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適時地打斷她：“樊姨，沒準爸爸沒有告訴你。”樊玲看了傅棠梨一眼，不再說話，隻是等著來人公布，沒想到傅政明在遺囑裡仍是偏向傅子江，給樊玲的補償自然也是很豐厚。但是有一點令在座的每個人都有些驚訝，關於傅子淩，傅政明在遺囑裡說，倘若傅子淩沒結婚，那一點財產都不會留給他。這滑稽的一條，令人匪夷所思，但現如今傅子淩已經去世了，便無人再深究這一條，財產的分割令樊玲很滿意，她也不追究遺囑是真是假了。晚上傅子江、白淺和楚落待在一起，傅子江一連許多天的奔波，整個人都很疲累，楚落和白淺也不是什麼外人，於是他直接躺在沙發上，微閉著眼睛，但是腦海裡卻思緒萬千，他睡不著。他輕輕地開口：“阿楚，這幾天一直忙，沒來得及跟你說，前幾天我朋友將之前你公司那件事調查出來了，你不必太擔心，就是你之前開除的那個員工，如今她跳槽到了外省的一家珠寶公司，聽說職位升得還不錯，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很多證據，過一陣再收拾她。”“嗯，你到床上去睡吧，我先回去了，淺淺你好好照顧他。”“等等，”傅子江喊住了她們兩個，睜開眼輕聲跟兩人說：“我懷疑是傅棠梨。”楚落和白淺眼神交彙了一下，默不作聲。“現在還沒查清楚，不知道傅棠梨到底想要做什麼，所以你們兩個一切還是小心為妙。”楚落倒是不怎麼讚同傅子江的觀點：“如果她動了我們，那她豈不是把自己放在太不利的位置，大家可就都對她有所懷疑了，如果真的傅棠梨，那她可真是在遺囑上下足了功夫，哪一條都是給自己洗脫嫌疑。”“有時候瘋子的思維不是我們可以琢磨透的。”傅子江讓自己小心傅棠梨，秦夜庭也讓自己小心傅棠梨，傅棠梨真的有那麼可怕嗎？白淺盯著自己的腳尖，若有所思，其實她什麼都不擔心，她隻擔心傅子江，想到這裡她抬頭看了一眼傅子江，而傅子江的目光剛好落在她的身上。楚落走後，傅子江衝她招招手：“淺淺，過來。”“乾嗎，沙發上這麼擠，”白淺一邊說著，一邊就蹲下來，將手輕輕覆上傅子江的臉，“到床上去睡吧，我陪你一起。”正是傍晚，窗外有即將落下的太陽，客廳裡一麵窗戶向西，剛好能看到被夕陽染紅的一片天空。傅子江伸過胳膊，把白淺不由分說地攬過來：“我想好好抱抱你。”雖說白淺回來也好多天了，但是傅子江需要處理的事太多，兩個人連話都沒說上幾句，白淺被傅子江勒得難受，可還是任由他攬著：“我也想你了。”每個女人的一生都渴望被人好好收藏，放在心間的位置妥善保存，免自己四下流離、無枝可依，白淺一直等，她篤定地相信他會來。山水總相逢。傅家出了這麼多事，要是仔細捋捋，對傅子江和白淺的關係其實是有利的，因為某些不確定因素總歸是塵埃落定。白淺跟傅子江商量過後不準備去國外念研究生了，想直接在國內找份工作，“想做什麼？”“還沒想好，要不哥哥你先養我幾個月？”傅子江慵懶地伸伸懶腰：“養一輩子都行。”“好啦，快睡吧。”白淺趴在傅子江的胸前，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摸著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傅子江低頭笑了笑，也輕輕閉上了眼。楚落驅車回家，在郊區的一些路上空落而安靜，一個人都沒有，周圍是還沒有發芽的樹，以及褐色的土，不遠處不時有野鳥受驚後成行飛出。楚落到達彆墅後，沒想到秦夜庭也在，她一眼便認出了他的車，秦夜庭的車不近不遠的就停靠在楚落彆墅的門前。楚落進去後，給秦夜庭撥了電話：“你怎麼來了？”“這幾天不知不覺地就開到了這裡，要是不方便我就不進去。”楚落垂垂眼睛，心裡掂量著，其實她也確實是想他了，於是楚落靠在門口玄關處，輕輕為秦夜庭按了快門鍵。她從大屏幕上看到了秦夜庭驅車而進，兩人一直連著電話，楚落叮囑他說：“進門後左拐，你停到那裡吧。”“好。”家裡的傭人都還在，楚落跟他們說是自己的一個朋友來了，客廳裡兩麵都是落地玻璃窗，秦夜庭進門的時候，楚落剛好在拉窗簾，夕陽照在楚落的臉上，美的讓人無法移目。兩個人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楚落才緩慢地走向他，因為傅家的關係，楚落這幾日一直都是黑白搭配，已經脫了外套的楚落，如今隻穿了件緊身的黑色毛衣，玲瓏有致的曲線展現無疑。“吃過飯了嗎？”楚落走到秦夜庭的麵前輕聲問他。秦夜庭的發型又有了稍微的變化，前額的頭發三七分，露出大半個額頭，他摘掉了眼鏡，換上了隱形，身上的那套定製西裝在胳膊上有個明顯的褶皺。“還沒。”秦夜庭如實地回答道，楚落走到他旁邊，從旁邊拿了雙嶄新的男士拖鞋出來。“傅子江之前買的，你先換上吧。”楚落看到秦夜庭換好了鞋，然後她轉身走到廚房，招呼廚師再做幾道菜。“要跟我到樓上看看嗎？”秦夜庭自然知道樓上指的是什麼，因為楚溢醒著，傭人正逗他玩，嬉戲玩樂的聲音正從樓上傳下來。秦夜庭跟著楚落上樓，他一聲不吭，但是心裡卻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一種奇妙得無法言說的感覺遍布了秦夜庭的全身。“孩子先交給我吧，你去忙彆的。”保姆本來帶孩子在走廊，楚落抱過孩子後便帶孩子和秦夜庭到了房間，然後關上房門。秦夜庭根本不會抱小孩，他懷裡抱著這個小肉團，緊張得連步子都不敢邁了，他身上太軟了，還帶著奶香，也不哭，隻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看這，瞅瞅那，然後兩隻小手不停地抓呀抓，也不知道在抓什麼，或許隻是在抓空氣。“落落，他……”秦夜庭本來想說一句他真的好可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說到一半竟有些哽咽。這個女人偷偷地生了小孩，偷偷地創建了公司，她已經比之前瘦了那麼一大圈，秦夜庭不知道，如果楚落的人生不曾遇到自己，她是不是會幸福更多。“他怎麼了？”楚落站在秦夜庭的一旁，仰著臉看他，等待他沒有說完的話。“沒怎麼，落落對不起。”“你為什麼總在道歉啊？”“覺得自己很失敗，讓你們母子受苦了。”這種家人終於團聚的時刻一直被大家所期待，好像也唯有相聚才能撫慰所有的悲傷和迷茫，甚至將會在今後的數日中不經意地給予不動聲色的希望，讓我們每天都有動力去完成更多的事情。此刻的楚落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等這樣一個團聚，還是在等秦夜庭的回心轉意，她隻知道看見父子兩人這樣親密無間的在一起，自己很幸福。秦夜庭抱了好一會兒，這時楚落掙紮了一下，嚇得秦夜庭一動不敢動，趕緊把它交給楚落，小孩子真的太小了，他真的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傷到了他。楚落看到秦夜庭緊張的樣子，不禁地笑起來：“你也有點太小心了吧。”秦夜庭不說話，隻是湊過頭去握楚溢的手，小孩的手可真小，被秦夜庭的大手掌緊緊包裹著。楚落看著秦夜庭的側臉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她初遇秦夜庭的場景，第一次見他，秦夜庭那麼的意氣風發，那麼驕傲，可是如今的秦夜庭願意退卻一身的傲氣，隻在楚溢的身邊做一個溫柔的爸爸。“過去跟我一起住吧，讓我照顧你們。”秦夜庭的話一說出口，楚落怔了怔，換做之前，他是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的。楚落看著他的眼角眉梢一時間猶豫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信任他，腦海中浮現出的不僅有甜蜜的過往，還有他給的那些傷。“我在這被照顧得挺好的。”楚落下意識地便拒絕了。秦夜庭禁了聲，不再提，他已經認定了這個女人，所以這一時一刻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呢。沒過多一會兒，傭人上來叫兩人吃飯，楚落將楚溢交到傭人的手上然後跟秦夜庭下樓去。兩個人在餐桌上相對而坐，燈光明亮，讓每一盤食物上有著不一樣的光澤，楚落站起身為秦夜庭盛米飯，然後輕輕地放到他的麵前。楚落的毛衣上沾染了一團毛，秦夜庭看到後用手幫她揪了下來，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碰觸，楚落心裡竟有那麼一點異樣。她佯裝淡定，然後跟秦夜庭說：“快吃飯吧，嘗嘗這個。”說到這裡，楚落的心裡一疼，他們在一起吃飯的時間太少，少到她根本不知道秦夜庭愛吃什麼，但印象裡秦夜庭不怎麼挑食。而餐桌上的清炒筍，其實秦夜庭就是不吃的，可楚落指著的，正是那道筍，這個時候哪裡還會分什麼愛吃或者不愛吃，秦夜庭什麼都沒說，隻是夾了一大塊放到嘴裡，然後笑著跟楚落評價：“味道真不錯。”楚落不知道跟秦夜庭聊些什麼好，於是隻好閒聊：“我現在一有空就回家讓阿姨做飯，還是自己做的飯吃著舒心。”燈光打在秦夜庭拿著筷子的手上，讓秦夜庭的手看起來格外骨節分明，他輕輕地咀嚼，還是一樣的姿勢，一樣的頻率，跟楚落印象裡的那個畫麵完美地重疊。“其實我很久沒有好好吃飯了。”秦夜庭說話的聲音很小，楚落隻當是沒聽見。一扇透明的落地窗，將空間隔成兩部分，窗外是傅子江傾心精心布置的院落景色，一排暖色的小燈在路的兩邊，窗內是不刺眼卻很明亮的白熾燈。楚落的心思全然不在飯桌上，她總是時不時地打量秦夜庭，看他平整的衣物，也看他寬而平的肩膀，沒有想象中的憔悴，他仍然是好看的，英朗的臉和突起的眉骨。話說當初楚落對他一見鐘情，她不就是傾心了他的顏嗎？“落落？”喑啞低沉的男聲突然出現在空間裡，楚落趕忙回神。“嗯？”“老看我做什麼？”“就是覺得時間過去了好久。”連記憶都略顯斑駁，她小心翼翼地藏匿在歲月的一角，如今相逢，好像又被什麼硬生生地脫拉出來。秦夜庭吃完飯沒過多一會兒便離開了，楚落送秦夜庭離開，在門口處秦夜庭突然抱住她，力道很大，令楚落動彈不得，他說：“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周遭是秦夜庭身上熟悉的氣息，微涼的空氣進入楚落的肺部，楚落渾身一怔，繼而是揚起嘴角的甜蜜。楚落沒有主動回複些什麼，隻是說了句：“路上小心。”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黃色的燈光灑在上麵，就像鋪了一條金毯子，秦夜庭又想起他跟楚落剛分開的那會兒，其實隔在兩個人之間的不過是些小誤會，可是當時的他們卻渾然不覺，哪怕隻是一座小土丘，但要是離得近，也可以阻擋我們的視線。如果再來一次，一定要把自己分離出某段感情，以客觀的眼神去審視兩個人的關係，畢竟在漫長的人生裡來說，很多過不去的坎兒不過是一顆小小的沙礫。那天之後，秦夜庭總會來楚落的公司樓下等她，A市最好的寫字樓，玻璃折射出各方的光，尤其是日落十分，太陽的紅色餘暉悉數映照其上，巨型的建築物在藍天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有氣勢。從前的秦夜庭縱然是不會看這些無聊的景色的，可是如今在等楚落的間隙突然發現某些被他忽視的景色還挺美，尤其是這幢建築物裡有他的女人時，那種由內而外的喜悅感更是不言而喻。有一次他在公司門口等她，正巧碰見顧千陽和她一起出來，兩個人有說有笑，這是秦夜庭第一次見到顧千陽，溫柔陽光的顧千陽在秦夜庭看來，隻覺得對方是個小白臉。可惡的是，楚落對他的態度這麼好，本來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卻因為楚落的態度，讓秦夜庭有了危機感。顧千陽把楚落送到她的車門口，然後將自己手上的袋子遞給楚落，秦夜庭離得遠，看不太清楚，也猜不出是什麼東西。可是心裡總歸是不太舒服的。秦夜庭沒有沉住氣，立即給楚落發了消息，問她那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