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澳門著名的商業貿易中心，顧承東是今晚被約的客人，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商業酒會，顧承東應付這樣的場麵自是遊刃有餘的，可是今晚他的心思似乎總被什麼牽掛著。酒會的布置很是富麗堂皇，歐式宮廷畫，歐式的餐點，歐式的音樂。璀璨的燈光下，人人衣香麗影，觥籌交錯。顧承東帶著衛昊見了幾個重要的人，簡單地寒暄，簡單地問候，最後人人都要問上一句，“怎麼今天顧總身邊沒人陪著？”“陪”？找誰陪？他們倒是一個個地帶著情人、太太地出來，他卻誰也沒帶，他能帶誰？安雅嗎？安雅恐怕對“顧太太”這個名號都懶得用一次吧。“喲，瞧瞧這是誰啊？”顧承東剛坐下準備換一杯酒，就聽見有人挑高了聲調喊他的名字，“顧總。”衛昊循聲望去，原來是顧家老二家的，也就是顧承東的二弟，顧啟北。衛昊立刻行禮，“二少爺。”“行了，彆整這些，我可不是大哥，天天板著臉一本正經的，也不是三弟，天天神龍擺尾不見個人影兒。”顧啟北一屁股坐到顧承東的身邊挑著嘴唇說道，“是不是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顧承東沒搭理他地問話，反問道。“你不知道我消息靈通啊？”顧啟北搖著手裡的紅酒說道。“是不是爺爺會意的？”顧承東淡淡地問道。“哎大哥，你就假裝不知道好不好，這樣好沒意思的。”顧啟北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爺爺回來了？”顧承東依舊簡單地問道。“沒有，爺爺的事情不用我們操心，倒是大伯母……”顧啟北故意停頓下來，看著顧承東說道，“大伯母倒是很擔心你呢。”“我媽怎麼擔心我了？”顧承東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喜歡賣關子，但是他這次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大伯母讓我問問，你跟家裡那位大嫂怎麼樣了？”顧啟北故意壓低了聲音，湊到顧承東的耳邊說道。顧承東聽完沒有說話，隻是低頭喝了一杯紅酒。顧啟北看了看顧承東繼續說道，“哎大哥，你跟大嫂怎麼了？吵架了？我看著安家的那一位算是知書達理的，可是你們這也太悄無聲息了呀。”當年這場婚姻，隻有顧安兩家知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連婚禮更是能簡則簡，簡單到了什麼都沒有的地步。不過，顧家人對安雅還是滿意的，首先顧家的老爺子，跟安家老輩的關係一直不錯，安雅的爺爺曾經在戰場上救過顧家老爺子的命，救命之恩的情份是怎麼都抹殺不掉的。再者，安家人確實各個出眾，顧家人更是各個的出類拔萃，要說門登戶對，那也是沒得說。第三，其實顧家小輩裡，顧承東是一枝獨秀，顧家老爺子對其相當重視，於是這條擔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顧家人對這件事並沒有多大程度的反對，安家人的為人和品行都是極好的，安家培養的幾個小輩也是沒得說，隻不過時局變化，誰也說不準，沒想到竟牽扯上了安雅的父親……顧啟北瞧著顧承東默不作聲，他心裡明白，當年爺爺有意要救安家，但是又不能有太大太明顯地動作，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聯姻，他知道當年大哥也是這樣沉默了許久，終是點了頭。有些事情，是連他們這些世家子弟都沒辦法的，安雅如此，他們也是如此……不過，他覺得安家的人應該錯不了，爺爺的眼光應該錯不了，隻不過，婚姻這檔子事兒，怎麼著也牽扯著感情是不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大哥和這位大嫂的感情究竟怎麼樣了？“大哥，你怎麼了？”顧啟北看著顧承東一言不發，忍不住問道。“沒什麼，我們……”顧承東放下杯子頓了頓說道，“我們就那樣。”“就那樣兒？是哪樣兒啊？”顧啟北自然是故意問的。“大哥，當年的事，你不能違背爺爺的意思，也就成全了安家。不過婚姻感情這事兒，還是你自己決定的，這你應該比我清楚。”顧承東一張臉陰沉似水。“好吧，我就是幫大伯母帶個話而已，大伯母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希望你過得好，若是可能的話……”顧啟北沒再說下去，大哥的臉色怕是現在說也不合時宜，確實有些東西是需要時間的，感情更是如此。“近期的那件事，你聽說了嗎？”顧承東沒有應答，隻是轉移了話題，“江家的人很是積極。”“哦？是嗎？按理說江家的人底子不弱，何苦摻和這事兒?”顧啟北該帶到的話已經帶到，那麼也該談一談彆的話題了。“尚南什麼時候回來？”顧承東問道。“他呀，沒個準兒，不過，爺爺說了，這次澳門會議結束，我跟著你回帝都，說不定過幾天，尚南也就到了。”顧啟北說道。顧承東點了點，無意間看了一眼手上的時間，這個時間她應該睡了吧。這個想法來的突然，顧承東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一連幾天，安雅都在學校裡碰見了紀正揚。不是在王教授的古典文學分析課上，就是在學校的食堂裡，今天則是在圖書館裡。“好巧啊。”紀正揚已經非常熟絡地跟她打著招呼。安雅淡淡的笑了笑，準備去取書。拿著書回來的時候，紀正揚已經將座位挪到了她的旁邊，安雅有些訝然，這個紀正揚倒是很會自作主張。“我隻是想跟你討論幾個問題而已。”紀正揚仿佛看出她的表情中暗含著什麼，立刻解釋道。安雅坐下來，翻開書，兩個人在筆記本上安靜地討論問題。紀正揚工工整整地寫下問題，安雅把自己想到地寫上幾點，然後轉頭再去翻書查閱。她的字跡娟秀，真的是字如其人。今天安雅穿了件淡紫色的薄外套，裡麵是白色的襯衫，看上去像是一個剛入學的大學生，但是眼睛裡隱藏著許多女孩子不曾有的東西。紀正揚看著她一邊翻書一邊傾身過來，一絲長發無意間落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軟軟地，混合著安雅淡淡然的氣質，紀正揚有一瞬間的恍神，有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衝動。下午離開的時候，紀正揚接了個電話，然後對安雅說道，“以後我可能都不會來H大了……”“是因為要準備T大的答辯賽嗎？”安雅知道每一年的答辯賽，T大總是第一個開始的。“嗯，所以可能有那麼一段時間不會見麵。”紀正揚的口氣裡帶了一點點的不舍，這一點點的不舍讓人不易察覺。“那祝你答辯成功！”安雅報以淡淡的微笑說道。紀正揚的心動了動，安家的安雅，確實有不一樣的地方，那是一種彆人怎麼比怎麼模仿，都比不過，模仿不來的。紀正揚也對著她笑了，安雅看著眉清目秀的他帶著笑容，仿佛古代書生一般的儒雅，這樣的男子也是難得的。“其實，說不定什麼時候，哪一天，我們會再遇見，我很期待那時候的場景。”這是紀正揚臨走時，最後說的一句話。安雅隻是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也沒有多想。她一個人抱著書，去買了些魚食，就坐車回了顧宅，這幾天溫度回升得很快，天氣暖和了很多，隻是一個人待的時間久了，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總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回到顧宅的安雅收拾好一切，給房間裡的馬蹄蓮換了水，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給小金魚喂食，看著它們遊來遊去地將魚缸裡的魚食吃光，安雅淡淡的笑了。晚上的時候，安雅正在寫論文，接到了齊琪的電話。“喂，安雅，你在哪裡啊？”齊琪關心地問道。“我在顧宅。”安雅頂著魚缸裡的小金魚回答道。“你已經回去了啊？我還打算今晚帶你去我那裡呢。”齊琪有些失落，她原本打算是想陪陪安雅的，隻是店裡一忙，竟忘了時間。“怎麼了？”安雅笑了，她知道齊琪在關心自己。“沒什麼就是想跟你擠在一起睡啦！”齊琪撅著嘴說道。安雅的鼻子有些發酸，擠在一起，那個時候多溫暖啊。“我一個人挺好的，他……他大概快要回來了。”安雅安慰著齊琪也同時安慰著自己。“那下一次，下一次你一定來陪我。”齊琪極力邀請著。“好。”安雅點點頭。掛上了電話，安雅望著亮著的電腦屏幕，滿腦子裡都是齊琪最後說的那句話，“安雅，彆怪我多嘴，即便是自己一個人，你也該回家看看，對不對？”回家……以前她有爸爸媽媽家，那是她從小的歡樂，那是她的無憂無慮，她還有爺爺奶奶家，那是無儘的寵愛，那是她承歡膝下……可是現在呢？她待在一個豪華的安靜到讓人窒息的地方，那是顧宅，不是她的家……安雅想了良久，終於打開手機，撥通了那個曾經最熟悉的號碼。電話響了五遍，被接了起來，安雅心裡忽然覺得有些發悶。“喂？是誰啊？”那是一個年老的聲音，聲音溫和而低啞。安雅覺得有什麼堵在了嗓子裡，竟然發不出聲音來。“是誰啊？”對方耐心地接著問。“奶奶，是我……”安雅終於說出話來，聲音有些發抖。“是……是小雅？”電話裡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我的小雅，終於來電話了。”這一句話，讓安雅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終於”，奶奶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她啊。“奶奶，你和爺爺好不好？”安雅極力控製著自己發抖的聲音。“好，就是想你。”電話裡的聲音帶了急切的關心，“你什麼時候回來看看我和你爺爺啊？”安雅終於忍不住，眼淚流下來，但是依舊極力地控製著，不讓電話裡的奶奶聽出端倪。“下周好不好？下周我去看您和爺爺。”安雅終於說道。“哎，好，我們等著。”對方終於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安雅在掛上電話的一刻，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