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橋到底也沒把人要回來，不過她找到的這條線索，倒是也讓程墨無話可說。男生看著毒販的個人資料，彈了下紙張：“是他啊！”審訊室前坐著的女生怯生生的低著頭，雙手攢著放在膝蓋上，怎麼看都和“殺人犯”三個字沾不上關係。“汪曉曉。”汪曉曉，司語的助理，是在司語失蹤的時間段進出過她家的四名嫌疑人之一，但因為沒有任何作案動機和相關證據，被他們第一時間排除了嫌疑。“汪曉軍，是你哥吧？”女生聞言依舊低著頭，點了點頭。“你哥已經招了，他和司語起了衝突後，把司語掐暈，抬到鐵軌旁，偽裝成自殺，你有什麼要說的嗎？”女生還是不吭聲，程墨也不急，這種無言的反抗，他幾乎每個案子都會遇到。“汪曉軍，販毒，司語，吸毒，他們倆唯一有可能產生的衝突，就是毒品。按照你哥說的，司語一個大明星，買了毒品不給錢，邏輯上就講不通，更何況司語隨身錢包裡的現金可是一分沒少。”程墨頓了一下，從位子上起身繞到桌前。“我們在搜馮奇家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剩下的海洛因，經檢驗，這些毒品的純度有很大的差距，用行話說，有些是上等貨，還有些連次品都算不上。巧的是，我們在汪曉軍車後備箱裡也發現了同樣良莠不齊的毒品，純度和馮奇家中的極為接近，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同一批貨，唯一不同的一點是，汪曉軍那裡的次品更多。”女生攪動的手指倏的一頓，眼珠轉向站在自己身邊的程墨，而後又迅速收了回來。“汪曉軍和司語之前並沒有任何買賣關係，司語的毒品都是從馮奇那裡拿到的，他們之間多大仇多大怨能讓汪曉軍入室殺了一個女明星？”“是你。”汪曉曉聞言身體猛的一顫，雙手一下子蒙住臉，嗚咽起來。“我對不起司語姐！我不想她死的！我不知道汪曉軍會跟著我進了公寓！”女生劇烈的抽泣了一會兒，語氣稍稍平靜了些，才再次開口。“汪曉軍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馮奇有貨，他知道我是司語姐的助理，就讓我去用劣質貨換馮奇那裡質量好的貨，我不肯，他就打我，還把那群毒販子帶回家，說要給我打針。”“汪曉軍他不是人，他的那些貨不知道摻了什麼東西，吃了會死人的，司語姐對我很好，我不能害了她，所以每次我都等他們吸完，拿些剩下的給汪曉軍。”“那天我離開司語姐家在附近買東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馮奇的車停在門口，晚上還有頒獎禮，我怕司語姐出事，就跟到了馮奇‘那個’家。”“我到的時候，家裡隻有司語姐一個人，她躺在地上，人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桌上還散著藥。我把司語姐扶起來，要走的時候，想著把剩下的那些藥也一起帶走，結果身邊的司語姐突然醒了，還拉著我，一直說‘不行不行……’。”“我嚇壞了，好不容易掙開司語姐，汪曉軍就衝了進來，一把掐住了司語姐的脖子！”再一次述及那些可怕的回憶，女生的情緒幾近崩潰，汪曉曉斷斷續續的訴說著，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攔過汪曉軍，我發誓我真的攔過他！可是他把我推到一邊，他說司語知道我偷毒了，他說司語不死，死的就是我們倆！我……”汪曉曉說到最後，一邊搖頭，一邊無意識的重複著，“我不想……我真的不想的……”程墨看了餘橋一眼，女生了然的把物證袋裡一個小小的本子向前推了推：“蕭傑，那個娛記，你應該不陌生吧，這是他向我們提供的司語拍《癮君子》之後寫的回憶錄，裡麵有一句話是這麼寫的……”“我知道那東西有多可怕，我已經毀了，我不能再讓它毀了任何一個我珍視的人。”餘橋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看著汪曉曉，語氣中沒有半分同情：“司語可能早就知道你偷偷拿她的毒品，她阻止你，隻是因為她怕你也沾上毒癮。你呢，你因為害怕她和你‘秋後算賬’，縱容你哥殺了她。”“我不……不是的……不是……”汪曉曉無力的搖著頭，半響，女生雙手抱著頭，整張臉埋進膝蓋，嚎啕痛哭。——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幸福的人們都在約會，不幸的人卻在辦公室加班。手機在桌上響了四五秒，程墨雙眼盯著電腦屏幕，單手摸索到記憶中放手機的位置，看也沒看來電顯一眼就接起電話“喂”了一聲。話筒那邊遲鈍了一秒，緊隨其後發出的明顯處理過的機械聲音讓程墨皺起了眉。“程墨！你妹妹在我們手上，我限你今晚五點前籌齊1000萬到街對麵的小樹林贖人，如果到時候我拿不到錢，你就永遠彆想再見到你妹妹！”程墨把手機拿離耳邊一點，餘光瞥見屏幕上一串陌生數字後，不禁挑了下眉，隨手把手機放到手邊，開了免提。“你先撕票，錢我再想辦法。”話筒那邊的人顯然沒料到是這種答案，聲音不禁拔高幾分的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程墨冷哼一聲，手上敲著鍵盤，慢條斯理一字一頓的說：“我說，要多少錢，你才能撕票。”“程墨！”對方顯然被激怒，直接破功。程墨眼睛依然看著電腦，可嘴角卻揚起顯而易見的弧度：“成事不足，你怎麼越大越沙雕了，智商都被豬吃了吧。”鼠標滑動，保存了文檔，程墨拿起手機，身子朝椅背裡一仰，難得有閒情逸致的為“綁架犯”指點幾句。“第一，哪個綁匪會給家屬……”程墨聲音一頓，抬手看了下表，“6個小時籌錢時間，我就算是自動取款機也得分批吐錢出來吧。”“第二，街對麵的小樹林是哪條街對麵，如果是警察局街對麵，那我隻能說這個綁匪太貼心了，還提供上門自投羅網服務。”“第三，你用的手機號顯示的是本地號，這種能顯示出區域信息的號碼，都能在營業廳查到身份信息。”“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妹妹，不值一千萬。”“你！”程墨能清楚的聽到話筒那邊的人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氣，頓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回歸平靜，“嗬，程大隊長這種連親妹妹死活都不管的人當警察，得有多少無辜少女被逼良為娼啊！嘖嘖嘖！”“嗬，程大隊長的妹妹這種智障腦子還當醫生，得有多少無辜病患死於非命啊！嘖嘖嘖！”“你……”“你什麼你！你哪兒吸的氫氣球，能不能用人動靜跟我說話！”“……”媽蛋。雖然嘴不饒妹，可五分鐘後程墨還是麻利的出現在了警局門口。正午的太陽有點燒，才走了辦公大樓到警局大門這一小段路，程墨就覺得熱得要見到了上帝。然而把自己叫出來的人卻沒有如料想般出現在門口，程墨站在與警局隔著一條馬路的街對麵，腦袋從左向右轉了一百八十度，空蕩蕩的石板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他皺了下眉，一邊掏手機一邊朝東走，話筒裡的忙音響了幾聲就變成機械的提示女聲，可還不等他放下手機，視界裡就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尹今涼手裡提著兩個帶著餐廳Logo的塑料袋，剛走出馬路拐角就看到朝自己方向走來的程墨。她笑了一下，半舉起袋子對著幾步外的人搖了搖，看到對方露出笑意，自己也彎起了嘴角。兩個人就這樣相視淺笑的朝對方步步走近，可俗話說的好，甜蜜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彆快，秀恩愛總是會出現點小意外，兩人還沒走出幾步路來，尹今涼的眼前就倏地一閃，再定睛時程墨的背上已經多出了一個人來。程墨也同樣是一懵，條件反射的握住背上人摟著自己脖子的胳膊就要把他借力拋出去，然而下一秒耳邊響起的熟悉聲音讓他動作一頓，另一隻手接住背上人的大腿。“老王八蛋！說！我值多少錢！”程墨被身後的人壓著，身體呈半弓狀，好不容易抬了下頭，又被背上的人勒著脖子向後拉。他掙脫不開，又沒法直接把人扔地上，僵持了幾秒，反手對著背上人的腰狠狠捏了一把，身後的人旋即一聲驚呼，條件反射的鬆開手腳，從程墨身上滑了下去。尹今涼還保持著半張著嘴的驚訝狀，慢半拍的回過神來後，忙快步走上前。被程墨扔下來的女孩兒堪堪站穩，剛想發飆，餘光就瞟到朝他們站的方向快步走來的人。視線相交，一個驚訝，一個了然，但也都摻雜了相同的疑惑。尹今涼走近後站定，還不等開口，就見站在程墨身邊的女孩兒從方才的滿目打量已然轉為一臉了然又高深莫測的笑意。“嫂子好！”女孩兒笑起來眼睛亮亮的，甜甜的笑容讓尹今涼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程墨白了身旁人一眼，走上前半步看著尹今涼開口：“我妹，程詩。”尹今涼的瞳眸微微睜大，眼中閃過一絲清晰可見的訝異。程墨有個妹妹她是知道的，可印象裡的小詩還是程墨手機圖片裡紮著馬尾辮，笑得像隻小籠包一樣的小姑娘，實在很難和麵前這個出落婷婷的少女對上號。尹今涼失神了幾秒，回過神來時程墨已經不動聲色的把她攔到了身後。程詩見狀毫不掩飾的對著程墨翻了個大白眼，溜圓的眼睛瞄到尹今涼提的外賣袋子，立馬笑容燦爛的說：“嫂子你也還沒吃飯吧！剛才我過來的時候看到前麵那條路上有家新開的店，我們一起去吃吧！”程墨挑了下眉，剛想誇讚一下他妹怎麼突然這麼會做人，就聽到程詩笑意盈盈的後半句。“程墨請客！”“……”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偶然湊到一起的三人都沒注意到，隱藏在馬路儘頭拐角處的第四雙眼睛此刻正冒著精光，泛出陰森森的絲絲笑意……——周六加班的人本就不多，把所有加班的人聚到一起聽自己講故事對餘橋而言本來也算不得難事。“墨哥這下可了不得！我親眼！親眼看到……”女生一邊說還一邊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眼前比了個自戳雙眼的動作，“墨哥夾在今涼姐和另一個小姑娘中間左右為難！就剛剛在門口！也就十五分鐘前！”“到底怎麼回事啊！”捧場的同事還真接上了話。餘橋食指朝問話人的方向點了點，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你還不懂嗎！三人行，必有隱情！”“阿嚏！”餐廳裡，程墨吸了下鼻子，隨手從桌上抽了張餐巾紙。“今涼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有……一個多月了。”“哦~”程詩聞言眉毛一挑，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長，“怪不得我哥一個多月都沒回家，我媽以為他殉國了呢！”程墨正擦著鼻子，手倏地收緊把紙巾攥成一團，抬手就朝程詩臉上扔去，正中靶心。程詩咬牙切齒的剛想反擊，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動作。她哼了一聲摸出自己的手機，發現並不是自己手機上的來電，女生皺了一下眉，旋即恍然的“啊”了一聲，忙從包裡掏出另一隻手機。“喂？”“你手機還在我這兒呢……啊？你你你先彆哭啊……”程詩說了兩句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程墨。程墨和尹今涼此時也聽出了通話內容的不對勁，齊齊看向程詩。“你你報警了嗎？”程墨聞言不禁皺眉，手中的筷子也放到了一邊，看著程詩無聲的做了個“給我”的唇語。程詩見狀點點頭，對著話筒說：“你等一下，我把電話給我哥。”程墨接過手機，交待了幾句保護好自己和案發現場的話後就掛了電話。尹今涼也大概聽出了點意思，拿了包剛準備和他們一起走，就被程墨攔住。“你等著局裡的電話，跟苗大雋他們一起過去就行，先把飯吃了。”程詩聞言皺巴著一張小臉看著程墨恨不得一口口水吐他臉上，一直到出了飯店門，程墨才被她極具穿透力的眼神瞪得不得不偏了下頭，問：“乾嘛？”程詩冷哼一聲，看都沒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人民讓你這種人服務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