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忽明忽暗,微微搖曳著,她跪著的身影是那樣的挺直,一動不動。他不知道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堅持些什麼,做些什麼,也不知道她打算些什麼。因為她從來不跟他吐露她的心事。每當他靠近她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觸碰不得。他疾步走到她的麵前,拉起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已經冰涼,嘴唇乾裂有血絲滲出,背後更是黑色的血絲凝成一片。他語氣極為克製和平靜“你這是做什麼?”她抬頭看著樓景,還未說出些什麼,她就一頭栽倒在了他的懷裡,他心情複雜的抱緊她。樓景悄悄的把她抱起來,沒有讓任何人察覺,用輕功飛出了牆外。薑素扶迷迷糊糊的,她覺得這個懷抱很溫暖,很溫暖,是誰呢?“芝行哥哥……是你嗎?你來找我了嗎?”她往他的懷裡縮了縮。馬車上的男人皺眉,什麼芝行哥哥?是誰?他冷肅回答著昏迷的她,“我是樓景。”“芝行哥哥,我想去桃花塢,你帶我去好嗎?”她神誌不清,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樓景不厭其煩的一遍遍重複著“我是樓景……”似乎他想要用這樣的話語來使她深深的記住自己,將他的名字刻印在她的心裡。樓景命令府中太夫跟去桃花塢,另外讓侍衛帶了十幾個暖爐。他看到她的傷痕累累,有些處理不當已經潰爛了,他隻能強忍著給她上藥。這是第二次了,這樣的她讓他疼惜不已。她醒來看到樓景正看著她。“你……乾嘛這麼看著我,怪瘮人的……”他不言語,默默起身給她盛粥。他扶她坐起來,一條胳膊環著她,給她輕輕吹著粥,他一口一口喂給她。“景大哥……我也不知道誰要害我。”“你為什麼不讓人來找我,如果我不去,你要在那裡跪多久?”“我……我就是想知道,他對我究竟還剩下多少可憐的父女之情。”“現在你看清了?”“看清了,不再對他有任何的希冀。”“府裡遭賊了?”薑素扶疑惑的說道,“薑華說自己的什麼單據丟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單據。”“晚上我去看看。”“小心。”“嗯。”薑華在書房裡踱來踱去,那張單據對他實在是太重要了。要是落到了皇帝的手裡,薑家就會滿門覆滅。樓景來到薛姨娘房間,她正在搗鼓著什麼小盒子。一把利劍抵在她的脖子上,薛姨娘嚇了一大跳。“好漢饒命!”薛姨娘顫抖地盯著脖子上那把鋒利的劍。“拿過來。”薛姨娘立刻把一個精致小巧的盒子交給他。“這裡麵裝的是什麼?”樓景問道。“這裡麵……我……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打開,好漢就闖了進來。”“是從薑華的書房裡偷來的?”“是”薛姨娘嚇得腿軟了。“今天晚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發誓。”樓景將她打暈了過去,趁著沒人趕緊飛了出去。丞相府,薑素扶盯著那神秘的小盒子問道,“這是什麼呀?怎麼打不開?”樓景也觀察著這個小盒子,“這裡麵應該就是他所說的單據。”“看來應該對他挺重要的。”薑素扶思考著怎麼打開它。“這應該是六四機關。”樓景似乎想起什麼來。薑素扶問道,“六四機關是什麼?”“華寧國的一種秘製機關術。”“他竟然還與華寧國有關聯。”薑家到底有多少秘密?“等上幾日吧,這種東西必須去華寧才能夠解開。而近幾日,華寧國將派使者前來,表兩國關係之和諧盛隆,此次來的使者身份不凡,是華寧國大將軍謝芝行。或許我們可以得到解開它的方法。”薑素扶愣住“謝芝行?”“你認識?”“不不不……”他想起之前她在昏迷中喊的名字,芝行,他了然看著她複雜的神情,沒錯,她喊的就是謝芝行。街上浩浩蕩蕩的全是華寧國使臣的隊伍。薑素扶在家裡養了幾日傷就閒不住了,樓景怕她亂跑拉著她去宮宴,她被打扮成了丫鬟模樣,梳著兩個丸子頭,很是可愛。她給樓景斟酒,小聲說道“樓景,你給我打扮成這副模樣是乾嘛?”“帶你增長見識,光看書是沒用的。”“……”我還用你教?那我前世在華寧皇宮是白混了嗎?一身輕簡的將軍服,他還是那麼英姿颯爽,再見到他,眼淚盈在眼眶裡。謝芝行,她的芝行哥哥還活著。沒有比這令她更高興的事情了。她退到角落裡,不讓彆人看到她的情緒。眾人一一落座,一個黃衣公主邁著輕快的步伐進入殿內,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喝酒的樓景,頓時被他的側顏迷住了。歌舞升平,大殿內音樂笙歌不絕於耳,那位公主一直注視著這位喝酒的丞相。“聽聞明乾國的音樂十分聞名,不知在場的可有人與我合奏一曲鳳求凰。”黃衣公主站起來向眾人說道。“哈哈,秋胡公主真是多才多藝的佳人,相比琴音定能讓在場所有人折服,這樣,阿昭,你去和這位公主合奏一曲如何。”“兒臣遵旨”“等等,聽說明乾的相爺十分精通音律,曾在大樂師紅緣學習琴藝,我素來仰慕紅緣大師的琴藝,不知可否切磋一二。”秋胡建議道。眾人議論紛紛,這位秋胡公主不會是看上明乾的丞相大人了吧。“我琴藝隻是學的紅緣師傅的皮毛而已,讓我的婢女阿扶代我出場吧,若是她不能贏得了公主,樓景便認輸。”秋胡看著樓景身邊的侍女,有一番姿色,“哦?你的婢女比你還要會彈琴嗎?”“不知道……”這算什麼回答。“如果我贏了你的婢女,你就答應陪我三日,在這瓊京城裡逛一逛。”秋胡自信地說道。樓景自顧自的說道,“好”薑素扶無語,樓景這是搞什麼幺蛾子。“阿扶,去吧。”薑素扶蒙著麵紗,眼睛卻瞪著他。她緩緩上前,說道“請公主手下……彆留情。”琴音如水,如陽春白雪,似是天籟之音,“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眾人讚歎著秋胡公主的琴藝。“承讓了。”薑素扶輕輕撥弄琴弦,同樣的一首曲子,完全是不同的感受,那一聲聲如淒婉彆離,歲月之心,醉人之心。一腔柔情,豐富細膩地流動著。比賽結果已出,顯然是薑素扶更勝一籌。“是本公主輸了。”還沒有等薑素扶說話,那個公主就已經認輸了,不得不說這個女子很是乾脆。“公主琴藝也很高超。”“那賭約便不作數了”秋胡按照約定取消賭約。“謝公主。”樓景說道。“我喜歡的人,我自己去追,你可逃不了。”秋胡目光灼灼地看著樓景補充說道。“……”看來樓景碰到麻煩了,不,是朵桃花。望月台,月明星稀。樓景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竟然用輕功拉她坐在最高的宮殿之上賞月。她簡直不敢看下麵,誰讓她不會輕功呢。她緊緊拉住樓景的胸前的衣服,“你是不是故意戲弄我啊,樓景。”她氣憤的說道。他看著她平時都不容易展露的表情,有些開心。“我是看你心情不太好,帶你出來散散心。”“那乾嘛來這麼高的地方。”“怎麼你怕了?”“我才沒有,我……我就是覺得有點冷……”“那你站好。”“啊?”“我鬆手了。”“不要。”她驚慌說道。“你先站好,我胳膊麻了,你不是不怕高嗎?”他裝作一本正經的說道。她不甘不願的鬆了手,小心翼翼的站著,一動不動,她害怕自己掉下去。不一會兒,“你好了沒有啊……”“還沒緩過來呢。”“……”他看著她,偷偷笑著。“哇!”他在她耳邊嚇她。她一個不穩,就要掉下去了。“啊!”伴隨著她的尖叫,他迅速伸手摟過她的腰,她掉入了他溫暖的懷裡。“樓景,你幼不幼稚!”她嗔怪道。“你敢說當今丞相幼稚?”他攥住她的小手。她試著掙脫,依然掙脫不掉。暗處,“主子功力長進不少啊……”一個暗衛偷笑。樓景質問她:“你對謝芝行是什麼感覺?”她不敢看他,因為她不想告訴他。“我……我對他沒什麼感覺,他是華寧國大將軍,又和我沒什麼牽扯。”樓景看到她轉身,強勢的把她扭轉過來。“你看著我。”她聽見樓景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眼睛是有一絲迷茫的。”薑素扶和他一起站了很久,樓景這一次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墨海國是華寧國旁邊的小國,一直不滿華寧國太子的抑製政策,於是皇庭派出不少人來暗殺華寧的皇室和大臣。瓊京長街,打鬥聲越來越清晰,薑素扶撩開簾子往外一瞧,月光下,那蒼閔劍發出奇亮的光芒,是謝芝行,那招式她無比熟悉,他曾在她麵前舞過千百遍。刀光劍影,宛若遊龍,變幻莫測,她知道那個人一定在這其中。她心急欲起,被樓景拉住,“做什麼去?”“我想幫他。”“謝芝行?”“嗯……”“他自己會解決的。”“可是……”“那可是華寧護國將軍,難道對付不來幾個小毛賊?”他的音量有些提高。她心中糾結著,馬車離他們越來越遠,幾乎快要看不見了,她最終還是掙開樓景的手,跳了下去。樓景臉上眼瞼垂下,眼睛裡布滿失落,侍衛停下,“相爺,要去幫薑二小姐嗎?”樓景不說話,不一會兒,他看到遠處寧都郡王的車騎過來,冷聲說道“回府。”穆沉流很快就發現了薑素扶,飛身上前護住她,手下的人幫助謝芝行把黑衣人全部殺掉了。“沉流哥!”她大喊著他。穆沉流急忙說道,“這裡不安全,你們快上車。”謝芝行執劍向前來,“多謝!”穆沉流把她拉上自己的馬,謝芝行也進了馬車。穆沉流親自在前麵駕車,“坐穩了。駕!”薑素扶問道“我們去哪?”“桃花塢,那裡修好了,你不是讓你的死士都回來了嗎,所以去那裡最安全。”穆沉流說道。“你怎麼知道?”“你猜。”“……”猜哪門子猜,現在她還有心情猜嗎。謝芝行胳膊被砍傷了,薑素扶小心翼翼給他包紮傷口,怕弄疼了他。薑素扶停下來看著漸漸發青的手臂“不行,他顯然是中毒了!”穆沉流看著他的傷勢,“不知道中的什麼毒。”“不管了,再晚片刻他就沒命了。”薑素扶似乎下定決心。當薑素扶開始吸他傷口的毒血的時候,穆沉流急了,立即阻止她,“喂!不行,你會沒命的。”她掙脫他的手臂,背對著他說“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比他更重要的人了。”她的話像誓言一樣令他震撼,從她的神情當中他可以看出這個人對她是多麼重要。他阻止不了她了,隻能看她為他一次次吸掉毒血。她昏迷之際,看見他臉色漸漸好轉,蒼白的笑了。穆沉流把她抱到一邊,用內功把她身體的少許毒素逼了出來。第二日,謝芝行先醒了過來,他看到穆沉流在照顧還在睡著的薑素扶,“她還好嗎?”穆沉流看了他一眼,冷聲說道,“她身子很虛,一時半會還醒不過來。”“這一次,多謝寧都郡王了。”“我什麼都沒做,毒血是她幫你吸出的。”謝芝行有些迷茫,他看著床上的女子,自己似乎很揪心,那是什麼感覺呢。“謝將軍之前認識她?”“並不認識。”那為什麼她會說出那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