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理開車,陳陽陽坐在了副駕駛座上。夜晚的容城霓虹燈閃爍,路上的車子飛快的疾馳著,韓理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去哪裡吃?”“去吃燒烤吧,嘴裡沒味。”陳陽陽說。韓理帶著陳陽陽去了上次那家燒烤店,老板和韓理是熟人,給他們這一桌送了兩碟涼菜。這時候,吃燒烤的人很多,周圍喧鬨成一片,煙火氣十足。他們點了一些烤生蠔和口味蝦還有牛羊肉和烤蔬菜,擺了滿滿一大桌,韓理問:“要不要來些酒?”陳陽陽搖頭:“明天還要上班,不喝了。”“那好。”韓理點點頭,給自己和陳陽陽一人點了一瓶椰奶。陳陽陽拿到椰奶後,沒喝,隻是擰著椰奶的瓶口在手上晃了晃,她想,韓理是自己想喝椰奶了又不好意思點吧,這個彆扭的男人呀!韓理將烤好的茄子夾到陳陽陽碗裡說道:“趁熱吃,這烤茄子味道很不錯。對了,你忙到這麼晚,是有大單子了?”“是啊,你猜客戶是誰?” 陳陽陽問。韓理夾著一筷子涼菜頓了一下,很認真的猜道:“既然你這麼問我了,那那個客戶我一定認識,而且又是個大單子,那就證明對方財力不容小覷,我想想啊,我們共同認識的,財力不容小覷的,難不成是向蘭那個師兄顏域嗎?”除了他,韓理也想不到其他人了。陳陽陽點頭:“警察叔叔,不愧是乾警察的啊,一猜就中了。”韓理嘖嘖兩聲:“難得啊,我的小姑娘也學會拍馬屁了。”陳陽陽聽到“我的小姑娘”五個字,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陳陽陽,既然韓理能猜到是顏域和他們公司合作,那不如再讓他猜猜,顏域究竟為什麼跟他們公司合作,對於未知的事物,陳陽陽總是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亦或者,因為對象是顏域,才會讓她產生這麼濃烈的好奇心。或許是因為顏域身上釋放出來的氣息讓她感覺到了不安吧,冰冷,陰沉,像是一條棲息在叢林中的巨蟒一樣,陰森森的。陳陽陽說:“既然這樣,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跟我一同競爭的還有好幾家公司,而我們公司明顯沒有很大優勢,要說唯一有一點不同的便是他的女兒在我們公司上班,你說他為什麼要選擇我們公司呢?”“因為他女兒?”韓理說。“你覺得顏域像是這樣的人嗎,”陳陽陽搖搖頭,據她之前了解的消息,顏域和顏思露的母親早就離婚了,後來顏思露一直跟著母親和繼父生活在一起,甚至有八卦消息稱,顏思露不是顏域的親生女兒。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筆大單子,陳陽陽內心總是覺得惶惶不安,可是這分明是好事,為什麼會感覺到不安呢?“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總歸是件好事不是嗎,你呀,想那麼多乾嘛?”韓理將陳陽陽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他看著她掌心的掌紋,乾淨明了,隻有幾根很明顯的線涇渭分明的分布著,他曾聽算命先生說過,掌紋複雜的,往往心思就比較雜,而掌紋簡潔的人,心思也會簡單許多。韓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掌紋,比起陳陽陽的掌紋來,不知道複雜了多少倍。韓理用舌頭頂了頂自己的腮幫,慢慢開口道:“陽陽,你舅舅他一直都住在你家嗎?”“啊?怎麼突然問這個?”陳陽陽問道。韓理彆過眼去拿起桌上的椰奶開始喝了起來,沒有去直視陳陽陽的眼睛,他垂著眸子,盯著桌上被煙燙黑的一個小洞說道:“我就是好奇。”陳陽陽說:“我舅媽走後,我舅舅就一直和囡囡住在了我們家裡麵,囡囡那時候生病了,舅舅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給囡囡治病了,這些年也一直沒有存下來什麼錢,我媽是家裡的老大,照顧舅舅,在我媽看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管我舅舅多大歲數了,在我媽眼裡,他永遠都是個孩子。”長兄如父,長姐如母,在陳母那輩的人心目中,早已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對於常樹來說,她不僅隻是姐姐,更像是半個母親。“那你媽媽對你舅舅還真是挺好的。”韓理說,“那你知道你舅媽為什麼要走嗎?”“我不知道,聽我媽說好像是因為囡囡生病的原因。”其實,陳陽陽是並不全信的,這其中一定還有什麼她拋棄孩子和老公,非走不可的原因,在陳陽陽看來,這已經是付出了想當大的代價了。“這些年,她就一次也沒回來過,從來都沒有和舅舅聯係過嗎?”韓理捏著椰奶,目光灼灼的看著陳陽陽。陳陽陽覺得今晚的韓理有些怪怪的,她奇怪的看著韓理說道:“你,好像很在意我舅媽和舅舅,是,有什麼事情嗎?”“沒,隻是好奇而已。”韓理垂著眸子說道。“隻是好奇嗎?”陳陽陽問。韓理剛剛的表現,可不隻是好奇那麼簡單,這世界上,隻有一件事情能引起一個警察的好奇心,那就是與案子相關的事情,難道舅舅和舅媽犯了事?陳陽陽搖搖頭,在她印象裡,常樹一直是以一個老實巴交的高中教師的形象出現的,年輕時,因為被陳母嗬護得太好,所以他的世界總是純淨而美好,曾一度活在自己虛構的烏托邦理想世界中,他也算是陳陽陽的啟蒙老師了,在陳陽陽剛開始認識這個世界的時候,常樹便給她描繪了一個童話般的世界,就連天空中的雲也會被他描繪成膨脹的棉花糖。陳陽陽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小孩兒,在她口齒還不甚清晰的時候,她便會奶聲奶氣的指出常樹學術上的錯誤:“風車姐姐說,雲是水蒸氣形成的,太陽伯伯一照射,水蒸氣看著就像雲的樣子了,舅舅騙人,才不是棉花糖呢。”風車姐姐是一檔少兒節目——《走進自然與科學》的主持人。常樹聽完之後哈哈大笑:“我的陽陽,你應該多看點動畫片的。”陳陽陽想,那個時候的常樹,文藝的一點兒也不像個理工男。而滿腹經綸,充滿文藝範的理科生舅舅,認識了同樣偏愛風花雪月的舅媽,兩個人的結合被周圍的人形容成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隻是後來,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陳陽陽已經記不清了,畢竟太久太久了。陳陽陽想著想著,便覺得有些傷感了,其實這傷感從何而來她也不知道,她不是個喜歡懷舊的人,人有時候理智得過了頭,心便也跟著硬了許多,很多時候,她都清楚的知道,就算是懷念,物是人非也已經成了定局,所以她也很少去想,很少去念。陳陽陽說:“我吃飽了。”韓理說:“我也差不多了。”陳陽陽點頭:“那剩下的這些打包吧。”“好。”韓理說。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都顯得很沉默,韓理開著車,遇到紅燈的時候,就會側過頭瞄幾眼陳陽陽,可是每一次看她,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韓理眉毛緊蹙,擰成川字型,因為經常性的動作,眉心那塊兒,已經有了淺淺的紋路。車子開進了小區進了地下停車場,陳陽陽手剛碰到門把手上,準備打開車門下車,就被韓理一把抓住了。他將身體側過來,靠在了陳陽陽的身上,俯在她的脖頸間呼吸著,噴灑著熱氣,兩個人的體溫都略略升高了些。韓理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抱著她,像是抱著自己心愛的玩具不肯撒手。陳陽陽沒說話,一陣沉默之後,韓理率先開了口:“陽陽,說些什麼吧。”“你要我說什麼?”陳陽陽問。“不知道,隨便什麼都好。”韓理覺得自己的心,就好像被螞蟻啃食出了一個巨大的洞,空的厲害,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好,那我問你,問我舅舅和舅媽的事情,真的隻是因為好奇?”陳陽陽問。韓理沉默了一會兒,艱難的從嘴裡吐出一個字:“是。”“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關於我舅媽離開的事情,你了解多少,又或者,你知道她去哪裡?”陳陽陽問。“我不知道。”韓理說。陳陽陽說:“我想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回去休息吧。”韓理是目送著陳陽陽回家的,他站在漆黑的夜色中,靠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點了一支煙,夜裡的風將煙霧吹散,然後慢慢的,慢慢的開始一層層盤旋離去……陳陽陽回到家之後,透過窗戶看到站在路燈下的韓理,他的卷發亂糟糟的翹著,頭垂得很低,正一個勁的猛抽著煙。陳陽陽用窗簾擋住了自己的身體,看著韓理路燈下的剪影,像是一幅老舊的,沉默的黑白電影,她看著他,喃喃自語道:“韓理,你剛剛對我撒謊了。”陳陽陽是個多麼聰明的女人啊,她明明已經看出來了韓理在撒謊,可是她卻選擇了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這麼輕飄飄的揭過去了。韓理抬起頭,看了一眼陳陽陽的房間,燈光從厚厚的窗簾布裡麵傾瀉出來,他慢慢的說了句:“陽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