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靚的生母很早之前就移民了,現在戶口本上的這個媽叫蘇麗,蘇麗有個兒子叫陳邰。我們之前派人去他們家表店查過,員工說前幾年陳靚和蘇麗母子的關係還算得上和睦,不過年初的時候,陳靚父親去世,陳靚就提出了要分家,蘇麗不同意,陳靚還去公司鬨過幾次。”餘橋說完,看了眼旁邊,又看了眼後視鏡,車裡的另外兩人都表示沉默,這讓本就尷尬的氣氛更加尷尬。餘橋癟癟嘴,好嘛,那就享受尷尬唄……蘇麗雖是個闊太太,但卻沒有有錢就很任性的毛病,得知程墨等人的來意後,表現得很配合。程墨和餘橋坐在沙發上問話,尹今涼則在一樓的客廳中四處看看。“您和陳靚的關係如何?”蘇麗看了程墨一眼,拿起麵前的茶說:“不好不壞吧。”“您丈夫過世後,陳靚提出要分家,您還因為這件事和她鬨翻了是嗎?”“鬨翻?”蘇麗皺起眉,“說鬨翻有點太嚴重了,誰家的孩子不和父母吵架呢。”“但陳靚似乎沒把您當一家人。”蘇麗的臉色一沉,沒吭聲。“砰!”的一聲,二樓傳來一聲巨響,蘇麗忙起身往樓上跑。程墨和尹今涼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二樓的房間裡不斷的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蘇麗跑到走廊儘頭的一間房門口,看到裡麵的場景不禁驚呼一聲,忙走進去。程墨和尹今涼剛剛走上樓,就聽到一陣嘈雜細碎的聲音,緊接著就是蘇麗的一聲尖叫。程墨心頭一凜,忙跑過去。屋裡的地板上都是玻璃碎片,蘇麗站在角落,嚇得臉色發白,一動不敢動。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到踏進自己領地的程墨時,雙眼猩紅著朝他衝了過來。程墨沒有躲開,順著他衝過來的力道一把將他反手按在地上,陳邰嘶吼著拚命的掙紮,突然,他整個身體癱在地上劇烈的抽搐起來。程墨確定他不是裝的,忙對跑過來的餘橋喊:“快叫救護車!”尹今涼蹲在地上鉗開陳邰的下顎,以防他咬到自己的舌頭。“幫我按住他的四肢!”程墨繞到另一側,按住陳邰的雙腿,餘橋也跑過來幫忙按住陳邰的雙手。抽搐大概持續了一分多鐘陳邰便昏厥過去,幸好尹今涼的急救措施處理的及時,陳邰在救護車趕到之前就恢複了意識。醫院病房外,程墨倚在角落,翻看陳邰的病曆。尹今涼走過去,停在他麵前:“有兩點發現。第一,蘇麗右手腕上有三處長度不等的抓痕印,雖然已經愈合,但抓痕印明顯比手腕上其他膚色要淺,我懷疑陳靚指甲中的皮屑就是蘇麗的。第二,我剛剛在陳邰的房間裡看到他書架旁的牆壁上掛了兩把瑞士軍刀,刀身呈棱形,和陳靚心前區的創口形狀十分相近。”“餘橋!”程墨對餘橋招招手,餘橋忙跑過來。“讓局裡的人開搜查令,對蘇麗家進行全麵搜查,重點注意陳邰房間的兩把瑞士軍刀,很有可能是凶器。”程墨拿著病曆走到蘇麗身邊:“蘇女士,我們從陳邰的病曆中了解到,他有嚴重的狂躁症和輕微反社會人格。另外,在他房間,我們也發現了與陳靚致死傷口形狀相吻合的凶器。所以,如果您不配合我們調查,我們警方有理由懷疑陳邰和陳靚的死有關。”“不是的!”蘇麗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高喊出聲,她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下來,半響,她頹然的坐回椅子上,點點頭,“我說。”“那天晚上,陳靚又來家裡和我鬨,她說她懷孕了,必須要多分一份財產,我就告訴她,我絕不同意分家,然後我們就發生了爭吵。”“小邰聽到聲音從房間裡下來,陳靚看到小邰跑過去指著小邰罵……”蘇麗深吸一口氣,“罵他野種。”“陳靚一直以來都認為是我破壞了她的家庭,害的她父母離婚,所以對我和小邰都很不尊重。”“小邰的情緒很不穩定,陳靚還一直刺激他,我連忙跑過去護住小邰,推搡的時候,她沒站穩就滾下了樓梯。”餘橋聽到這兒不禁打斷:“說清楚點,是你推的還是陳邰推的!”“沒有!”蘇麗連連搖頭,“我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沒站穩滾下去的!是真的!而且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真的不是我們殺了她啊!”蘇麗眼底一閃,猛然想起:“對了!她走的時候還忘了把包帶走!她的包還放在我家!”——夜已深,餘橋從座位上起身伸了個懶腰,順便衝了杯三合一。見到程墨推門進來,忙把他攔住:“頭兒,我們查了蘇麗家小區的監控,26號晚九點三十三分,陳靚的車從小區開走再沒回來過。也就是說,蘇麗沒有說謊,陳靚從她家離開時,人還是好好的。”尹今涼拿著報告進來,對程墨搖搖頭:“雖然刀口形狀吻合,但兩把刀的血跡預備實驗結果都呈陰性,不是凶器。”餘橋忙問:“那陳靚指甲中的皮屑呢?”“指甲中的皮屑的確屬於蘇麗,但這隻能證明她們之前發生過爭執。另外……”尹今涼看向程墨,“胚胎組織受損嚴重,沒辦法確定孩子的父親是誰。”“靠!”餘橋不禁爆了句粗口,“那豈不是沒有任何進展!三個嫌疑人,兩個情殺,一個財殺,都有動機和犯罪可能。”程墨蹙眉,轉頭看向餘橋:“蘇麗提到的那個包呢?”“已經拿回來了,和其他物證放在一起。”程墨起身朝外走:“我去看看。”陳靚的包中除了錢包、手機、化妝品外,隻有一張醫院孕檢的單子和一張錄音筆的發票,發票還是老式的手寫發票。程墨盯著那張發票研究了一會兒,餘橋不禁問:“頭兒,這有什麼問題嗎?”“如果你買錄音筆會在哪買?”“網上啊。”餘橋想也沒想的答道。“那陳靚為什麼會多此一舉的跑去一個離她家和工作場所都不近的教育商店買隻錄音筆呢?”程墨把教育商店的地址記下,對餘橋說:“明早跟我去一趟教育商店。”“好。”“手機裡的通訊記錄查了嗎?”“已經查過了,通訊記錄沒什麼特彆的,不過她這個人倒是挺謹慎的,手機密碼設了雙重鎖,通話記錄也都錄了音,還在雲端上有備份,你說這是不是有點謹慎過頭了。”“人家這是作為一名商人優秀的品質,你什麼時候也像她這樣,把我說的話都錄下來,也就能出任CEO,孤身一人和後媽爭家產了。”程墨轉身走出幾步又折回來,敲了敲餘橋的桌子:“那個誰呢?”餘橋抬起頭仰視他,眨了眨眼睛:“誰?”程墨深吸一口氣,微笑的看著她:“你說誰。”餘橋眼睛轉了轉,恍然的“啊”了一聲,故意每個字都加重一遍說:“今、涼、姐、啊!”“今涼姐去蘇麗家了,她說那裡發生過爭執,說不定有線索。”“她自己去的?”“苗大雋也去了吧。”餘橋話音剛落,苗大雋就推門而入,蹦蹦噠噠的朝程墨衝過來:“墨哥!我活乾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家睡個覺!”程墨皺起眉:“你沒去蘇麗家?”“師姐說不用我跟著去。”程墨壓抑著想給他一拳的衝動,拎了外套朝外走。苗大雋見狀忙喊了句:“墨哥!我能不能走啊!”然而程墨並沒有理他,頭也不回的出了門。苗大雋一臉悲愴的看著程墨的背影,眼中含淚:“人家還想回家躺一會兒,看著書入睡呢!”餘橋整理著陳靚的通訊記錄,頭也沒抬的說:“解剖台寬敞,你去那兒躺著唄,旁邊還有床頭燈,你睡前還能看會兒書。”“……”程墨一路油門開到蘇麗家,門口守著的兩個同事看到他這個時間點來都覺得意外:“墨哥,你怎麼來了?”程墨腳步一滯,眼睛朝屋裡瞄了一圈,故意拔高聲音說:“想到一些線索,來看看!”屋裡的尹今涼聽到聲音抬頭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與程墨相交又淡淡的移開。程墨嘴角微微勾起,抬步朝她走了過去。尹今涼蹲在一樓樓梯口的位置,用棉簽提取物證。程墨停在她旁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大半夜的,什麼地方你都敢去!”尹今涼頭也沒抬的說:“這裡比大半夜的解剖室溫馨多了,倒是你……”她抬頭看了程墨一眼,“看午夜場電影都能嚇哭的人,去案發現場還真是難為你了。”“我……”程墨本想反駁,聲音卻倏地收住,看著尹今涼意味深長的笑起來。尹今涼將棉簽放進密封袋中起身就看到程墨笑得怪嚇人的:“乾嘛?”“你這是在跟我追憶過去嗎?”尹今涼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我這是在罵你。”“……”尹今涼走到樓梯口,指著方才自己蹲著的位置說:“按照蘇麗的說法,他們是和陳靚在一二層樓梯平台那裡發生了推搡,以陳靚的體重估算,她應該滾到這個位置附近。我看了一下這個位置的地板,中間有一圈比彆的地方顏色更深,保姆說這裡原本有一個大花瓶,陳靚當時滾下來,把花瓶撞倒了,花瓶碎了,蘇麗就讓保姆把花瓶扔了。”“需要找回來嗎?”尹今涼搖搖頭:“能找回來當然最好,但是已經過了這麼久,找回來的幾率太小了。對了,陳靚的頭顱找到了嗎?”“還沒有,已經擴大搜索範圍了。”尹今涼點點頭,把手中的一個密封袋遞給程墨:“這是我在陳邰房裡找到的軍刀盒,裡麵的卡位一共有三個,但陳邰的房間隻有兩把刀,牆壁上的掛鉤也隻有兩個。”“你的意思是第三把刀自始至終都不在陳邰手裡。”尹今涼搖搖頭:“不知道,這種事情你應該問蘇麗,不該問我。”說著拿過密封袋朝外走。程墨見狀忙跟過去:“哎!你去哪啊?”“回警局。”程墨手扶著方向盤,每隔幾秒就轉頭瞥某人一眼,然而尹今涼始終頭轉向車窗,用後腦勺對著他。“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沉默。“你住哪啊?”沉默。“你手機號多少?”沉默。程墨方向盤猛地一轉,在路旁急刹了車。尹今涼整個身體由於慣性猛地往前傾,坐穩後,她想也沒想的解了安全帶就要開門。程墨眼疾手快的“啪嗒”上了車鎖。尹今涼深吸一口氣,靠回椅子裡。程墨解了安全帶整個身子轉向她,點了點手表:“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們聊聊私事?”尹今涼沒搭理他,索性把頭往椅背上一仰,閉上眼睛。“嘶!”程墨恨得牙癢癢,“你什麼態度啊,你能不能對我友好一點!”尹今涼還是沒反應,程墨瞪了她一會兒,眼珠一轉,倏地整個人探過去,在她耳邊吹了口氣。尹今涼蹙起眉,緩緩睜開眼。程墨勾起嘴角卻沒有直起身,熟悉的味道像羽毛一樣在心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過近的距離讓他能清楚的看到她顫抖的睫毛和極力隱忍的不安。尹今涼不自覺的握緊拳,低垂著眸子開口:“我對你最大的友好,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程墨笑起來:“尹今涼,口是心非了吧!老死不相往來?那你現在在乾嘛?”他說話的時候,熱熱的呼吸灑在她耳廓,讓她渾身發軟。尹今涼的指甲狠狠的摳著自己的肉來保持冷靜,她深吸一口氣說:“我師傅讓我回來幫忙。”她聽到程墨笑了一下,他這麼了解她,自然知道這理由不成立。尹今涼閉上眼緊緊的蹙起眉,半響後再次睜開,眼中隻剩下一片冷漠:“我爸的案子還沒破,我一定要找到凶手。”程墨渾身一僵,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他一眨不眨的盯了她半響才坐回位子,心下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