轉賣了幾家,最後被一個沿海村子的漁夫買了回去。”“打漁、殺魚、賣魚基本上成了他童年生活的全部,他沒有接受到同齡孩子應該接受到的教育,不僅如此,養父也經常對他動輒打罵,這些他都默默記著,卻從來沒反抗過,因為他總覺得自己終有一天能逃出這個小漁村。”“事實也的確如此,漁村裡買孩子的不止養父一個人,甚至買賣孩子已經成了這個封閉小村莊人人心知肚明的交易。這裡的人不把買賣孩子作為可恥的事,一年接著一年,男孩兒看到越來越多和自己一樣被帶進村子裡的外來孩子,他們有的和自己一樣,知道自己是被拐賣來的,有的太小,‘認賊作父’把人販子當親人的也大有人在。”“小漁村的‘黑戶’人數越來越多,終於引起了公安部門的注意,在一次打拐收網行動中,男孩兒作為關鍵證人,指認了多名收買被拐賣兒童家庭,為警方提供了重要證據。”“村子裡的孩子被解救了,可他們中隻有寥寥幾人的血樣在失蹤人口數據庫裡,也就是說,大多數孩子親人的血樣,並不在這個庫中。”“警方開始覺得可能是統計數據不夠完善,可是經過大量走訪,我們發現很多孩子的親生父母對自己孩子的數量含糊其詞,甚至告訴警方自己並沒丟過孩子。”“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很多和人販子交易的,都是孩子們的親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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