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傅舟舟癱在沙發上,抱著抱枕,手掛在邊上,撇了撇嘴,眼睛亂飄了一圈,視線落在茶幾上的藥瓶子上,突然坐直身子:“阿沅,你有胃病啊?”阮沅愣了幾秒,順著傅舟舟的目光看向已經被打開的藥瓶子,搖頭:“沒有。”“那就好。我哥有胃病,當初喝酒喝得胃出血在醫院躺了大半個月呢。”傅舟舟說得隨意,可那張小臉上皺著眉,滿是擔心。阮沅心一緊,眼神恍惚,抓著沙發墊,故作鎮定地問了句:“他忙得很沒按時吃飯?生活不規律?”傅舟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偷偷瞟了眼阮沅,音調帶了些許的遲疑:“我哥……唉。說來話長。”“嗯?”阮沅握著手機,不經意地瞥了眼時間,差不多十點了。傅舟舟趴在阮沅的邊上,吞了吞口水,認真地望著阮沅,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惹得阮沅疑惑不解。“舟舟,你乾嘛呢?”“我這不是醞釀情緒,怎麼跟你說呢嘛。”傅舟舟心性單純,還理直氣壯地跟阮沅說她在組織語言。阮沅好笑地碰了碰傅舟舟的腦袋,禁不住勾唇:“嗯,那你醞釀好情緒了再跟我說。”傅舟舟偏斜著腦袋,清了清嗓子,覷了眼阮沅,語調多了幾分嚴肅。“六年前,你不是突然消失了麼。你不知道,我哥那時候有多可怕。他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天天喝酒,還不讓人進去。連剛成立的公司也不管了。”“差不多半個月,哥哥喝酒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四哥他們幾個等他出了院,一起陪哥哥賽車……哥哥也不知道怎麼了,拚了命似的,在一個狹小的路段同一輛卡車撞了,等四哥們到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哥哥差點失了半條命。那一次,徹底惹怒了爸媽,尤其是爸爸,大發雷霆。那次以後,哥哥絕口不提你的名字。也沒人敢在他麵前說有關你的事。甚至……有次四哥不經意說了一句你養的金毛生病了,都被我哥揍了一頓。”傅舟舟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講故事一般,可阮沅的心底卻是起伏跌宕,難以平靜。阮沅望著傅舟舟安靜的眉眼,見她麵色上沒有半點責怪,甚至怨氣都沒有,禁不住問了句:“舟舟,你恨我麼。”傅舟舟眼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阮沅是什麼意思,搖了搖頭。坐在阮沅的邊上,抱著阮沅的肩膀,解釋:“不恨。有次哥哥出差回國,我去接他。一路上他一個字都不說。我偶然看到他的錢夾裡放著你的照片,還是你小時候的照片。我問哥哥有沒有怨阿沅。哥哥當時隻說了一句,不怨,愛她還來不及呢,怎麼能怨呢。”“哥哥都沒有恨你,我怎麼可能恨呢。再說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還不知道你。你要是不喜歡我哥,也不會跟他還有糾葛了。”阮沅摸了摸傅舟舟的腦袋,輕笑,到底是旁觀者清,說得沒錯。阮沅抿了抿唇角,似無意地開口:“那……你哥和阮徐恩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阮沅剛說完,傅舟舟就撇嘴,輕嗤:“呸,她啊。我哥壓根兒就沒有在意過好麼。當初,是她死皮賴臉地纏著我哥。我哥好幾次去找你都被她給碰上了。最後,我哥為了避開她,每次都繞開你們家去外麵找你。”“你十八歲生日那次……”傅舟舟說到這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向阮沅,見她還算平靜,傅舟舟才繼續講。“哥哥那次提前半個月拉著我跑了整個京都,求了不少人才你找到你最喜歡的那個青花瓷瓶。其實那段時間,我哥特彆忙,好幾次都是通宵,他領導好幾次給他施壓,怕哥哥上位,明裡暗裡壓製哥哥。可哥哥還是會抽時間去你們學校看你……”“知道你出事後,哥哥一個人橫衝直撞地去救你,被歹徒捅了好幾刀,怕你擔心,讓我們所有人都不告訴你。你不知道,哥哥當時渾身是血抱著昏迷的你,一個大男人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麵哭了。”阮沅的心抽了好幾下,連同呼吸都多了幾分急促,瞳孔裡滿是震驚,她當時被人綁走,蒙著雙眼,隻記得被帶到一個廢舊的工廠,綁匪將她打暈,她壓根兒就不知道。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而她沒有看到傅景深,所有人都說他出差了,尤其是阮徐恩,特意跑到病房跟她說傅景深跟她告白了,她氣不過,差點同阮徐恩動了手。至於逃離,其實傅景深的原因並不是全部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她爸。她爸要她選擇學醫她不肯,同她爹吵了一架,一怒之下跑去了德國。剛去德國的時候確實很辛苦,可她那時候也沒覺得多累,心裡其實很開心的。因為她可以擺脫她爸的控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是她十九歲生日的時候,在慕尼黑街頭,看到一個跟傅景深極其相似的背影,她衝上去卻發現不是他。突然腦子裡的思緒全都湧了上來,又是生日,身邊沒了親人朋友,孤獨瞬間上頭,再加上她想起她才來德國,錢包被偷,從小錦衣玉食長大,輪到睡街頭。被人捧在心尖上寵著,結果……後來淪落到睡大街吃冷饅頭……她沒忍住,蹲下身子哭得難以自控。哪曾想被王宇碰到,她見是華人,親切感油然而生,當即擦了眼淚,跟他說餓了。王宇帶她去吃了碗正宗的牛肉麵,她那時候才感覺到同胞的溫暖。認識久了,阮沅才知道他倆是一個學校的,隻不過王宇比她大幾屆。那幾年,她為了麻痹自己,從不肯讓自己閒下來。每天忙著賺錢賺學費房租,最開心的事就是她拿了自己的工資給自己買了一台相機。每周周末都跑去拍照片,有時候天不亮就爬起來,坐上山地車,自己一個人跑到雪山上拍最美的夕陽……拍彆人拍不到的。也遇到幾次危險,不過每次都是平安過來了。唯一一次讓她覺得自己快死了是在一次雪崩中,那次她剛拍完,準備回去,山體突然下榻,漫天的雪往她撲來,她意識到不對,抱著相機使勁地跑。被埋進雪地裡,她渾身冰冷,動彈不得,腦子裡想的都是傅景深,她強迫自己不要昏過去,告訴自己,要是能活著,就回國找他。救援隊來得及時,她沒死,可關於回國的事她隻字未提。她住院的時候電視剛好開著,正好看到傅景深來了德國,一身矜貴,滿目淡然地同旁邊的人站在一起,任由記者拍照。……阮沅回想到往事,臉上掛了幾抹悵然,抿了抿唇,知道阮徐恩從來沒有跟傅景深在一起過,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心裡多少有些好笑。有什麼是比自欺欺人還慘的呢?傅舟舟有些憤憤不平,抓著阮沅的手臂,出聲吐槽:“你是不知道,阮徐恩仗著阮叔,明裡暗裡地跟我媽套近乎,還好幾次暗示我媽提婚禮的事,真不要臉。我哥哪跟她說要結婚了。連戀愛都沒有談好麼。”阮沅失笑,瞅著傅舟舟那憤世嫉俗的模樣,禁不住搖頭:“你很討厭她?”“當然討厭了!好幾次巴結我,跟我套近乎,哼,我怎麼可能接受。”阮沅……阮沅黑白分明的眼裡滑過幾絲沉思,手指輕輕地敲打膝蓋,舔了舔唇,揉了揉傅舟舟的腦袋,開口問:“小六,你真喜歡四哥?”傅舟舟沒想到阮沅突然轉移話題,立馬縮了縮脖子,想了想,撇嘴:“當然。不過四哥不喜歡我。我還是看得出來。不過,不喜歡我,也不至於看上個模特吧。再說了,為什麼跟模特曖昧都不願意跟我談戀愛呢。難道四哥喜歡那種胸大的?我要不要去隆個胸?”傅舟舟悶悶不樂,歎了口氣。阮沅沒忍住,噗嗤一口笑出了聲,斜視了一眼某姑娘的胸,嗯,確實有些小。阮沅正兒八經地點了點頭,“四哥或者還真喜歡胸大的,你看看,他交的那些個女明星模特是不是都是腰身小胸大的?”傅舟舟小臉一紅,梗著脖子開口:“那是他膚淺!難怪三哥每次都說他智商堪憂,我也覺得三哥的話沒錯。不過眼睛有問題,他還各種毛病一大堆,你看,他還有潔癖,愛搞男女關係……”阮沅抿了抿唇,故意開玩笑:“是麼,四哥這麼差,你乾嘛不換個人喜歡。”傅舟舟立馬搖頭,“雖然他那麼多缺點,可是我還是喜歡他啊。再說了,四哥對我多好,我怎麼能背後說他壞話。唉,阿沅,我該怎麼跟四哥道歉啊?我這次是徹底惹火了他,跟他發消息打電話他都不回我了。”阮沅望著前一秒還在不停吐槽的人轉眼就忘了,有些好笑。“你哥不是跟你說了麼,讓你抽時間去道歉。”“說是說了,可每次都是四哥哄我,我還沒有哄過四哥呢……我怕我搞砸了。”“沒事,四哥跟狐狸似的,你態度到了,他還能不明白?不會為難你的。你去做就是了。”“你和我一起?”“不。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