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蕁不慌不忙轉身,她眼角帶笑彬彬有禮地看向方鬼,“請問,這位少俠有什麼事嗎?”方鬼被強烈的對比嚇了一跳,等回過神想要說話,揭榜的人已經被侍衛帶走。方鬼懊惱地踢了一腳地上的泥沙,都怪剛才他分心了。想到那股觸感,方鬼還是覺得奇怪。經過重重檢查,長孫蕁被太監引入長平公主的寢宮。寢宮內,陸坤和幾位皇子仍立在床榻旁,眼露悲傷,但這悲傷有幾分真實,就不得而知了。長平公主氣息虛弱的躺在雍容華貴的床榻上,寧妃趴在陸霄蓉床榻邊,握住陸霄蓉的晧腕,哭得肝腸斷絕。寧妃是長平公主的母親,工部尚書之女,最開始她還不是寧妃,而是趙淑儀。她早年憑借貌美,勾得皇上的心,夜夜留宿在寢宮之中。傳聞早逝的德妃,心生嫉妒見不得皇上夜宿趙淑儀宮中,便使計陷害趙淑儀謀害皇嗣,讓皇上將趙淑儀打入冷宮。幾年後,趙淑儀機緣巧合之下,在皇上在冷宮附近閒逛時,我見猶憐的從冷宮中走出來,碰巧遇見皇上。那怯生生的目光,惹人疼惜的小臉,頓時讓皇上獸性大發,在冷宮中與趙淑儀翻龍倒鳳,一擊懷上長平公主,皇上也借此將趙淑儀接出冷宮,封為正三品寧妃。陸坤對長平公主寵愛有加,這次長平公主中毒,他想也沒想直接懷疑上陸青峰。陸坤認為陸青峰性情正派,肯定不會和陸錦湛一樣,做些不入眼的事情。現在看來陸青峰為了皇位,對自己的親生妹妹都能下得了手。寧妃哭得淒淒慘慘,她放下陸霄蓉的晧腕,轉身伏在地上,單薄的身體不斷打抖。她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站在旁邊道貌岸然的陸青峰,她向陸坤哭訴道:“皇上你可要為蓉兒做主啊,我可憐的蓉兒啊,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要遭受這等罪,這是要讓妾身白發人送黑發人嗎!”陸坤心裡認為這件事是陸青峰做的,但陸青峰現在還是他親封的太子,寧妃再生氣,也不能明麵上對陸青峰有所動作,況且這一切還都是他們的揣測。陸坤端出皇上的架子,他橫眉豎眼,罵道:“說什麼混賬話,朕不是下令讓民間的神醫,來給蓉兒瞧病嗎!蓉兒怎麼會這麼快就去了!”寧妃被陸坤一罵不敢再出聲了,她站起身退至一旁,給長孫蕁讓出位置,她情深意切地囑咐長孫蕁,“神醫,你可要將蓉兒醫治好。”長孫蕁不敢把話所的太滿,她見陸霄蓉白眼朝天,身發寒顫,忽忽不知如大醉之狀。長孫蕁心裡明了皇上為何要找民間神醫,這毒放在太醫手裡無藥可解,他隻能期望民間的神醫,能用偏方將陸霄蓉救活。長孫蕁掃向立於旁邊的三位皇子,個個神色悲切,眼浮紅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之間有多情深呢。長孫蕁掂量了一下,她謙虛地向皇上行大禮,求個活路。她粗著嗓子,恭恭敬敬地說道:“啟稟皇上,長平公主中的可是毒性極大的鳩毒,此毒入口,鮮少能救回。草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救活公主,這一切都得靠公主的命數。如果公主求生欲強,可一救,如果公主對大千世界,已無太多期望,或是意誌不堅強。還請皇上節哀順變,不要拖累其他人。”陸坤立即知道了長孫蕁的想法,他這話是在告訴自己,救得活救不活這都是陸霄蓉的命,自己不能牽連他,將他處死!陸坤冷嗬一聲,雙手抱袖,臉色不愉地發怒罵道:“治不好,你還敢揭榜!你真當皇家人是吃素的!”長孫蕁待在旁邊不出一聲,現在陸坤有求於自己,就算有一線希望,他也會用自己。陸棲遲心裡一緊,現在掌權的人是父皇,他還沒有能力讓長孫蕁全身而退。長孫蕁還敢虎口扒食,他都承諾會護她安全,她還步步為營,給自己留退路。想到這裡,陸棲遲心裡一涼,他猛然看向長孫蕁。他心裡有個想法一閃而過,長孫蕁不信任他,因為不信任所以做出的每步決定,都會力求安全。陸霄蓉是陸錦湛與趙巍時聯姻的助力,如果陸霄蓉死了,嫁去晉國的就是嘉陵公主,陸錦湛不能保證趙巍時,不會喜歡上嘉陵公主,和陸青峰合作。陸錦湛沒有認出長孫蕁,他沒空跟陸青峰爭執,陸錦湛向前跨出兩步,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急切地威脅道:“你不救,現在就得死,你救,還有一線希望!”長孫蕁不為所動,現在就看誰的需求更加急切,誰先低頭認輸。長孫蕁隱在胡須下的唇,微微勾起,形成一抹不易看穿,但又讓人不能忽視的笑。她是故意笑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她有多大的把握,能夠救活陸霄蓉。殿外有太監躬身進寢宮,他俯身在禦前太監耳邊低聲耳語,收到消息的禦前太監精神一震,立馬小跑上前,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啟稟皇上,李侍衛又帶來一個揭皇榜的人,此人說自己是毒醫白哉大師的後人,知曉長平公主中毒,特意來救人。”白哉大師的後人?她師父無子無女,隻有她一個徒弟,那裡來的後人?長孫蕁壓住心裡的疑惑,安靜地待在一邊,本來她還擔心真有人,跟她搶飯碗,現在看來應該是個招搖撞騙的市井騙子。長孫蕁感受到幾道視線同時掃向她,有鄙夷有擔心,她來者不拒一一收下,她還等著看反轉呢。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老人,在穿道士服少年的扶持下,微微顫顫往寢宮內走。長孫蕁不看還好,抬眼一看,見是方鬼,不知道帶著從那裡找來的群眾演員,兩人串通一氣,招搖撞騙跑到皇宮裡來了。長孫蕁有些想不明白,方鬼靠賣消息都能發家致富,為什麼他還要冒險往皇宮衝。方鬼也看見了長孫蕁,他細細打量寢宮中的局勢,之前揭榜人還沒有被驅逐走,揭榜人還能安然泰之的待在寢宮之中,代表她有能力治好床上的人,隻不過價格還沒談攏。陸坤因為有長孫蕁的事,這次他對老人的態度較為友好,老人對陸坤行跪拜禮,陸坤連忙把老人扶起來,讓老人儘快為長平公主解毒。老人顫顫巍巍走到長平公主榻前,隻消兩眼,他就看出長平公主所中之毒很是狠辣。他手指收到袖中,往後一勾,向穿道服的方鬼傳遞消息。方鬼眼一閉,表示明了。方鬼拿出身上準備好的香,他像耍雜耍般,憑空點燃香,再拿出芭蕉做香壇,將香插在芭蕉上。這還沒完,方鬼又從身上抽出一段紅繩,他先將一端套在香上,又說了句得罪了,將另一端係在長平公主的無名指上。隨後他從懷裡拿出鈴鐺,閉著眼睛在寢宮裡,念念有詞的亂晃。陸棲遲抬眼看向長孫蕁,他眼有不耐,對江湖術士這一套,十分不信,甚至還有些嫌惡。長孫蕁不想讓彆人,看出她與陸棲遲熟識,她摸摸鼻頭轉開眼,表示她也不知道方鬼在搞什麼鬼。方鬼神神道道念了一會兒,見幾位爺都有些不耐煩的趨勢,他鈴鐺一揮,壓在長孫蕁腦袋上。長孫蕁硬生生忍住躲開的衝動,讓方鬼在自己頭頂胡作非為,如果不是她害怕暴露,她能把方鬼舉起來,從寢宮將他扔到百裡外的深林,讓他自生自滅。方鬼眼眸一睜,銳利的眼神盯在長孫蕁身上,他聲音中氣十足地向陸坤說道:“啟稟皇上,長平公主病入膏肓,狼牙一人難以救活公主,剛才我開天眼,見公主有一魂縈繞在此人頭頂,這定是公主授意,隻要我們三人聯手,定能將公主救活!”長孫蕁眼睛往腦袋頂一瞟,她可以肯定方鬼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哦?”陸坤曆經過多年人事的鷹眼,像鋒利的刀刃般,危險地掃過三人,他眼眸一沉,威脅道:“如果你們三人聯手還救不回公主,就等著被朕處死吧。”見自己被拖累進去,長孫蕁剛要出聲拒絕。她感覺咯吱窩往下兩三分的地方,被堅硬的東西頂住,長孫蕁冷眸掃向方鬼,眼裡染了殺意。方鬼連忙低頭應道:“是。”陸棲遲察覺到她的情感波動,俊逸的臉看向裝神弄鬼的道士,他退開兩步,身後的周水貼身跟上,見陸棲遲眼神不悅地看向道士。他立馬明白陸棲遲的意思,退身離開寢宮,向負責帶人的侍衛走去。“竟然如此,幾位神醫開始診治吧!”皇上開了金口,方鬼手裡拿的東西又刺進幾分,長孫蕁再不願,她也隻能乾澀地開口,“把房間敞開,讓空氣流通,派人去將五毒抓齊,我會寫一張藥方給宮女,讓宮女把藥材尋齊,放在大鍋裡熬製,到時候需要給公主洗藥浴。”察覺到咯吱窩下方的硬物離開幾分,她衣袖下的銀針落在手掌中,風馳電掣間,長孫蕁手一揚,銀針快速落在肩膀中部的麵癱穴。長孫蕁裝腔作勢地邊笑邊拍方鬼的腦袋,自然地將銀針插入方鬼右腦、耳後。撤離方鬼三分,到達安全距離,長孫蕁笑吟吟地跟陸坤說道:“皇上,這位道士需要在公主寢宮外,手舉桃木劍,呈金雞獨立之勢為公主守魂。防止有其他的汙穢東西,闖入公主寢宮奪了公主的軀體。”方鬼被長孫蕁封了穴,根本聽不見長孫蕁說了什麼,他偏著腦袋曾麵癱狀,嘴唇抽搐,腦袋不停的上下抖動。跟方鬼一起來的狼牙,不知道方鬼出了什麼事,他想走近方鬼,長孫蕁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這位同仁,你跟著宮女下去熬製藥材吧,那些宮女不懂用藥之道,藥材的火候還要你把控,不是嗎?”狼牙擰眉看向方鬼,他覺得事情不對勁,他想要方鬼出計挽救,但現在方鬼自身難保,怎還會跟他傳遞消息。狼牙瞥見陸坤,像一尊凶神,監督著他的一切行為,期望從中找出一點錯誤,將他抓出來亂刀砍死。權衡之下,他聽話的跟著宮女去熬製藥材。長孫蕁拉著方鬼往殿外走,陸棲遲趁機靠近長孫蕁,兩人極力放低聲音交談,“怎麼回事?”長孫蕁臉上布滿慈祥的笑容,聲音卻沉著有力,“這小子來壞事,我估計他的目的不簡單,你好好查一查。”陸棲遲放慢步伐,與長孫蕁的步調保持一致,他手背輕輕觸碰長孫蕁,“你有幾分把握?”長孫蕁因為陸棲遲突然的觸碰,弄得心裡升起異樣的感覺,她神遊海外,彎著使勁腦袋想,什麼時候她也有過這種感覺,讓她熟悉又留戀,想要再試一次。長孫蕁抬眼看向陸棲遲,水靈靈的眼睛,配著瘦黃乾癟,還有茂盛胡須的臉,讓陸棲遲看得內心...五味交雜。陸棲遲避開長孫蕁蠢蠢欲動的手,他上前一步錯開長孫蕁,向走在前麵的陸青峰追去。長孫蕁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她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她被嫌棄了!她居然被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