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煙塵散儘(1 / 1)

沐染真覺得自己是沒有睡醒的。雖然不是很晚才睡,可她做了那個奇奇怪怪的夢,反而越睡越累,要是女保鏢沒有來叫她,她估計有要再睡一個回籠覺,可是女保鏢的一句話,讓沐染真的睡意全都消失殆儘。一直以來基本上都是全妝容才出門的她,這次匆匆忙忙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就跟著女保鏢上了車。洛天出事了。一路上,沐染真的腦子裡一直回蕩著這句話,饒是她從被叫醒之後,一直都處於這個狀態之下,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當她到了研究所,坐上研究所準備好的直升機,花了幾個小時終於來到邊境的那個小國家,看見洛天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捂嘴尖叫了起來。洛天幾乎全身都是傷,身上綁滿了繃帶,臉上也是帶著呼吸機,身上幾乎都是輸液管,氣色也是發白,嘴唇乾裂,哪裡還有之前精神的樣子。在直升機上的時候,沐染真已經大概了解了情況,洛天帶領的小隊前去圍剿那些極端犯罪份子時,有一個犯罪份子在身上藏了炸彈,眼看自己就要被抓住,他便引爆了身上的炸彈,除了洛天之外,另外的人也或多或少受傷了,但因為洛天是離得最近的,傷得也最重。洛天的體質,段景之是明白的,可是洛天救過醫治之後,依舊沒有好轉,他想起之前沐染真被救回來之後,身上的自愈功能下降的事,想著該不會洛天也遇到了這種情況。所以,他才聯係了教授,而教授,則是在第一時間內把沐染真帶到了這個地方。把沐染真帶到這裡的原因,沐染真是知道的。可她一路上都在害怕,這種害怕在看見洛天受傷躺在病床上之後,幾乎是達到了頂峰,她整個人都顫栗不止,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腦子裡炸開,讓她久久不能回神。她的頭腦一片空白,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她感覺整個世界都眩暈了。她想喊,想哭,可是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的嗓子一般,讓她胸口發悶發疼,可就是發不出聲音。段景之支開了無關人員,隻留了一個知曉內情的醫生,想讓他去抽取沐染真的血,然後再注射到洛天身上。可他們都還在等著沐染真緩過來,沐染真就突然拿過旁邊鋒利的手術刀,段景之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沐染真已經用手術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腕,緊接著,殷紅的鮮血流了下來。沐染真把自己流著血的手舉到洛天胸口的傷口上,任由自己的鮮血就這麼流到洛天胸口上的傷,她本能地認為,胸口的傷,離心臟最近,傷得最重,所以隻要把那裡的傷口醫治好了,洛天就能沒事。她太心急,眼淚糊了一臉,她泣不成聲,手腕上的傷明明疼得幾乎握不住拳,可她還是用力讓血流得更多,她一邊哭一邊喊:“洛天,求求你,快點醒過來……”沐染真這個時候,才明白了,自己做的那個夢是什麼意思,終於,輪到她來救贖洛天了。雖然隔著一層衣物,但沐染真的血液還是融進了洛天的傷口之中。沐染真的血液還是有用的,洛天的心跳起伏慢慢恢複,沐染真從早上被叫起來開始,就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卡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的那顆心,終於稍稍鬆懈了一些。段景之這才上前,製止了沐染真近乎自殘一般的舉動,讓醫生替她包紮了手腕上的傷,然後又抽取了一些血液,給洛天注射進去。沐染真一直都高度緊張,現在又失血嚴重,當醫生給她包紮的時候,那種無力的眩暈這才侵襲了她。段景之乾脆搬了一張床,讓沐染真躺著休息。沐染真這都不是睡了,應該是身體過於勞累,直接昏了過去。醫生又給她吃了一些安神的藥,她這一覺,幾乎是從中午睡到了傍晚。她依舊是做起了那個夢,夢見洛天沉淪,她要沉入水底把洛天救上來的夢,她一直用力地追啊追,可是洛天卻越沉越深,海水能見度低,周圍漸漸陷入黑暗,她的視線之內,已經找不到洛天了。她不由得蹙起眉,夢境中的她被困在深海之中,夢境之外的她,被困在夢魘之中。可就在沐染真要被夢魘巨獸吞噬的時候,有那麼一雙手輕輕撫上了她的眉頭。朦朧之間,沐染真突然有人在說:“沒事了。”就因為這麼短短三個字,夢境之中本該被深海困住的沐染真,身體突然被一股暖流卷住,然後一點點朝著水麵上浮去……而夢境之外的沐染真,則是一點點睜開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洛天跪在沐染真的床邊,十指相扣著她那隻被劃傷了手腕的手,洛天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綁著繃帶的手,聲音因為太久沒有說話,變得有些嘶啞,卻依舊溫柔:“我回來了。”沐染真沒忍住,鼻子一酸,淚腺決堤。她坐了起來,用另外一隻手攬住洛天的脖子,把自己的腦袋靠在了洛天的肩頭,悶聲哭泣了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不要再走了。……沐染真的傷到了傍晚,拆開繃帶,傷口已經愈合,洛天傷得比較重,雖然是從鬼門關闖了一圈回來,但身體還是要養著的。段景之先帶了一小隊的人回國複命,洛天則跟著一小支隊伍跟傷員留在原地養傷。洛天倒是有執念,之前拍了相片給沐染真看的那個小攤,等他的傷稍微好了一些,他就要帶著沐染真一起去。那些非法研究藥物的組織,這次總算是被一鍋端了,沒有了安全隱患,洛天帶著沐染真出去約會,自然就不用再帶那些頂著保鏢名號卻坐著電燈泡工作的人一起了。這個邊境小國家有些落後,沐染真幾乎都不用做什麼隱藏,就能跟洛天大大方方牽著手走在大街上。再說了,家長都見過了,就算被認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沐染真暗暗想著,說不定被偷拍了,還能順水推舟,讓他們的關係更近一步呢。嚴格來說,這是沐染真跟洛天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約會。洛天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都快三十的人了,竟然還能擁有讓人心動無比的少年氣。沐染真看著看著,不禁道:“洛天同誌,你穿這一身,看起來年輕了十歲,以後就這麼穿吧。”沐染真說這句話,是真的想誇洛天來著,誰知道洛天不領情,看著她,表情有些抱怨的意味:“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之前看起來很老?”沐染真:“……”洛天受了一次傷回來,心智似乎倒退了不少,上次沐染真要跟Sara莫韶琪打電話報平安,就讓洛天自己削蘋果,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等沐染真掛了電話,發現洛天正對著自己的手指發呆,沐染真湊近了看才發現,洛天的手指上,被劃傷了一個小口子。洛天的表情很是委屈,他把手伸到沐染真麵前:“疼。”沐染真嘴角一抽,她恨不得抓著洛天的肩膀,使勁搖晃,把洛天腦子裡的水給搖出來。然後告訴他:你是鐵骨錚錚的人,你之前可是是驍勇善戰的特種兵隊長,你出生入死無所不能,你剛剛還被人用炸彈炸過,現在怎麼削個水果,削破一點皮,你就開始喊疼了?!沐染真很想錘地呐喊,讓老天爺還她那個高冷孤傲的洛天。想是這麼想,但是在洛天拉著他一路小跑到那個賣小飾品的攤位上時,沐染真又覺得:洛天就是洛天,娘一點了,也還是她的洛天同誌。做手工小飾品的老夫妻,看起來年齡已經很大了,但依舊恩愛有加,這也是這個攤位為什麼這麼火的原因。沐染真上前挑了兩個合意的,一個係在了洛天手上,然後讓洛天把另外一個給自己戴上。手鏈上的小鎖扣有些繁瑣,洛天要很細心才能替她帶上,在洛天低頭替她戴手鏈的時候,沐染真盯著洛天的頭頂,突然慷慨:要是帶的是結婚戒指,該多好啊。上次她已經跟洛天明確表示過了,洛天回來,她就跟洛天結婚。而洛天做完這次任務,也正式回去接管洛氏的企業,這也算一切都塵埃落定了。結婚的事她已經提了好幾次了,就連兩家的人,都默認了這個事,嚴敏甚至已經把她當成兒媳婦對待——可就是洛天,他這都完成任務了,她也在他身邊了,他怎麼還是一點表示都沒有。沐染真心急啊,可她又不能表現出來,就像洛瞳說的,有些話隻能私底下偷偷說,不能被洛天聽見,不然他會驕傲的。而且,沐染真覺得,自己要矜持。所以,洛天不說,她就死抗到底。她就不信,熬不到洛天鬆口的那一天,反正在這件事情上,她有那麼多後援團。洛天終於扣好了手鏈的鎖扣,抬頭的時候,正好對上沐染真有些複雜的眼神,沐染真今天的妝容很是清純,她糾結問題的時候,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起,小嘴也嘟了起來。洛天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一個俯身,趁著沐染真不注意,在沐染真的唇上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正在神遊的沐染真被這個吻給嚇到了,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一臉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對著洛天道:“上嘴就親,你耍流氓啊!”洛天對她這個反應很是忍俊不禁,他輕笑出聲,道:“耍流氓可不是這麼耍的,你要是想嘗試一把被耍流氓的感覺,我可以滿足你。”沐染真的腦海裡突然閃出一些少兒不宜的鏡頭,她的臉開始發燙,耳朵紅得近乎滴血一般。飾品攤的老人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卻能從兩人周身彌漫的粉紅色的曖昧泡泡猜出些什麼,低低地笑了起來。沐染真更羞了,她推了洛天一把,然後轉身就跑了。洛天也不急,掏出錢包付了錢,這才慢悠悠地去追沐染真。沐染真跑出了十米開外,站到了一個噴泉的前麵,站定之後,她回頭,正好有風起,她的長發被吹起。噴泉的水柱也跟著升了起來,沐染真單手插兜,眼裡含笑,一點點朝著沐染真走過去。一步,兩步,三步……就像當初初遇之時,洛天跟在沐染真背後,一步一步跟上她那樣,隻不過,現在沐染真麵對著她,在等待著他的到來。明明就很短的一段路,沐染真卻覺得洛天走得那樣久,她等得心癢難耐,但好在,她耐住了性子,等到洛天走到了自己的麵前。沐染真站在原地,朝洛天伸出了手。洛天了然,伸出手握住了沐染真的手。就像在深海之中,他們抓住了對方的手一般。……而遠在國內,白夢雙去花店買了一束花,自己開著車前往墓地。明明還是下去,但因為天氣陰鬱,天空灰蒙蒙的,陵園裡碑影幢幢,遠處的樹叢裡,時不時傳來幾聲烏鴉的鳴叫,泥土的氣息被陰鬱的天氣喚醒,風起,撲鼻而來都是泥土混著花香的味道。白夢雙捧著一束紅色玫瑰,輕車熟路地來到沐染真爸爸的墳前。墓碑上的男人依舊保留著十二年前的英俊,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笑。白夢雙跟墓碑上的相片麵麵相覷許久,突然,她輕笑出聲,她彎腰,把紅玫瑰放在墓碑前。這是沐染真的爸爸很喜歡的話,他曾說過,她很像玫瑰,他喜歡她,所以愛極了跟她擁有一樣氣質的紅玫瑰。白夢雙用手帕把墓碑細心擦了一遍之後,她才在墓碑前坐下,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沒事了。”白夢雙道,她的目光看向遠方:“你擔心了那麼久的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真真,也沒事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似乎要走了她全部的力氣,明明是笑著的,可當說到沐染真的時候,她的聲音卻突然哽咽了起來。壓在她心頭許久的東西,終於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各有報應,死得其所。周圍整齊排列的墓碑莊嚴肅穆,這樣的氛圍實在過於壓抑。好在這種壓抑保持不了多久,陰鬱了一整天的天氣突然有了放晴的預兆,從遠處開始,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到了黑暗的地方。至此,壓抑銷聲匿跡,沉積了長達12年的怨恨,執念,終於煙塵散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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