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人心呢?以前人在的時候總覺得習以為常,不會珍惜,那麼人走了之後呢?人走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各種的不適應,這就是現在顧承東的感受吧?他怎麼會想到,在安雅不辭而彆之後的每個日夜裡,他像是丟了什麼東西一般無所適從,房間都是她的影子和氣息,他竟然就被困在她的影子和氣息裡 ,出不來了……顧承東發現了那隻放在角落裡的盒子,除了那盒子,似乎還有讓他更為驚訝的東西。那盒子是他熟悉的,是他去意大利隨手帶回來的禮物,因為母親在的緣故,他一半是為了做給母親看,可是另一半卻真的是想要送給她。他仿佛記得她是不嗜甜的,家裡甚少出現糖果巧克力這樣的東西,甜點倒是有的,可她很少吃,有幾次還是自己烤,都是烤焦烤糊了的……顧承東的思緒一下子飄的很遠很遠了。他將那漂亮的巧克力盒子打開,裡麵有各式的口味,他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口味,於是就買了盒多種口味的。可是裡麵就隻少了一塊,他仿佛能想象到她打開盒子時的樣子,淡淡的臉上隻挑選了她愛吃的那一款,然後原封不動的放回去。隻是盒子太漂亮了,又是她喜歡的,就小心的收藏起來。她就是這樣的人,淡淡的默不作聲的喜歡。顧承東放下盒子,發現旁邊還有一個精致的禮品盒,打開一看,是一款古典漂亮的領帶,上麵的暗紋竟然是一支淡雅的馬蹄蓮,這一定是安雅的買的,她喜歡馬蹄蓮,就連窗台上都擺了馬蹄蓮的。那麼這領帶是買了送給他的是不是?他推測著答案,心跟著怦怦加速。忽然一方手帕滑落了下來,掉在了他的腳邊,那好像是一塊絲綢刺繡,他記得母親喜歡做這樣的東西。他蹲下身撿起來,那是一塊素白的絲綢刺繡,沒有顯眼的圖案,可是就在絲帕的一角上,堪堪然繡著一個字。那字繡的很不熟練,針腳都是歪歪扭扭的,可是那是一個“東”字,是他名字的“東”字……顧承東握著那一方絲帕忽然覺得心臟被什麼緊緊的纏繞著,他究竟錯過了什麼……忽然電話響了起來,顧承東心神不定的接通,是母親打來的。“承東啊,安雅最近怎麼樣了,我給她打了幾次電話,都打不通,你們吵架了?是不是你欺負她了?”母親有些擔心道。“媽媽……”顧承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呀,就是會欺負安雅,也隻有安雅才會讓你欺負。”顧夫人在電話那邊輕歎著,“我就是有些擔心你們了,尤其是安雅,她的胃口不好,總是瘦瘦弱弱的,怪我沒有照顧好她……”“媽媽您說什麼?”顧承東忽然覺察到了什麼問道。“算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就告訴你吧。那一年,你爺爺去了安家,定了你們的婚事,緊接著安雅的爸爸媽媽就離開了,可是我有幸見了她媽媽一麵,也就是你的嶽母,我才知道什麼叫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一樣的典雅溫柔。那個時候,是安雅的媽媽拉著我的手,滿臉擔心無奈地祈求我照顧她的女兒……”顧夫人聲音有些低沉。顧承東握著電話說不出話來,怪不得她和母親如此的親近,原來不光是因為她要配合他演戲,原來她是寄托了對自己母親的思念。所以才對自己的婆婆也同樣的細心周到,乃至視如親人。那麼也包括那次回上海,她對爺爺所做的一切,因為家族分離,她尤其珍惜……“承東啊,有些話我也不多說了,畢竟這輩子找個能容你的人不容易。安雅和你,都不容易,你懂嗎?”顧夫人舒了口氣說道:“我也沒彆的事,就是想讓安雅幫我去房間找找她給我買的那些絲線,我臨走的時候忘了拿了……”顧夫人的話沒說完,顧承東卻沒有聽下去。他握著手機快步去了三樓母親的房間,他記得母親曾經有意無意地提醒他,有時間來房間坐坐,他總以為母親想找他談話,就模棱兩可的應著,卻從來沒認真的在母親房間裡坐過。這一次,他似乎覺得母親的房間裡似乎藏著什麼東西,那東西一定與安雅有關……顧承東打開母親房間的門,他忽然覺得這個家他並不是那麼的熟悉,之前的他都不曾好好地看過,在那些細微的地方藏著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那些秘密若不是安雅走了的話,他是不是一直都不會去找?母親的房間很乾淨,一進門印入眼簾的就是一大盆的蝴蝶蘭,那是母親喜歡的花,白色和粉色的,很漂亮。他隻掃了一眼就知道,這裡的所有陳設以及布置,都是重新準備的。這間房間雖然是給母親預留的,但是東西都是最基本簡單的。而保潔人員不會做的這樣仔細,甚至就連窗簾和床單也是新換的,可是他卻一直沒有發現。他慢慢地走進去,看見了母親說起的那些刺繡用的絲線,那是安雅買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安雅坐在母親的旁邊,一針一線地學著刺繡。她一定是話不多,卻是最認真的,她從母親的手中一針一線的學著,然後再一針一線的繡上他的名字…… 顧承東坐在床榻邊,伸手握著那一方絲帕,然後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他找到安雅的名字,思慮良久寫道:“你還好嗎……”安雅在跟美方學校的教授做交流,她一口流利的英語,加上淡淡的笑容,總讓人感覺格外的舒服。時間過的真快,在國內的每一天都覺得時間漫長,可是來到這邊的每一天都覺得充實。她不得不讓自己充實起來,因為她害怕閒下來的自己會胡思亂想,於是她額外的給自己安排了許多的工作。紀正揚在這裡陪著安雅已經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了,他每天看著她去上課,看著她做筆記,看著她從容淡定的跟那些金發碧眼的人交流,她很自信,可是卻在掩飾著什麼,掩飾什麼呢?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紀正揚知道,也許他能爭取的時間和機會不多,但是無論如何,這短短的幾個月世間裡,就讓他暫且站在她的身邊,好好的守護一下。遠處的安雅還在談論著什麼,似乎是她很感興趣的話題,她侃侃而談,臉上的笑容漸漸濃了起來,遠遠看上去,是一種不一樣的美。忽然有電話的震動聲,紀正揚收回了目光,接通了電話。“喂,爸。”紀正揚再次抬頭看了眼安雅,淡著口氣說道。“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對方的聲音很嚴肅。“再過段時間吧。”紀正揚回答。安雅猜測的沒錯,他是不顧家人的反對,私自來美國的。可是畢竟是紀家獨子,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走了,家裡人怎麼可能不聞不問?“過段時間?你打算就這麼待在美國嗎?”對方顯然惱怒了。“紀正揚你這是在乾什麼?一個人就跑到美國去,彆跟我說什麼彆的借口。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為著安家那一位?”“爸……”紀正揚皺眉打斷了父親的問話。“你給我清醒點兒,彆犯傻!”紀父大聲警告道:“趁早給我打消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安家的那一位現在是顧家的人!”“爸,我想問一句,當年為什麼不是我們家?”紀正揚的聲音低沉,當年為什麼不是他們紀家去提親,去救安家呢? “當年的安家是誰都可以攀得起的嗎?當年的事情,我們紀家幫不上半點忙,也隻有顧家可以!”紀父由衷的說道。安家的安雅他們不是不滿意,而是太滿意了,反而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當年的安家一招不慎,導致成現在。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唯有顧家……“正揚啊,安家和顧家的關係是多少年祖輩的情份,他們的聯姻雖然是迫不得已,卻是最好的選擇。當年不是安家有求於誰,而是顧家早就看上了安雅,你懂嗎?即便是安家沒有蒙難,顧家也是要定了安雅的。”紀父自然是明白自己兒子的心思。紀正揚握緊了電話,顧家人要定了又如何,安雅過的真的快樂嗎?他從見她的第一麵開始就知道,他們就是在維持表麵的平和。若是顧家真的在乎,若是顧承東真的在乎,她不會連一枚婚戒都沒有,她連一個跟自己相當的名分都沒有,他們是在乾什麼,拿安雅的幸福做為換取家族平和的籌碼嗎?這就是大家族中的殘忍嗎?紀正揚看著安雅禮貌地跟眾人道彆,轉身的時候忽然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他急忙掛斷電話跑過去。安雅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一陣難受的要緊,頭暈的很,胃裡一陣陣的惡心,她病了嗎?怎麼會這麼突然?她快步走著,要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是不是累到了?她揣測著自己身體狀況,可是頭上開始冒虛汗。“安雅,你還好吧?”紀正揚跑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很瘦弱,讓她忍不住心疼。“我……”安雅一句話沒說完,蹲在地上乾嘔起。紀正揚忽然覺察出了什麼,心忽然重重的沉了一下。醫院裡,安雅躺在病床上,金發碧眼的醫生做完詳細的檢查之後,告訴她一個驚人消息,“安小姐,您懷孕了。”安雅猛然間坐起身,不敢相信的看著麵前的醫生,重複著問道:“我懷孕了?是真的嗎?”她緊緊地抓著自己的領口,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蹦出來了,她真的懷孕了嗎?“是的,安小姐。不過,隻有兩個月左右,您要多注意飲食和休息。”醫生很耐心的提醒著,這位黑頭發黑眼睛的中國小姐,真的很美。她忍不住地說道:“安小姐這麼漂亮,將來寶寶一定會可愛的。”安雅心裡某個地方像是炸開了,寶寶……她在心裡反複地念叨著,白皙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己小腹,那裡有個小生命正在慢慢生長。紀正揚進來的時候看見安雅正在發呆,送來醫院的時候,他真的被嚇到了,她乾嘔的那麼厲害,然後又暈倒了,他抱著她跑,卻發現她那麼瘦那麼輕。她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嗎?現在的她坐在病床上,手撫在小腹上……這個動作以為著什麼,紀正揚不言而喻。當他被醫生告知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僵住了,安雅有了孩子,有了她和顧承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