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韶琪捂著臉，抽泣聲從指縫裡傳了出來。“對不起，我對不起阿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莫韶琪的情緒失了控，沐染真坐在她對麵，呆愣了幾秒，剛站起來朝莫韶琪走去，審訊室的門以及被人從裡麵打開，守在外麵的人走了進來，把莫韶琪帶了出去。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沐染真看著莫韶琪離開的背影，嗓子堵得難受。她僵直在原地，呆愣了許久都做不出反應。洛天在莫韶琪被帶出去之後，就從外麵走了進來，他方才在單麵鏡的另外一邊，知道審訊室裡發生的一切，自然也知道沐染真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什麼。他走上前，身上握住沐染真指尖微涼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揣摩了一下，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沐染真猛地把思緒收回，她看向洛天，眼神裡有些茫然，而洛天，就像是她漂浮在大海上唯一一塊能抓住的浮木。她反手握住洛天，語氣有些慌亂：“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不應該說對不起的啊，她是莫韶琪，不會是她的。”如果說沐染真之前都在無條件地相信莫韶琪，但現在這一刻，她的相信突然有些動搖了。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真的是莫韶琪，那麼她之前跟莫韶琪呆在一起的近十年的時間，都會因此顛覆的。也許是因為時常困擾著她的漂浮在大海上的噩夢，也許是因為爸爸的離世，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血液異於常人，沐染真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但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同時，就是當她相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對那個人掏心掏肺。但要是那個她掏心掏肺對待她的人，突然之間背叛她了，那對她的打擊和傷害，幾乎是致命的。她有些站不穩，需要抓著洛天的手才能讓自己站定。但人站定了，心卻飄忽了。回去的路上，沐染真的表情一直是凝重的，她靠在椅子上，臉轉向窗外，外頭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臉上，洛天轉頭看了她一眼。沐染真的心情他是理解的。起初他們猜測出了內奸，大家都心情也是凝重的，對外抗敵其實沒事，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人暗地捅刀，調查自己內部的人，其實才是最難的。但現在，沐染真就是在麵臨著這個很難抉擇的問題。好不容易開到了家，洛天把車停好，沐染真卻還坐在車子上。洛天下了車，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座的地方，把車門打開。洛天身後有路燈，他把車門打開的時候，身後的光便湧進了車子裡，沐染真茫然抬眸，洛天逆著光，沐染真有些看不清楚洛天的臉。“到家了。”洛天道。他察覺到沐染真有些不適應刺眼的燈光，便俯身向前，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沐染真順勢身後攬住洛天的脖子，腦袋在她的頸窩處蹭了蹭，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慵懶，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道：“我累了。”洛天輕聲笑了一下，尾音帶著寵溺。他用另外一隻手揉了揉沐染真的後腦勺，把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拿開，一隻手伸到她的腰後，另外一隻手伸到她的腿彎處，稍微一用力，就把她從車裡抱了出來。沐染真不重，她的骨架本來就小，再加上刻意控製體重，對於洛天來說，單手就可以抱起來。他估算著沐染真的體重，攬在她腰後的手稍微一揣摩，就能感受到盈盈一握是什麼感覺。“以後多吃一點吧。”洛天道：“你太瘦了。”沐染真的手環住洛天的脖子，對他的話表示懷疑：“男人都這麼說，在談戀愛的時候，都會說讓女孩子多吃一點，說你太瘦了，就算吃胖了我也喜歡，但是，這個女孩子信了，那女孩子就輸了。”沐染真的歪理總是一大堆，洛天也不說話，隻顧著把她往屋裡抱。沐染真則繼續道：“男人所說的微胖，其實是指臉頰有肉但絕對沒有雙下巴，有胸有屁股但是腰還是瘦的，這跟男人說喜歡女孩子素顏是一個道理，男人喜歡的素顏是指素顏了還好看的。”沐染真看洛天的眼神包含著‘我才不信你的鬼話’這層意思。洛天無奈地笑著，對她的話不可置否。沐染真卻不容自己的話得不到回應，晃悠著腿提醒洛天，“我要是胖了，你一定會拋棄我的。”“不會。”洛天正色道：“糟糠之妻不可棄。”沐染真：“……”她伸手就去擰洛天的耳朵，語氣憤然：“你說誰是糟糠之妻？你知不知道，我的微博粉絲可是有六千萬，我的粉絲年齡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還有不管男女老少，多得是人想把我娶回家，到你這裡，反倒成了糟糠之妻了……行，我算是認清你了，你把我放下來吧，糟糠之妻不配被你抱。”她邊說就邊不安分地掙紮。她擰著洛天的耳朵，但其實下手不重，可是他堂堂前隊長，彆說現在了，就連小時候父母都沒怎麼擰過他的耳朵，突然被沐染真這麼一擰，洛天總覺得自己的禁地被侵犯了。可他還得去安撫侵犯了他的禁地的人。沐染真享受著洛天的公主抱，雖然嘴上說著讓洛天把她放下來，但身體卻很誠實，掙紮了幾下之後便又環抱住了洛天的脖子。沐染真被今天的事情搞懵了，洛天也一時忘了這麼一回事，等他抱著沐染真進到屋子裡，看見坐在客廳裡的白夢雙的時候，才想起來白夢雙搬過來跟沐染真一起住了。洛天抱著沐染真，跟坐在客廳的白夢雙麵麵相覷。沐染真最先反應過來，掙紮著從洛天懷裡下來，站穩之後對白夢雙尷尬一笑：“媽，好巧啊，你沒睡啊。”白夢雙隻是開頭詫異，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也不是什麼封建保守的人，也知道自己女兒跟洛天剛剛確認關係，濃情蜜意，倒是她在這裡，顯得有些礙眼了。她合上手裡的書，笑道：“是啊，等你們來著，你們回來我就放心了，你們繼續，我先睡了。”說著白夢雙就上了樓，當著洛天跟沐染真的麵上了樓，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飯菜在桌子上，你們回來得太晚，現在已經涼了，你們熱熱，吃完再睡吧。”說完她就轉身上樓，怕自己消失得不夠快，她還一路小跑，跟她往日裡優雅的淑女形象一點也不符。沐染真跟洛天麵麵相覷。雖然沐染真平日裡臉皮厚，但對於這種情況，她還是保持著初次戀愛的小女人的嬌羞，而洛天，本來就是悶騷類型，看著高冷百毒不侵，像天上謫仙一樣隻可遠觀不可褻玩，但其實，最容易被感覺困住的，就是他這一類的人。兩個二十好幾準備奔三的人了，還像高中生談戀愛被父母抓包一樣地心虛。想想，他們的確有夠窩囊的。沐染真沒什麼胃口，但迫於洛天的壓力，隻好強迫自己吃了幾口東西。她洗漱好了之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白夢雙已經睡下了，迷迷糊糊察覺有人掀開被子睡到她的身邊。沐染真算是被寵著長大的一類人，難免有些小孩子心性，進入被窩之後，就縮到了白夢雙的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好。白夢雙對於像八爪魚一樣掛在自己身上的沐染真很是無奈，卻隻能笑著抱住她，道：“都27歲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沐染真繼續在白夢雙懷裡蹭著，撒嬌道：“誰還不是媽媽的小寶貝來著。”白夢雙失笑，想起了洛天，便把話題往洛天身上引：“媽媽的小寶貝，也要變成彆人的小寶貝了。”沐染真知道白夢雙說的是洛天，有些嬌羞地把臉埋進白夢雙的懷裡。現在是真的晚了，白夢雙一直保持著早睡的習慣，現在搬過來了，也在一點點改正沐染真的作息，伸手輕輕撫著沐染真的背，好讓她早點睡著。而另外一間房間的洛天，卻還睡不著，他正對著電腦整理手下的人傳過來的文件，手機突然亮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發現是自己老媽嚴敏打來的。他眉骨一動。老媽一直在國外，連洛瞳被請家長的事情她都不過問，怎麼今天突然給她打了電話。洛瞳是迫於麵子，加上青春期叛逆，所以一年也不見得給洛天打一個電話，但對於他老媽，是真的對他這個兒子不怎麼上心。跟沐染真的媽媽不同，洛天的老媽，是個極為強勢的女強人，就算去掉烈士遺孀這層身份，她依舊是商界手腕強悍的女強人，一個人支撐著整個洛氏集團。而他這次從部隊退役，其實也是他媽媽的意思，從他當初進部隊，嚴敏已經跟他約法三章了，到了他現在這個年齡，必須退役，因為他爸爸的原因，嚴敏自然是不會再放任洛天的，這幾年讓洛天呆在部隊，已經是嚴敏能做到的最大的讓步。洛天估算著時間，好像，他老媽也該回國了。他拿起手機，按了接聽鍵，道：“媽。”嚴敏也是剛剛回國，停車的時候看見洛天的車子不在，吃飯的時候跟洛瞳提起，洛瞳這個死丫頭，把他的車子壞了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嚴敏不會因為車子壞了這種小事就來找洛天，她比洛瞳得到的消息還要早，知道洛天現在在執行什麼任務，也聽到了一些有的沒的的傳言，所以就打電話來給洛天確認。“車子壞了？”嚴敏先拋出一個小的問題。洛天嗯了一聲，腦子飛速運轉著嚴敏來找他的原因，車子的確是壞了，還是在救沐染真的時候壞的，按他對自家老媽的理解，她不會這麼閒，而且，她應該一早就知道他在保護沐染真的事情了。兩個老謀深算的人，就因為車子壞了這個問題，開始一場來自心理的拉鋸戰。果然如洛天所料，嚴敏接下來就問道：“怎麼壞的？”“為了救人。”洛天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一輛車子換一個兒媳婦，您說值不值？”嚴敏對於洛天的話，到不覺得詫異，隻是頓了一會兒，又繼續問道：“是12年前跟你一起從遊輪上活下來的孩子？”“嗯。”“是個明星？”“嗯。”洛天道：“因為是明星，所以長得很漂亮，所以媽你不用擔心以後孩子的相貌問題了。”嚴敏冷哼一聲，“我這還沒開口呢，你就已經想到了孩子的事情。”洛天以同樣的語氣反問：“您不同意？”嚴敏不直麵回答，隻是道：“有空帶回來我見見吧。”洛天很是放鬆地靠在椅子靠背上，嘴角噙著笑：“那您估計得等等，畢竟她挺忙的。”嚴敏輕斥了一聲：“胳膊肘往外拐”之後，就沒說什麼了，又隨意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莫韶琪在研究所呆了三天，被來來回回審問，身體倒是不累，就是費腦，她生怕自己說錯話，雖然神經一直緊繃著，除了第一天因為太累，一沾枕頭就睡著之外，其他幾天她都處於失眠的狀態。在這種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她的食欲也有所下降。她扒拉了幾口彆人送進來的飯菜，沒什麼胃口，就又躺會床上閉目養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響起敲門聲。莫韶琪以為是來收拾餐盤的人，眼睛都沒張，就道：“門沒關，進來吧。”她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卻沒有聽見收拾東西的聲音。她疑惑，睜開眼睛，卻詫異發現站在自己房間裡的人是段景之。一句臥槽脫口而出，她猛地坐起來，抱住枕頭擋在自己胸口，做出防衛的姿勢，警惕地看著段景之：“你進來乾嗎？！”段景之對她的警惕很是嫌棄，但想想她現在是被關在這個地方，也就沒有再損她，他用眼神示意桌子上他買來的東西“聽送飯的人說，你今天中午沒什麼吃飯，我就猜你這種喜歡重口味的人，我們這裡的飯菜一定不合你的胃口，所以我就大發慈悲，給你買來了你喜歡吃的。”莫韶琪其實不相信段景之能買來什麼好的，但連著幾頓飯沒有好好吃，她的確是餓了，她鼻子靈，注意到桌子上的東西之後，方才被她忽略的味道也跟著清晰起來了。她下了床，去拆開段景之帶進來的那個餐盒，酸辣粉刺激的味道撲麵而來。看餐盒上的logo，竟然還是醫院附近她經常去的那一家。段景之住院的那段時間，莫韶琪一直守著他，每天都會端著一碗酸辣粉到他病房裡吃，沒想到他這個神經大條的人給記住了。段景之也沒多想，看見她拿起筷子開始吃，便鬆了一口氣，搜腸刮肚安慰道：“你也彆太害怕，對於你這個事情，我們還在調查，隻是一時半會找不到證據，你就當換一個地方住著，等調查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去了。”莫韶琪原本在吃著酸辣粉，聽到段景之這麼一說，突然停了筷子，她抿著嘴唇，垂著頭。“怎麼了？”段景之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莫韶琪抬眸，對上段景之漆黑的眸子。“不是我。”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