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會在她的身上一一化解，顧森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自己忽然萌生出對安雅這樣的想法，可能這就是一眼認定吧。“爸爸，要去醫院嗎？爺爺還惦記著。”顧承東記得爺爺昨天說過，掃祭結束後要回醫院見他的，爺爺依舊是放心不下的。“嗯，去一趟，你陪我去吧，讓你媽媽和安雅他們先回家休息準備午飯吧。”顧森國說道，而後父子兩人上了車。父子兩人到了醫院，一起上了樓，推開了病房門，似乎是剛剛掛完水，顧老爺子摁了摁手上地遮住針孔的膠布，準備伸手取杯子。“爺爺，您要喝水嗎？”顧承東連忙快走兩步拿過杯子續上了溫水，又端到爺爺的麵前。“爸。”顧國森坐到顧老爺子的窗前，仔細地看了看父親的精神和臉色，還算的上不錯。他也略略放了心。“回來了？事情都辦完了？”顧老爺子輕咳了一聲，慢慢地喝了口水問道。他的問題很簡單，一是，兒子回來了，二是掃祭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他們祖孫三人的說話方式真是如出一轍的相似。“嗯，都辦完了。”顧國森點點頭回答。“那就好，那就好，一晃都這麼多年了……”顧老爺子不由地歎了口氣，眼眶有些發紅起來。“安雅呢？她怎麼沒來？”顧老爺子又看向孫子問道。“她跟媽媽回去給您準備午飯了，中午的時候會過來的。”顧承東知道爺爺關心的是掃祭的事情，於是說道。“我已經帶安雅去看奶奶了，奶奶也會安心了，您也放心吧。”顧承東安慰著床上的爺爺。他從來都不知道，安雅在無聲無息之中正在變成他們家重要的一處紐帶，他當初隻是認為這隻是一場聯姻，而聯姻的這個女子他沒見過，不喜歡，更談不上愛，可是現在，很多東西真地已經變了。“嗯，那就好那就好。”顧老爺子微微地抬起手說道。“承東啊，陪我下床走走。”顧老爺子掀開被子說道。顧承東看了眼父親，伸手扶住爺爺，這間病房算是大的，為的就是可以讓爺爺在房間裡簡單地走動走動。顧森國看著兒子和父親在大玻璃窗前慢慢地走動著，忽然心裡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沉甸甸地……“承東啊，什麼時候回北京了，你帶爺爺好好地兜上一圈，爺爺好久沒看到那些紅牆綠瓦了。”“行啊，爺爺，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帶您去，坐我的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好不好？地兒您隨便挑。”顧承東答應著。“以前的好戰友沒剩幾個了，要好的就剩下安老頭那麼一個了，真是這日子不經過，時間不夠用啊……”顧老爺子感慨道。“爺爺，您彆這麼說，您的日子還長著呢。”“那時候，我們一起上戰場，乾敵人時候那股子勁兒狠著呢，隨隨便便一塊石頭就能把腦袋砸下來……”顧老爺子開始回憶著。“那個時候誰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大家都知道槍子兒不長眼。你爺爺我差一點兒就趕上了，要不是安老頭擋在我前麵，我早就報銷了……”“爺爺，這麼多年了，您還記得。”顧承東知道安家與自己家的交情，是因為安家老爺子曾是自己爺爺的救命恩人。“有些事兒啊，是一輩子都不能忘的啊……”顧老爺子念叨著。“爺爺當年沒征求你的意見就應了這門聯姻，可是你想想，當年安老頭在救我的時候，有沒有征求過誰的意見啊？”“爺爺……”顧承東皺了眉，果然還是提到了這件事上。“行了，我知道是我強人所難了，我也不想為難你們，可是我真是想你們好。”顧老爺子伸出蒼勁地手拍了拍顧承東的肩膀。“三年了，爺爺不知道還有多少個三年啊……”顧承東突然被什麼噎了一下，沒說出話來。“當初你奶奶嫁我的時候，我也是一百個不願意，我那時可是堂堂的將軍了，誰會娶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女子，說不定還是個小腳的。可是啊，我錯了。當我在學校裡見到你奶奶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完全錯了，那藍色的布衫黑色的裙子，整齊的娃娃頭，我就想啊，我怎麼才見到你呢？”顧老爺子的臉上泛著紅光，眼神裡冒著光彩。顧承東被爺爺地表情怔住了……“你奶奶對著我那一笑，我就知道這輩子就是她了，在多年後那麼多地動亂裡，你奶奶一步都沒有離開我，我知道這輩子我遇上她是我的幸事，可是，我是不是她的呢，我不知道也不敢說。隻是這一輩子我認定了她，不辜負她。同樣，你奶奶也從未辜負我……”“爺爺……”顧承東看著爺爺，有些聽地入了神，覺得渾身發熱。“承東啊，一輩子遇上個可心的人不容易，有些事情不要用眼睛看，要用心思去感受，知道嗎？”顧老爺子淡淡地笑了……“在你婚姻這件事上，爺爺啊做了你的主，我知道你不說，可是心裡還是會不樂意。其實安雅也是如此，甚至她比你承受都還要多，安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做這樣的決定，安老頭是個什麼樣兒的脾氣，我比誰都清楚，可是難得安老頭同意了，他說他也中意於你……”顧承東聽完隻覺得心跳得厲害，他隻知道，自己爺爺是看上了安雅，可是從不知道安家的爺爺也中意自己，這是一個怎樣的緣分？“我總想著什麼事兒都往好的方麵去做，即便是結果不儘如人意，也不會後悔。爺爺啊還是要等哪一天，等安雅名正言順的那一天。無論如何，安家的小雅，是任誰都不可取代的。”顧承東一言不發，可腦子裡的卻被大量的信息衝刷著。“名正言順”……是啊，現在的安雅如何算得上是名正言順啊。“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累得慌。”他伸手指了指水杯，示意要喝水，這麼多年爺爺一直有自己的習慣。顧國森趕忙過去拿起杯子遞到父親的手裡，這麼多年了，父親還是習慣用這個老式的杯子，他記得這是母親送給父親的。“爸，這杯子您還用著呢？”顧國森是怕父親會睹物思人。“用些東西丟不得的，杯子就是一輩子，你們年輕人可要比我懂得多了，是不是？”顧老爺子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孫子，意味深長。顧國森重新拿過杯子，緊緊地握在手裡，這麼多年沒放下的豈是父親一個人，他有太多的思念隻能埋在心底。顧承東看了看父親，跟爺爺說道：“爺爺您餓了嗎？我打電話讓叔叔送飯過來好不好？”這個時候他忽然很想見一個人，可是又說不出口，這是怎樣的一種情緒呢？話音剛落，病房外就傳來了敲門聲，聲音輕巧，不突兀。顧國森打開門，安雅拎著保溫桶站在那裡，臉上帶著淡淡地笑。顧承東的心裡忽然像落下了一塊石頭一般，這樣的笑容讓他安心。“爺爺，我來給您送飯了。”安雅跟顧國森打過招呼，直接走了進來，樣子很自然，不帶半點地做作。“爸爸，您先回去吃飯吧，有我和承東在這裡陪爺爺，您放心吧。”安雅對顧國森說道。她是特意來換了公公回去吃完飯的，公公難得回來一趟，這頓晚飯婆婆做地精細，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顧國森知道安雅聰明，卻忽然覺得她是那麼心思細膩，這樣地細節是誰都不會提及的，全憑著一顆剔透細膩的心思。他的目光又轉到了兒子身上，心裡忽然期盼著，這一切兒子能快些明白。“你先回去吧，回來一趟不容易，吃頓家裡的飯吧。”顧老爺子果然開了口 。“承東和安雅陪陪我挺好的。”顧國森不再多說什麼，隻是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病房。安雅將保溫桶裡的飯菜一一拿出來，碗裡盛的是紫米小棗粥，香氣撲鼻。安雅輕輕地用勺子攪動著，動作很輕柔。顧承東看著安雅認真地準備著，心裡異樣的情緒越來越明顯。“爺爺，咱們吃飯吧。”安雅轉過身來笑著說道，語氣親密。“唔……”顧老爺子拿著筷子瞅了瞅桌子上的飯菜，有些不樂意，“又是這些清口的，蘆筍，油菜，香菇，吃膩了。”安雅知道爺爺這個年紀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尤其現在還住著院，飯菜更得少鹽少油，難免這樣寡淡的口味會吃膩。“爺爺，你看這是什麼。“安雅將一小盒的醬排骨推到了顧老爺子的麵前，“您嘗嘗，可彆貪嘴吃多了。”顧老爺子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問道：“你是怎麼說服你婆婆的？你婆婆可是對我的食譜嚴格把控得很呢。”“我說是給承東帶的，不讓爺爺吃。”安雅笑了，臉上是難得地狡黠的神色，看上去像是耍了小聰明的小貓，可愛至極。“哈哈哈……你這小丫頭……”顧老爺子笑地開心極了。顧承東從沒見過一向淡雅從容的安雅會有這樣小心思，這跟平時的她一點兒都不像，現在的她更加真實。顧老爺子端起已經溫涼的紫米粥慢慢地喝了一勺，然後說道：“你小子還愣著乾什麼，坐下來陪我一起吃，我一個人吃，悶得慌。還有萬一你們回去了，你媽媽問你，醬排骨是鹹的還是甜的，你答不上來，豈不是把安雅給賣了嗎？”顧老爺子忽然對著顧承東板起了臉，“你呀，彆浪費了彆人對你的心思……”顧承東一時被說的語塞起來，他依言坐到爺爺的身邊，安雅遞給他另一隻盛滿紫米粥的碗，他隻喝了一口就知道，這粥是她熬的。“小子，排骨多吃幾塊，你媳婦兒特意給你帶的，你爺爺我是跟著你沾光呢。”顧老爺子低聲對顧承東說道。顧承東看著那幾塊將排骨，心裡動了又動，喉頭不由地緊了又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