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隻得匆匆地拿起自己的外套,換好鞋子跟了出來,今天的顧承東真得很奇怪,安雅微微的有些莫名的忐忑。司機正開著車門,等著她,安雅隻好坐了進去。與顧承東並肩坐在了一起,這樣坐在一起還是第一次。顧承東的專屬座駕非常舒適,手觸摸到座椅可以感覺到是純進口小牛皮的質感和紋路,安雅知道顧承東對自己所使用的東西品質要求很高,向來是一絲不苟的。她不由得將手掌收了起來,很顯然她是不屬於這裡的。“去H大。”顧承東簡單地說道。司機點點頭,車子就平穩地起步了。安雅靠著車窗,午後的陽光有些懶洋洋的,她又剛剛吃了午飯,也許是因為昨晚睡得有些晚的緣故,總之睡意漸漸地襲來。這樣的午後小眠,好像發生在小時候,她總是喜歡躺在自己的床上曬太陽,然後就那樣隨意的睡著。然後總有人會在她耳邊輕輕的喚她的名字,那是媽媽的聲音,那是哥哥的聲音,那是爺爺的聲音。安雅睡著睡著,眼睛有些生疼。後來,哥哥都走了,沒人再護著她了。後來媽媽也跟著爸爸離開了,沒人疼她了。再後來爺爺拉著她的手,說,小雅,委屈你了……“安雅、安雅。”是誰在喊她的名字,“安雅,醒醒。”顧承東看著身邊睡著的安雅,一顆小腦袋竟然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白色的小貓,蜷縮在他的身上。顧承東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勻稱的呼吸,一頭的長發如黑色的緞子,傾瀉在她的肩上,有種慵懶的美感。安家是名門世家,從安家老爺子到安雅的父親叔叔各個都是厲害的角色,孫輩們更是不必說,安家很注重孫輩的教育,安雅是唯一的女孩兒,所以真稱得上是安家的掌上明珠。若不是,那件事情的發生,安雅的父親也不會受到牽連,官場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便不是你的錯,邁錯了一步,選錯了一個人,被牽扯上也是很難擺脫的。顧承東看著睡著的安雅,手指下意識的動了動,終究還是抑製住了,想要撫摸她長發的想法……車子穩穩地停在H大門前不太顯眼的位置,司機看了看後麵的情形,沒敢打擾,隻得安安靜靜地等著。“安雅、安雅,醒醒……”顧承東喊她的名字,居然睡得這麼熟,難道是太累了嗎?安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她哭了嗎?是做夢了嗎?顧承東看著她,錯愕地看著自己,又趕緊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臉上立刻又泛紅起來。這一連串的動作,讓顧承東的心,微微泛起了波瀾……隻是他依舊什麼都沒說,他依舊冷靜地看著她,沒有問原因,沒有探究竟,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安雅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在車子裡睡著,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歪倒在了顧承東的肩膀上,好在他沒有生氣,可是那臉色也談不上什麼友善的顏色,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能這麼毫無戒備地睡著呢?“不好意思我睡著了。”安雅尷尬的說道,“已經到了嗎?我該走了,謝謝。”她慌亂地整理好自己的頭發,打開車門下車。自始至終,顧承東沒有說一句話。安雅抱著書小跑著進了學校大門,顧承東看著她白色的背影遠去,臉上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表情。車子停了一會兒,H大下午上課的人多了起來,大家咋舌地看著學校門口忽然驚現的豪車,互相談論起來。司機有些按耐不住了,老板做事一向低調謹慎的,現在學生越來越多,一會兒說不定路該堵了。終於,顧承東淡淡地說了句,“開車吧。”司機終於鬆了口氣,車子啟動,離開了H大門口。安雅坐到教室裡的時候,還有些心有餘悸,顧承東今天太奇怪了,居然送她來學校,他的車子那麼招搖,也不怕被什麼人拍到。還有,自己怎麼能在他的車子裡睡著呢?她一麵進行著自我批評,一麵安撫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還真是巧啊?”忽然一個聲音闖入她的思緒。安雅又被嚇了一跳,“啊?”“你怎麼了?我嚇到你了?”男生坐到了她身邊,看到她的反應問道。“原來是你啊。”安雅這才看清,是今天上午借他筆記的男生。“嗯,我來聽課,順便還筆記,不知道你會不會在,沒想到被我猜中了。”男生笑了,眼睛明亮。安雅不由的也笑了,淡淡的。“我來介紹一下,本人叫紀正楊,28歲,T大文學係博士生,經常來H大蹭課聽。”紀正楊說道。“原來你不是H大的學生啊。”安雅有些意外了,不過也對,H大的博士生她基本都認識的,怎麼就跑出這麼一個臉生的來。“你好,我叫安雅。”安雅簡單地說道。紀正楊看著安雅笑了,自己也跟著笑起來,隻不過笑得意味深長。下午的課很快就結束了,安雅準備離開,卻被紀正楊攔住。“你下課之後還有彆的事情嗎?我可不可以請你喝杯咖啡?”不待安雅回答,紀正楊就解釋道:“不是因為彆的,隻是感謝你的筆記,它幫了我很大得忙。”安雅淡淡一笑說道:“如果是因為筆記的事,那就真的不用了,之前你已經道謝了,再喝咖啡豈不是要破費了?還有,我確實還有彆的事情,所以喝咖啡確實不行,但是好意我心領了。”紀正楊看著安雅遠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起來。這就是安家的安雅,以前早有耳聞,看來確實名不虛傳,隻不過安家的事他也有所聽聞,沒想到安雅倒是安然無恙。安雅剛剛出了校門,電話的信息提示“叮咚”地響了兩聲,讓她出乎意料的是,短信竟然是顧承東發來的。“我要去澳門出差一周。”很簡短的一句話,卻讓安雅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不是發錯信息了?他們婚後不過一年半的時間,這一年半裡顧承東有什麼事情從來是不會跟她說的,更何況他也沒有跟她說的必要,既然是互不打擾,那還有什麼要告知的必要呢?可是今天,他是怎麼了?安雅握著手機想了半晌,終於點開了回複欄,隻寫了一個“嗯。”坐在車子上趕去機場的顧承東,是臨時有事情必須飛過去處理的,可是就在坐上車子的一瞬間,他忽然很想給安雅打個電話。這種感覺來的突然,就好像今天中午他忽然就很想在家吃一頓飯,而這一頓飯他隻想安雅做給他吃一樣。這樣的心思連他自己都有些琢磨不清,大概是今天的陽光太好了,大概是白玉蘭花快要開了,大概是……大概是什麼顧承東不想追究下去了。手指翻開電話,由於首字母排列的原因,安雅的名字總是在最前麵,隻是那號碼,看著有些陌生。婚後的一年半時間裡,他們似乎不通電話的,他不打給她,她也倒安分守己從不打擾他。顧承東忽然覺得他們之間還真是“特彆”得很。最終,電話還是沒有撥通,顧承東隻是簡短地發了一條信息,那簡短的幾個字更像是告知通知一般。幾分鐘之後,顧承東的手機提示閃了幾下,點開一看,是安雅的回複,沒想到她比他還要簡短,隻回了一個“嗯”字。顧承東沉著一張臉,剛要收起手機,手機又閃了一下,原來隔了幾秒鐘,安雅又發來一條信息,“注意安全……”這一次顧承東看著這四個字,嘴角向上浮了浮。安雅收起手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完成了什麼大事一般,心裡竟然輕鬆了許多。也是啊,他一周都不在家,她豈不是很輕鬆嗎?時間還早,安雅決定去逛一逛,她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旁晚的餘暉落在她的長發上,顯得有些孤單的落寞,這樣一個人的她,獨自走在大街小巷裡,獨自看著周遭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這樣的感覺,真得很不好受。安雅抱著一大捧花回到了顧宅,心情顯然好了很多,換下鞋子來不及脫下外套,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水晶花瓶,迫不及待的將水波紋的魚缸裡注滿水,一對兒紅色的小金魚,在小小的魚缸裡是那樣的活潑可愛,安雅不自覺的笑了。梳著馬尾的安雅,坐在桌子前認真地修剪著花枝,她買的是白色的馬蹄蓮,白色的花瓣配著淡綠色的花莖,看上去賞心悅目,安雅走進花店裡,一眼就看中了,於是便買下了一大捧。馬蹄蓮全部修剪好了,足足插滿了三隻水晶花瓶,那花瓶是顧承東拿回來的,那在櫥櫃裡,一直沒用。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安雅趴在桌子上看了好一會兒,漸漸的眼睛有些泛紅。以前她也是這樣看著媽媽修剪花枝的,玫瑰,百合,媽媽很愛花,她的家裡從不缺花。安雅閉了閉眼睛,克製住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她站起身將一切收拾好。將一瓶馬蹄蓮放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台上,另外一瓶連同魚缸放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還剩下一瓶……安雅抱著最後一瓶馬蹄蓮,猶豫著,最終,她來到顧承東的房間,輕輕的將花瓶擺放在了他的床頭櫃上。離開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回頭,白色的馬蹄蓮在這個房間裡格外的顯眼,安雅不由的露出了笑容。回到房間的她,開始整理筆記,和修改論文,電腦筆記本的光屏照在她的臉上,她時不時地抬頭望一眼窗台上的馬蹄蓮,又時不時地看一眼旁邊的小金魚,至少,她終於不是一個人了。外麵的月色朦朧,氣溫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回升,花朵也在不知不覺中綻放,有這些事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改變。隻是,有些事是安雅現在還不知道的,還不能感覺到的,但是有些事就是在冥冥中注定的,想逃都逃不了。就如這白色的馬蹄蓮,安雅怎麼會知道,馬蹄蓮的花語竟是“忠貞不渝,永結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