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之前對沐染真的認知一直都很模糊。起初見到沐染真的時候,她才15歲,穿著白色的裙子端坐在鋼琴前演奏,漂亮得有些不真實,他當時也不過是半大的孩子,還沒有經曆喪父之痛,也沒有被丟到軍隊磨練,所以在看見沐染真一個人走出演奏大廳的時候,他才會跟了上去。他沒有說謊,起初注意到沐染真,隻是單純的覺得她很漂亮。之後他們就被注射了藥物,作為一同出入過生死,在海麵上漂浮過,洛天不記得都難,這些年沐染真的人氣漸高,大街上隨意都能看見她的海報和廣告,他一直都在沐染真看不見的地方,通過各種途徑知道有關沐染真的事情。但對沐染真的感覺,僅僅隻是那種,自己救回來的貓被彆人關注的隱隱不滿。再後來重遇,他對沐染真,就像是久彆重逢的戰友,對,很單純的那種革命戰友的關係,無關風月,隻有情懷。後來接觸多了,對她咋咋呼呼的性格也會覺得無奈,朝夕相處,共處一個屋簷下,他對沐染真的感覺被釀出了曖昧的味道。其實想起來,他也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沐染真有這種念頭的,有記憶的心動,似乎是從那次沐染真喝醉親了他的那次。聽到她哭著訴說自己的委屈,就連當初進部隊選拔特種兵都沒有靠家裡人的關係的洛天,竟然跑回了家,動用了母親公司的權利,把李蓓蓓的事情給抖了出來。他那次主動親吻她,其實,是已經喜歡上了她吧。他的身體比他的情感誠實多了。但追溯回去,他也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動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理由才喜歡的沐染真,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出什麼樣的原因才能不喜歡她。因為喜歡啊,所以才會在乎沐染真跟彆的異性走得近,不管是喜歡Sara的關修夏,跟他認識多年的段景之,甚至是蘇衍臨,他都覺得很礙眼。沐染真沒料到洛天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一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雖然她的耳朵已經跟了自己整整27年,可她這個時候還是對自己的耳朵存疑了。她的腦子似乎嗡地一聲響之後,便有些恍惚了。洛天剛才說了什麼?他說他喜歡她?搞錯了吧?沐染真茫然地看向洛天,後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認真嚴肅,對上洛天的眸子的那一刻,沐染真的腦子裡又自動回放剛才洛天說的話。他說他喜歡她。他說他喜歡她!沐染真僵直了許久的身體突然在一瞬間血液流通,她猛地站起來,卻忘了自己是坐在車裡的,腦袋結結實實砸到車頂,把她整個人又拍了下來。從天靈蓋處傳來的疼痛感直達耳朵裡的神經中樞,沐染真隻覺得頭暈目眩,整個人俯在椅子上,捂著腦袋好半天都緩不過來。洛天聽到她腦袋撞到車頂的聲音,結結實實的一聲悶響,他覺得自己的頭皮也跟著發麻,一場好好的浪漫告白就這麼變成了醫療事故。洛天很是無奈地附身上前,伸手攬過沐染真,寬大的手掌覆上沐染真的腦袋,小心地替她揉著。沐染真眼裡含著淚花,疼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抬起一雙眸子眼淚汪汪地看著洛天,彆提多可憐。洛天看著她這個樣子,喉頭一緊,輕揉她腦袋的手一頓,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上的力度便加重了幾分。洛天手上的力度其實沒多重,隻是在剛剛受到‘重創’的沐染真來說,洛天真的就是在謀殺。沐染真移開自己的腦袋,怒目而視:“剛剛還說喜歡我,現在就下手這麼重。”她吸了吸鼻子,賭氣似地轉頭看向窗外。沐染真這個習慣性賭氣的毛病,洛天也是很無奈,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他自己選的小祖宗,隻能哄著了。不過這剛剛告白,沐染真還沒有反應,他的場麵有些尷尬,加上他本身就是不善言辭的人,他摸了摸鼻子,醞釀了許久,搜腸刮肚隻說了這麼一段話:“我不是故意的,就,就覺得你剛才那個樣子,挺可愛的。”洛天一向不會說什麼膩歪的話,現在說出可愛這個詞,實在是十分為難他,所說說到最後的時候,他幾乎沒什麼聲音了。但沐染真卻聽到了,含著淚回頭,她整個人都縮在椅子上,還穿著剛才那套戲服,戲服的袖子被染了鮮血,她捂著腦袋,整個人縮成一團,看起來就像是受傷的小獸,十分惹人憐惜。她的眼神過於楚楚可憐,洛天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有些緊張地等著沐染真接下來的話。“可是我的頭很疼啊。”沐染真道:“你下手還沒輕沒重的。”麵對女孩子的眼淚攻擊,特彆是自己剛剛承認喜歡的女孩子的眼淚攻擊,洛天的心真的是軟的連半點反抗的心都沒有。他清咳一聲,有些彆扭地道歉道:“對不起。”沐染真一吸鼻子,認真道:“叫爸爸。”洛天眉骨一動:“……”沐染真繼續道:“叫爸爸我就原諒你。”洛天:“……”他覺得自己告白錯了,他喜歡沐染真,可沐染真卻想當他爸爸。沐染真跟洛天來到醫院的時候,關修夏已經被送到手術室了,小關總缺少鍛煉,被那個旗杆一砸,小腿骨折了。Sara之前手忙腳亂送他過來,看他疼得額角冒冷汗的樣子頗有些心疼,偏偏關修夏還嘴賤,疼得臉色煞白還不忘調侃她。“姐姐你這麼關心我,我覺得我這個傷挨得挺值啊。”Sara很想抽他一巴掌讓他正常一些,但看見他額角的汗,到底是忍住了,她伸出手指擦拭去他額角的汗,道:“沒什麼值不值的,沒有誰值得你這樣去做。”關修夏卻忍著痛,衝她裂開嘴露出平時常有的笑容,卻因為忍著痛,平時很是誘惑的笑容現在看起來透著幾分蒼白,他說:“你值得,不止是這樣,你值得我替你做所有的事。”Sara心裡一動,嘴唇動了動,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沒說什麼。洛天跟沐染真來到的時候,Sara正坐在手術室門口等著關修夏做手術。號稱沐染真肚子裡的蛔蟲的Sara這次的注意力全部在關修夏身上,所有沒注意到沐染真跟洛天之間的氣氛變化,看見他們來,隻是投過來一個眼神,問道:“傷怎麼樣了?”“沒事了。”沐染真道,然後坐到Sara麵前,:“關修夏……”沐染真本來想問一下關修夏的情況的,但突然想到方才洛天有明確的表示過他對關修夏的輕微敵意,準備脫口而出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嗓子眼,她閉了嘴,心虛的朝洛天瞟了一眼。洛天身姿筆直地站在他身邊,倒是沒有什麼表示。保護他們的人還不知道他們身上的特殊情況,為了瞞過他們,方才沐染真跟洛天已經去找莫韶琪,把受傷的地方包紮過了。沐染真是穿著戲服受的傷,她車上有自己的衣服,去莫韶琪的值班室的時候,她順便就把一身血跡的衣服給換了下來,但洛天就苦了,他撲過去接住沐染真的時候,上身隻穿了一件白襯衫,受傷之後白襯衫袖子上的血跡清晰可見。他麵上清冷,白衣上的血跡無端給他添了幾分冷峻,沐染真看著看著,心頭湧上了一股熱流。就是這樣一個高冷如天上月,看起來遙遠不可觸碰的人,他剛才竟然說他喜歡她。沐染真突然抿住嘴唇,捂著臉垂頭,露出一臉嬌羞的表情。洛天注意到她這個動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又回到自己身上,袖子上的血跡過於明顯。洛天突然想起什麼,用對講機叫來兩個人守著沐染真,自己則轉身離開了,等他再回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饒是Sara目前的注意力都在手術室的關修夏身上,也硬生生被洛天的這個舉動給撩了回來。“沐染真,你真的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了,能遇到洛少爺這種優質男人。”沐染真看見洛天轉身走開的時候,還納悶他要去乾嘛,是不是又有什麼情況了,結果看見他回來的時候換了一身衣服,頓時就明白他乾嘛去了,但是聽見Sara這麼一說,傲嬌的小情愫又出來了。她瞟了一眼洛天,然後裝作滿不在意道:“是他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才會遇到我這種小仙女。”Sara切了一聲,覺得自家養出來的藝人最近越發自戀了,但她現在沒有跟沐染真開玩笑的心情,目光又回到緊閉的手術室上了。沐染真看出Sara的擔憂,覺得自己可以趁熱打鐵,道:“Sara,其實關修夏這小屁孩除了人有點賤,其他都挺好的。”Sara沒說話,沐染真看了她好久,又試探性道:“他也是真心喜歡你的,就是性子有些玩世不恭,你要是真的接受他了,他會改的……”“寶貝兒啊。”Sara突然打斷她的話,轉過頭來很是認真地看著沐染真:“有些東西不是隻要喜歡就可以的,電視劇裡的富二代都喜歡灰姑娘,可是現實生活中的灰姑娘是永遠沒有辦法融進那種紙醉金迷的世界的。”沐染真一怔,Sara輕笑了一聲,抬手把沐染真的發絲給捋到耳後,“關修夏跟我,永遠也不是在同一個層次上的人。”Sara第一次見到關修夏的時候,她才20歲出頭,還在念書,跟著前輩進入了關氏娛樂學習,那天在走廊上等前輩開會的時候,看見走廊上坐著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因為整個空蕩蕩的走廊上隻有他們兩個人,Sara便多看了幾眼,誰知道那個男孩子接了一個電話之後,眼眶便開始通紅。因為那個時候,關氏娛樂正在斥巨資創立了一檔素人選修節目,公司了新進了很多有潛力的新人,那個男孩子的長相也是十分秀氣,Sara就以為是新進公司的新人,可能是在上級那裡受了委屈。Sara也是個剛進公司的菜鳥,也因為各種事情挨罵,現在看見一個比自己小的孩子受委屈,那個母性光輝啊,就開始泛濫了。她從自己包裡掏出來一包餐紙,走到那個男孩子麵前,把餐紙遞給了他。那個男孩子抬眸,對上Sara的眸子。那個男孩子自然就是關修夏,Sara有時候就在想啊,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的對視開始,她注定就要被關修夏這個妖孽給纏上了。Sara那個時候還不像現在一樣有能力善於跟各種牛鬼蛇神打交道,她的母性光輝在關修夏微微泛紅的眸子的注視下消失殆儘,關修夏一直盯著她,Sara頗有些不好意思,但好在關修夏之後就接過了她手上的餐紙,輕輕道了一聲謝。之後前輩出來,Sara便跟著前輩走了,關修夏還一個人坐在原地。Sara進入公司之後不久,沐染真才被分配到她這裡。正如15歲的關修夏還是乾淨清秀的一個青春美少年,16、7歲的沐染真也還沒有像現在這般盛氣淩人,雖然有些傲氣是天生的,但性格可比現在討喜多了,一口一個姐姐喊Sara,乖得不行。那一次她跟著沐染真去外麵參加了一個歌唱類的節目,回公司的時候正好看見總裁從外麵進來,Sara和沐染真原本站在旁邊,對於這種大人物的出場,她們隻能遠遠觀望,但Sara卻突然看見公司大廳裡突然竄出來一個身影攔住了關總的去路。待Sara看清楚那個攔住關總的人是那天在走廊上的男孩子的時候,一顆心突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這孩子該不會是因為被公司開除,懷恨在心,然後一怒之下準備截殺公司總裁吧?“那個孩子……”Sara突然出了聲,沐染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道:“哦,那個男孩子啊,是我們總裁的獨生子,關氏太子爺,名字叫關修夏,怎麼,姐姐你認識?”太……太子爺?Sara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被顛覆了。關修夏攔住關總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事,就是來口頭通知一下自己的父親今天晚上要回家吃飯,關總還要趕著公司會議,伸手摸了摸自己兒子的頭,說了一聲知道了便走上了公司高層的電梯。關修夏這個跑腿當得很不稱職,他媽媽的意思是讓他跟著爸爸一起回家,可他不想等,說完之後就準備離開,但餘光卻瞟到了角落裡的人,覺得有點眼熟,便頓住腳步,轉身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沐染真的身上。沐染真簽約公司的時候,他在爸爸的辦公室看書,爸爸的助理拿了沐染真的視頻和個人簡曆給他爸爸看過,說這孩子很有潛質,可以好好培養,關修夏跟著爸爸也見過幾次沐染真,也算認識,這會看見了,便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跟沐染真打過招呼之後,他的視線一滑,落在了沐染真身邊的Sara身上。Sara的長相不差,隻是剛剛進入公司,一切以業務為重,那個時候是冬天,她把裹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乾練的短發把她的臉襯托得更小了。關修夏的腦子裡飛快地回憶起關於這個人的記憶,最後記憶定格在爸媽吵架的那天。他看著Sara,因為被當成跑腿而有些不爽的麵部表情突然舒緩了下來,繼而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很少年氣的笑容衝著Sara招了招手。Sara還處在一種那天自己把一塊錢的餐紙遞給了公司太子爺的震驚中,看見關修夏衝自己笑著招手,她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也跟著衝他招了招手。目睹了全部過程的沐染真後來回憶起那天,是這麼形容的。寒冷的冬天,屋子外寒風呼嘯,可那兩個站在人群之中遙遙相望的人,隔著人群笑著,硬生生擊垮寒風,在公司的大廳裡吹起一股春風拂麵,他們的眼裡,都裝著光亮,這一眼,便注定了往後的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