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和劉晟明灰頭土臉地從外邊走進來,衣衫被拉扯得亂糟糟,小吳和另外兩個輔警以身體擋在門口,還能聽見外頭鎮民高昂的叫著。“我在電視上看過你們的身份,要給人解剖是不是,我們能圍觀嗎?是不是和殺豬的時候差不多,得先放血吧?”廖峰和鎮上派出所的同事進行寸步難行地調查走訪,根本顧不上這頭鎮民的圍觀。梁靜冷漠地整理衣服和發型,劉晟明則和廖峰一起架燈,房間登時被瓦數超大的燈光照亮,萬萬條件反射地要背過身,被韓策先一步地伸手橫檔在她眼前,大掌完全罩在他的臉上,幫她遮住了光。萬萬歪著腦袋也沒能躲掉他的手,雙手握在他的小手指上,側頭看向他的方向:“你乾什麼?”“這光看多了,傷眼睛。”“那你不遮自己的眼睛?”“我給你遮了。”“我自己有手。”“你手太小了。”“……”萬萬無語至極,她的手是小,但遮住自己的眼睛還是沒有問題的,誰知道韓策一陣一陣的多變,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劉晟明順著木質台階下去,越向下味道越明顯,臨近最後一節台階的時刻,他也有點不敢輕易落腳,一隻腳伸下去試探著,觸腳是粘膩圓滾的感覺,他朝著上頭喊:“這下頭好像都是些爛土豆。”梁靜哪有心情關心什麼爛土豆:“快點拍照把白骨帶上來。”劉晟明沒彆的辦法,硬著頭皮下腳,踩了爛土豆上,人險些跌倒,好在地窖的空間不大,他手撐在了牆壁上穩住了身體,把脖子上掛著的單反摘下來,調整好光圈後連續分角度拍了幾張照片。從口袋裡掏出塑料袋子將白骨裝進去,又把零碎的布料收近另外的袋子,用手電筒打光,確定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留下殘痕後,才急匆匆地爬上去。到了地麵,用力地張嘴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才把刺眼的光關掉。韓策收回手,萬萬抓緊跑過去看那具散架的白骨。梁靜把席子展開,將白骨一塊塊地擺在上麵,衣服布料也隨著攤開在一旁,經過一番檢查過後,下了結論:“男性,骨骼已有風化跡象,死亡至少有了十年以上。年齡至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這就是老板?”萬萬下意識地想到這具白骨的主人就是十二年前趙琦琦在日記裡提到過的突然失蹤的老板,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趙琦琦所在的客房的地窖裡?梁靜開始檢查死者的衣服,初看和地窖裡所發現的土質相同,但實際結果還要等回隊裡化驗。白骨完事後,又去看老板娘的屍體,初看的結論和她們兩個人的結論沒差彆。梁靜把工具收整起來,和劉晟明兩人往外走:“今天估計要加班了。”劉晟明揉著肩膀,嗓門還是不小:“你先想想怎麼悄無聲息地從這道門出去吧。”“霍”這下子好,誰都知道她們要出門了,梁靜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同樣都是那場爆炸的受害者,怎麼好好的就把一個大肚腩的中年人,硬生生地震成了大嗓門的硬漢呢?廖峰從門口擠進來站在院子裡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敞開的衣襟扇著風:“擠得跟過節一樣。”韓策看向他:“有什麼新的進展?”“這裡是小鎮,大家基本八九點就要休息了,據關門店的服務生說,老板娘和往常沒什麼不同的地方,就正常八點左右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後,關門下班了。唯一異常的地方就是下午店裡來了個外地人,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下午老板娘就有點疑神疑鬼的,中間還回家過一次,但很快就回去了。”萬萬當即就曉得那夥計口中所謂的“外地人”是自己。她花了點功夫解釋一通,廖峰叉腰:“你說說,你好好的醫院不待,跑到這乾什麼?”這事萬萬就不想花功夫再解釋了。“淩晨以後,老板娘有發出過叫聲,沒有聽到的人嗎?”廖峰被成功帶離話題,翻著自己的小本子:“這個問過了,那個時間點大家都睡得挺死的,即使真有什麼動靜都沒有當回事。”“第一發現人是誰?”“你隔壁的民宿老板啊,說是過來敲門問吃不吃地瓜的事,結果發現門沒關,推門進來就看見老板娘的腿了……也是不容易,那麼大歲數的人,現在還被嚇得躺在床上休息呢。”“她孫子呢?”“什麼孫子?”廖峰也是一愣,“隔壁的老先生有孫子嗎,他現在的狀態需要有人在身邊照顧,我問了一下,說是有一兒一女,女人嫁到廣州那邊去了,兒子在市區很忙,不方便麻煩,倒沒提過孫子的事。”“有一個叫陳生的孫子,就是他讓我去了他家住了一晚上。”廖峰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眼神遊走在萬萬身上,“說到這,我就更想問你了,人家老先生家根本就不是什麼民宿,你不分青紅皂白地闖進去,結果就給人家惹了這麼大麻煩,現在還有點怨著你呢……”萬萬越聽越是皺眉,等廖峰說完,眉頭幾近乎成“川”字聽連忙擺手:“不對不對……是他孫子邀請我去他家的民宿的,不是不請自來,昨天陳生給他解釋過了的。”縱是再傻的人也明白這其中是有人在說謊。廖峰理所當然要相信擁有“革命友誼”的同事的,還是又問了一遍萬萬:“你確定你住在隔壁的時候,有說過那是民宿?”“萬萬更是無語:“不是我說,門上也掛著民宿的牌匾了,你沒看到嗎?”廖峰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三個人一同前往隔壁,胡亂猜疑不如當麵對質。這會兒上午,大亮著天,和傍晚那會兒看到的又是不一樣的感覺。牆上掛著兩串乾辣椒和一長辮子大蒜,倉庫旁停著的手推車上還擺著不少乾貨,走進屋子裡,就見著不少人圍著床邊坐著嘮嗑,看見他們進來,不覺地後退一步。萬萬掃視著一張張陌生的臉,看相床上躺著的瘦骨嶙峋的老人,手和臉上都生了不少老年斑,卻不是昨天見到的那位老人!有了這個認知後,她驚恐地看向屋子,吃飯的四方地桌不見了,牆上掛著的爺孫兩個人的合照也不見了,屋子還是那間屋子,但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包括屋主。萬萬走到那位老人麵前,質問道:“你是這間屋子的主人?”老人本來就在氣頭上,現在被這麼一問,情緒更是激烈:“不然呢,我不是這屋子的主人,你是嗎?”周圍的鎮民立馬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安撫老人:“彆生氣彆生氣,老唐,你身體不好,氣個好歹犯不著。”萬萬腦袋有點暈:“我昨天來的時候還不是你,是另外的一個老人,陳生在哪?”“什麼老人,什麼陳生?我們鎮上根本沒有這麼號人物?”“不可能。”“小姑娘,你到底怎麼回事,昨天我見你不也不算是壞人,才把客房騰出來給你住,結果隔壁突然出事了,又和你扯上了關係,現在又在胡說八道什麼,有病就趁輕趕緊去看看。”“我沒病,昨天我來這裡的時候,根本是另外的爺孫兩人。”韓策見萬萬情緒又激動起來,連忙上前攬住她肩膀,拽著她往屋子外邊走:“不用和他們爭,他們沒說謊。”“為什麼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沒有說謊,這裡明明不是這樣的!”此時的狀況完全是意料之外,萬萬好像落進了一個怪圈,從早上被那夥人莫名其妙地帶走開始,發展的方向就已然脫軌了。“我相信你,我見過你所說的陳生。”韓策的聲音驀然響起,萬萬猛地抬頭看著他:“你見過陳生?”韓策把淩晨趕到鎮上,又被陳生指到山上的事複述給她,萬萬聽完腦子更是一團亂麻。“到底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萬萬忽然想到她從隔壁抽屜裡找出來的日記本,連忙跑到隔壁的客房,房間和早上離開時也有了細微的變化,格子布的床單換成了土裡土氣的小碎花,她掀開枕頭,下邊原本放著的日記本不見了。韓策跟著走進來,隻見她無頭蒼蠅似的,滿屋子到處翻騰:“找什麼?”“趙琦琦的日記本。”萬萬急得音色都變了,她指著床單指著桌子上的新電話機,“這間房子也被人動了,床單不是我昨天睡過的那張,桌子的座機也不對,我給你打電話的那台很舊。”“我們被人設計了。”“設計?不可能,他又怎麼可能知道我會來,而且很明顯鎮上的人都在配合他演戲。”“是梁越。”韓策直接下了結論,“我不確定陳生到底是什麼人,但是是梁越出於某種原因把你引到這裡,這個局才開始的。”陳生所作的一切,很明顯就是為了他和萬萬準備的,引他上山仿佛就是為了讓他想起十二年前的事,那萬萬呢,讓萬萬來的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