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哥,你讓按照車輛失竊時間查的拐賣信息有結論了,七個時間,每一個時間的前後三天內都有人來報案說孩子丟了。”“這麼多!”程墨的手剛舉到半空,就被餘橋截了個胡,張開的手掌慢動作的攥成拳,挑了下眉才收回。“這樣看來,高歡很有可能是為袁遠提供拐賣兒童交通工具的共犯啊!”“啊對,今涼姐剛剛把報告送來了,DNA比對結果證實死者是李玉琴,毒化檢驗呈陰性,死因可以確定是鈍器擊打致死,後被焚燒。”“這個畜生!”餘橋一聽,直接拍了桌子,“我那天看到屍體,惡心得差點吐出來,李玉琴死的那叫一個慘!”程墨直接無視她的義憤填膺,看著小楊問:“袁遠那邊鬆口了嗎?”“裝瘋賣傻,神情恍惚,前兩天一日照著三餐的在看守所裡喊冤,這兩天又開始和監室裡的其他犯人傾訴衷腸。”餘橋聽前不聽後,小楊話音剛落這邊就搶了話道:“他還冤!這小子可彆被我提審,不然他不被我揍的幾率會無限趨近於零!”程墨倒是聽出了重點,挑了下眉問:“怎麼個傾訴法?”“獄管說,袁遠剛進去的幾天都是一個人在角落,不和任何人說話,不適應環境,情緒也很不穩定。直到幾天前,我們偵查落實了袁遠在星崎酒吧的犯罪行為之後,他開始主動和監友說話了,甚至主動向同監舍的人描述他在星崎酒吧迷醉女客人,提供性服務的犯罪過程。”“他還拽起來了!什麼意思?炫耀?!”餘橋越聽越激動,程墨越聽越按兵不動。“不對勁。”程墨皺著眉頭一聲不吭了半響,突然冒出三個字。“哪兒不對?”餘橋和小楊齊刷刷的脖子轉向他。“一般強奸案的罪犯會對自己的罪行閉口不提,監獄裡有個約定俗稱的規矩,強奸犯是會被其他罪犯看不起甚至欺負的,袁遠的犯罪性質是強奸罪共犯,他不僅沒遮遮掩掩,還肆無忌憚的描述他的罪行。”小楊撇著嘴,摸了摸下巴:“而且多次強奸的刑罰並不輕,他這樣到處說有一種好像並不怎麼把強奸案當回事的感覺。”“廢話!跟殺人焚屍拐賣兒童比起來,強奸對他來說當然不當回事了!”程墨的眸底倏地一亮,從位子上起身,手伸到距離餘橋鼻尖隻有幾厘米的地方,“啵”的打了個指響。“有點道理啊!”“……”因為蔡苗苗提供了案件新方向,程墨不得不出趟差尋找蔡苗苗口中於嘉弟被扔下去的那座橋。案件線索少之又少,能不能找到,什麼時候能找到都說不準,臨行前程墨還叮囑了一下留在家裡的餘橋和小楊。“重點關注袁遠在監舍中的一舉一動,監室裡的在押人員不止他一個,剛開始會有焦慮和警惕也是正常的,但也正因為大家住在一起,不一定他隨口說了哪句話就會成為案件的突破口,一定一定要派人24小時重點監控袁遠。”程墨鄭重其事的說完,被他委以重任的兩個人看都沒看他一眼,隨便“嗯”了一聲,眼睛都沒離開過一下監控。“哎!晚飯彆點中午那家外賣了,忒難吃了!”“但我看你也沒少吃啊。”“……”“要不點上次我們堂食的那家。”“他家也湊合吧,你就是看人家服務員小姑娘天天跟你推銷才去的吧!”小楊“嘿嘿”一笑:“沒辦法,我耳根子軟。”“但你錢包緊啊兄弟!他家不便宜啊!”程墨傻愣愣的站在他倆身後,像隱身了一樣,忍無可忍之下,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麵。“哎哎哎!有人答應 我一句不!”餘橋和小楊齊齊回頭,一臉茫然的仰頭看著他。“你怎麼還沒走。”“……”先前從客運站監控視頻中獲取到的圖像顯示,袁遠帶著兩個孩子最終到達的地方是木齊市,換句話說,三個人到木齊市的時候,於嘉弟還活著,所以如果於嘉弟被害,也隻能是在袁遠賣孩子的路上被殺害的。到木齊的路程遙遠,所幸來之前已經和當地警方溝通過,程墨剛一下飛機就和過來協查的同事一起坐車前往監控拍到的袁遠最後出現的地方,香樊鎮。香樊鎮是一個坐落在群山中央的小鎮,不大的地方四麵環山,沒有與外界相通的馬路,進鎮和出鎮都隻能靠徒步,是大多數人販子會選擇的賣處。程墨下車後莫名直覺這裡就是他要找的地方。“這個附近有橋嗎?”“山口有條防汛橋,但那邊水流很急,不適合取水,很少有村民過去。”“河流下遊在哪兒?”“向東,直接彙海了。”程墨聞言皺眉,如果是這樣,即使那裡真的是案發現場,也什麼都找不到了。思量半響,程墨抬眼:“還是先去看看吧。”所謂的防汛橋實質上隻是一條沿山體搭出來的約三米寬的窄路,橋簷很低,大概隻到程墨腰間,向前多探些身子就容易摔下去。因為錯過了汛期,此時的河流水位不高,但因為地勢原因,水流依然湍急。目測距河麵近八米的高度,不管是不是汛期,從這座橋上摔下去都難以生還了。耳邊嘩啦啦的水聲一時間像是奪命鈴,程墨雙手扶上欄杆,手指一點點收緊,過了半響才鬆手轉身,對同行的警察說。“今天就上山。”——上山的時間幾近傍晚,即使一行人中途沒有歇腳,爬到目的時天也已經完全黑透了。不知是不是因為鄉鎮閉塞,整個村莊隻有星星點點的幾處人家亮著燈火,剩下一片詭異的寂靜。“這裡路難走,我們也不常上來。”當地的警察邊說邊按照登記戶籍上的地址朝村支書家走。“這個村的村支書叫劉山貴,輪調過來的,在這裡也呆了小十年了,有時候村子裡有外來人沒辦戶籍登記的,我們派出所不清楚,但村支書肯定清楚,咱們先去找他了解一下情況。”劉山貴的家是村子裡為數不多用水泥砌成的小洋樓,年關剛過,院子裡還掛著紅燈籠,放眼望去,算是比較醒目的一戶人家了。程墨一行人走到大門口搖了搖鐵柵欄,“咣啷咣啷”的響聲並沒有驚動屋裡的人,同行的民警見狀又對著二樓亮燈的房間喊了幾聲“劉書記”,奇怪的是,原本亮著燈的房間“啪”的一下暗了下來。程墨的腦子“叮”的一下,警惕感瞬間控製了每一根神經。其他幾人也同樣納悶,彼此相視一眼,又連喊帶拍的敲了一會兒大鐵門。所幸這次沒過多久,一層的燈就亮了起來。出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體型矮小,有些駝背,裹著外套在昏暗的燈光下有些看不清臉。“哎!陳警官!陳警官!不好意思,剛才家裡電視聲太大了,沒聽清楚,快!請進請進!”程墨站在劉山貴的斜對麵,在他和其他民警說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他腳上的鞋子穿了一半,後腳跟還露在外麵,看上去出來的很急。一行人前後腳的進了屋,燈光下程墨才看清劉山貴的額頭上還沾著涔涔汗珠,感受到他的視線後立刻迎著臉看過來,笑著和程墨點了下頭。程墨皺了下眉,沒有說什麼的垂下眸看向彆處。“村子裡麵有沒有三年前從外麵進來的孩子?”劉山貴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有什麼印象啊!”“那村子裡現在7歲和11歲左右的男孩兒有幾人?都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兒?”劉山貴聞言起身,走到電視櫃前,從抽屜裡拿了個黑色邊緣有些破損了的本子,邊戴花鏡,邊翻開筆記本。“七歲……七歲……”他自言自語的嘀咕著,內頁被他翻了一張又一張,眼見著本子被他翻了大半,劉山貴的指尖倏地一頓,抬手扶了下眼鏡框。“張小麗家有個男娃娃,今年七歲。”程墨和身旁的民警相視一眼,問:“這個張小麗是什麼人?”“是個寡婦。”劉山貴摘下眼鏡,沒怎麼思索就脫口而出,“原本是和她男人在城裡打工的,前年……前年還是大前年我記不清了,她男人在工地乾活的時候掉下來摔死了,她就帶著孩子回來了。”劉山貴說到一半突然“啊”了一聲,反口說:“但是她娃娃是我看著出生的,不是什麼從外麵帶回來的孩子!”程墨聞言突然輕笑了一聲,看著劉山貴一眨不眨的開口:“你理解的‘從外麵帶回來的孩子’,又是什麼意思?”——“程隊長,你不是懷疑劉書記吧?”從劉山貴家裡出來,大家的態度較之先前都有些沉默,憋了一路,同行的民警終於問出口。程墨那個“從外麵帶回來的孩子”的問題,懷疑性實在顯而易見。事實上,程墨也確實對劉山貴這個人持戒備態度。“劉書記雖然不是村裡人,但也在這裡呆了十多年了。這裡以前窮的揭不開鍋,是劉書記帶著大家修路、建房子、種糧食,才有了現在人人吃得上飯的香樊村。”“這麼說,這裡每個人都很敬重他?”“嗯。”民警點頭,“劉書記對大家也是真心實意的好。”“好……”那麼如果有村民買了彆人的孩子,劉書記為了他“好”,裝不知道的概率又會有多大呢?程墨這一路上都若有所思,張小麗家步行不到20分鐘就到了,程墨還在納悶,受害人的鎖定怎麼會進行得這麼順利,直到見到張小麗被告知,孩子假期去鎮上打工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他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去哪兒打工了?”“俺也不知道。”張小麗言辭閃爍,答話的時候也支支吾吾。不隻是程墨,就連身邊的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你兒子才10幾歲吧,用童工是違法的,你們鎮上哪個店敢用童工,你倒是說說!”“不是啥童工,就是跑跑腿,打打雜滴!”張小麗一聽到“犯法”,反應有點激動,趕忙高聲否認。“幫忙!就是去幫忙的!”“無條件幫忙?不拿報酬?”程墨緊跟著追問。張小麗連連點頭:“對!沒報酬的!就是去幫忙的!”程墨冷哼一聲,更是不信:“沒報酬讓這麼小的孩子去幫人乾活,你這個當媽的倒是挺無私的啊!是不是親媽啊!”張小麗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蹭”的從位子上站起來,情緒看起來有些異常的激動:“你這人咋說話滴!怎麼不是親媽!那就是俺親兒子!俺生的!俺養的!”程墨挑了下眉,也跟著起身,向前兩步走到張小麗麵前,而後微微俯身到與她平視的高度。“是不是你生的,我們不確定,如果你心裡沒數,我們會幫你查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程墨抬手,食指的指尖隔空指著張小麗鼻尖,麵無表情的說,“如果您今天不告訴我們您兒子楊寧的下落,那就要麻煩您跟我們下山到鎮上挨個店,一家一家的找,直到找到他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