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覆水難收(1 / 1)

飛雲之下 朔歌 2273 字 4天前

模擬機中心,周琛宇握著手機的手一抖,俊逸的臉頰上好像浮上了一層紅暈。他慌忙收起手機,四處看了看,見無人注意到自己,淡定地收好了手機,表情恢複了往日的淡漠冷峻,可是眼角卻濕潤了。愛情這種東西,一旦雙方把一顆心都押上了,就會變得詩人。比如說時常想說說情話,比如嘴邊一開口就是一句情詩。可是愛情這種東西,往往也是罪孽啊,有人因它多姿多彩,有人為它肝腸寸斷。國內的天下著毛毛雨,菏澤打了一把黑傘站在明城派出所門口,看著從派出所裡走出的兩道聲音,她緩緩抬起腳步走到了Dan的跟前。她開沒說話,Dan卻率先開了口:“不是我。”“我知道不是你,製作組的剪輯師已經找過我了。”Dan沉默一會兒,聽菏澤繼續道:“美國那邊你的債務我已經全部幫你解決了,剩下的是傑尼自己的,既然他已經入土,收不回來的賬隻能銀行自己賠了。”聽到這個消息,Dan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不遠萬裡奔波來中國,不就是為了解決這個令他難以存活的問題嗎?此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莫源一聽,大吼道:“菏澤你瘋了!那是多少數目啊,你居然幫他全部還完了?!”菏澤慘然一笑,反是說:“如果還不完,你還有精力去麵對彆的事情嗎?”說著,她轉頭繼續對Dan說:“你這幾天彆露麵了,回去休息。壓根沒見過市麵的人,天天被人當做槍子使。“謝、謝謝你……”雨簌簌而落,菏澤打著傘走在前麵,莫源在後麵靜靜的跟著她。她這幾日瘦了,穿了一身黑色的工作裝,襯得身體更加單薄。她一路向前走,最後在公園人工湖附近一家街邊小吃落座,莫源安靜地跟過去,坐在她對麵。他有跟多抱歉的話想說,又不知道從和說起,似乎任何帶著歉意的話語都無法表達出他心中所想。“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她點了一碗麵,沒有莫源的份,反而從提著的袋子裡拿出來了一個飯盒推給莫源:“你今天隻能吃這個。”莫源一打開,一塊豆腐。菏澤放好調料,一邊攪拌一邊說:“怎麼說也在裡麵呆了十幾天,趕緊吃掉。”看著她不停地攪拌著麵條,莫源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低頭吃起了自己的豆腐。菏澤抬頭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感覺到有人的視線如火,他隻能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來,說:“姐,我有在吃。”菏澤冷哼一聲,從口袋了摸出一個U盤:“這是一些可以翻盤的東西,但也是一些會傷害到彆人的東西。”“我告訴你是想你決定,想怎麼去做。”看著桌子上的U盤,莫源沉了臉:“這是什麼?”“曉麥認識了一些不錯的朋友,可能是氣場合拍,金家小少爺竟也會一次又一次的幫她,這次也幫了我。”莫源怔了怔,伸手拿起了桌上的U盤放在眼前審視。“小少爺親自去了製作組,找了那兩個剪輯師,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讓他們主動來找我。”菏澤也不隱瞞,開門見山道,“U盤裡麵的內容主要涉及三個人。安子天、Dan和方裡。”“也就是說,除了你那個師兄,想毀掉你的還有你的投資人以及你最大的競爭對手。”手頭一頓,莫源差點拿不穩手裡的U盤,他隻覺得腦子好亂,理不清自己的思路。菏澤繼續道:“我算是弄清楚了,王阮根本算不上,安子天才是一個正真的商人。”“什麼意思?”莫源疑惑問。菏澤笑笑沒有說話,想不到最後那個從一開始就發郵件提醒自己的人竟然會是王阮。期初他也是怕有人傷害莫源,才故意大造聲勢,讓莫源被所有人盯著,防止有人再加害莫源。她一直以為父親隻會把莫源當搖錢樹,從來沒想過他會重視他們一路努力走來拚搏奮鬥才取得的那麼一點成果。處理違約的那些合作菏澤早已沒了資金,美國的錢,全部是王阮出的。停了片刻,菏澤才開口說:“其實理由很簡單,妒忌生恨,弱肉強食,不然Dan怎麼會代表方裡的公司去參加真人秀呢?”莫源突然覺得手裡的U盤好沉重,靠炒作損害同行來獲得成功,這簡直對那些依然努力奮鬥人的褻瀆。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無私奉獻的人,更彆提什麼為人名服務的崇高思想,可是這一秒,他下定了決心。“姐姐吃燒烤嗎?我去叫。”看著他起身徑直走向小吃店的燒烤攤,要了兩串烤牛肉,然後順手將U盤扔進了旁邊公園的人工湖裡。“為什麼扔掉U盤?”等他帶著兩串牛肉串回來,菏澤不由得問道。“為了給那些還在努力的人依然保存希望。隻有這樣的人不停進來,圈裡的風氣才會一點一滴被改變。”將肉串遞給菏澤,莫源笑著說,“姐,明天召開記者會吧,每次都這麼躲,我也該好好麵對了。”“圈裡是染缸,你不擔心?”“擔心,但我相信和我一樣的人真真正正想做這份事業的人也不會輕易被打敗!”菏澤聽後直皺眉頭,嫌棄地瞪了他一眼,緩緩道:“被虐慘了到時候彆找我哭。”“就找你!”莫源嘻嘻一笑,笑聲聽上去傻裡傻氣,卻讓菏澤一直微垂的嘴角,揚起了笑容。——今天曉麥回國,周琛宇來得很早,一是為了接機,二是為了尋找一個人。查了這麼久,欒溥辰終於得到了消息,周琛宇的母親就在青陽機場工作,可是具體是什麼職務並不清楚。項昊幫他在管理層尋找,其他的隻能他自己詢問。以他對記憶中母親作風的了解,推測她應該是在管理層,所以一直等著項昊的消息。幾次轉機終於回到青陽機場,秦曉麥昏昏欲睡,日子過到哪天她已經不會算清楚了。可一想到稍後能見到周琛宇,砰砰的心跳聲就從胸口傳了出來。這次降落時遠機位,沒有廊橋,下了飛機以後乘坐擺渡車前往航站樓。秦曉麥一出機艙,立式嗅到了L市溫潤的空氣,相比於菲尼克斯的燥熱,家鄉真是好太多。她從樓梯上下來,負責清潔機艙的幾個保潔人員已經在停機坪上等候。一瞬間四目相對,擦肩而過。對周琛宇的了解已經不再是出國前的那個層麵,所以回國之後這一刻麵對麵讓秦曉麥的情緒激烈地燃燒著。她拿著手機遲疑了好久,不知道該不該主動告訴周琛宇。因為帶著墨鏡,中年女人沒有認出她,等到所有的乘客都下了飛機,她們便上去開始清理機艙。秦曉麥上了擺渡車,看著自己乘坐的那架飛機越來越遠,好像一段距離轉身之間,兩個人的關係就斷了。她切身的體悟到轉身失去的痛苦,不管周琛宇出於什麼原因要找到自己的母親,她不應該有所隱瞞,最終仍舊要他自己決定。“喂,我下飛機了。”周琛宇低沉好聽,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我已經在等你了。”秦曉麥凝望著變得越來越小的飛機,抿抿唇沉聲道:“琛宇,我剛才看到你媽媽了……她是飛機上的清潔員工。”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一種諷刺,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在人生的某一天跌入穀底,選擇隱姓埋名,乾著一份最普通又苦又累的工作。一步一步走向後勤處,秦曉麥側頭看著周琛宇剛毅冷漠的側臉,伸手牽住了他的手。他霍然回頭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她知道,雖然此刻他已經長大成人,但記憶的最深處依然告誡他,此刻此刻要去見的是究竟是什麼人。就像是身體受到外部病毒入侵時自動啟動了免疫反應,周琛宇的腦子也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他,彆去,彆去。全身上下的細胞無不疼痛,每一寸皮膚就像被針紮一般,他強忍著,緊緊握住秦曉麥的手,希望可以從她那裡汲取一絲力量。“王姐,一會下班一起去菜市場吧?”“好啊,我想買點小白菜,可是這兩天好貴哦,居然兩塊五一斤。”周琛宇走到後勤處保潔部的休息間,一進門就聽到了如下對話。不隻是從事保潔員的這份工作,她的行為也和記憶中十指不沾陽春水,隨便買個東西都是上千的闊太太變成了會為幾塊菜錢糾結的中年婦女。“哦,你們找誰呀?”女人的視線隨著同事的聲音看過來,她堆積著歲月痕跡的臉龐上瞬間崩盤了。她顫抖著從椅子上站起,不注意碰倒了旁邊的水杯,水灑了一凳子,她慌忙從口袋裡抽出抹布一個勁兒擦。“你、你過來這裡坐吧!”這是母子見麵的場景,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吧。周琛宇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已經步入中老年的女人,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她曾經很喜歡化妝,特彆喜歡畫口紅,可如今嘴唇乾裂,連普通唇膏都沒有抹。她也很喜歡塗指甲油,而現在手指粗糙,早已不是記憶裡的纖纖玉手。“我每天收到的那些東西是您送去的吧?”王玉玲神色動容,輕聲道:“琛宇,媽媽隻是擔心你……”“擔心我?”他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語氣如舊的平靜冷淡,“把我丟在山裡喂狼的時候你有沒有擔心過我?”她聞言渾身一顫,愧疚和懊悔囚禁在眼眸裡,她所放下的那些罪孽,一輩子都還不清……周琛宇上前邁了一步,悲愴地凝視著自己的母親,質問道:“彆的孩子都有一個愛他們的母親,為什麼我的母親會如此恨我?”“琛宇,媽媽錯了,媽媽不奢求得到你的原諒!”王玉玲上前抓住周琛宇的胳膊,哀求道,“可是能不能讓媽媽贖罪,讓媽媽彌補?”靜默了一刻,周琛宇抬起另外一隻手緩緩拿掉了她扶著自己胳膊的手。“贖罪?”他的聲音似乎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低沉而又心碎,他看著母親搖了搖頭,“怎麼贖?”“有母親會以打自己兒子為茶餘飯後的樂趣嗎?”“有母親會在自己兒子出去上學的時候燒香拜佛請求神靈保佑他死在路上的嗎?”“有母親會把自己的兒子帶到荒野山林遺棄的嗎!”周琛宇錘著胸口,撕心裂肺地吼道,“這是犯法的!”“……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彆人的孩子嗎……彆的孩子過生日都會有各種禮物蛋糕,為什麼我的生日不是雪地裡罰跪就是一頓沒有來由的毒打?!”一連串的質問,換來啞口無言。王玉玲哭泣著,聽著這來自孩子二十多年以後的質問。他多想像彆的孩子一樣啊,有母親的擁抱,回家有可口的飯菜,悲傷或者難過都可以分享……可是,他什麼都沒有。“你不該回來找我的。”他輕聲地說著,聽上去卻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周琛宇拍著胸口,神情悲切淒然,滿目瘡痍,不堪入目。“就算回來起碼也應該讓我看到你風風火火的樣子啊,讓我看看你丟棄我以後到底過得有多麼好!可是,現在算什麼呢……”王玉玲捂住嘴哭出了聲,周琛宇的每一句質問她都無法回答。那些年因為痛恨不管不顧的丈夫而轉移的恨,全都發泄在了孩子的身上。她是個極度渴望注目和愛的女人,可是一場婚姻她什麼都沒有得到,還多出了一個累贅。終於,在經曆過時間變化的滄桑後,她想要回來贖罪。可是,一切已經太遲了。周琛宇眼神愴然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語氣像是哀求,又像是警告:“請你不要在想著彌補我了,我不會原諒你的。”“縱使你是我的母親,我們之前的關係也早已磨滅。”他落著淚繼續道,“我不會要求你離開機場或是從事彆的工作,但我希望以後我們如果在街上遇見,也就當做陌生人吧。”“琛宇……”“曾經有一萬個機會可以彌補我們之間的關係,可是現在……再也沒有機會了。”王玉玲的哭聲越來越大,周琛宇的一席話令她癱軟在地上,所有的一切已經覆水難收了。“這算是我對您最後一個請求。”周琛宇擰緊眉頭,忍住心頭的揪痛,“那麼……再見了。祝您身體安康,生活愉快。”他一轉身,落下了一行清淚,依然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秦曉麥跑上去拉住他的手,終於在離開休息間之後,他靠在了牆上,掩麵痛哭。秦曉麥無聲地陪著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那些被蒙上陰影的歲月,在有人鼓氣勇氣之後終於塵埃落定。人總會在特定的階段贏得成長,大部分情況都是從荊棘裡走出,或是打破了鏡子中自己的影像,從鋒利的碎片裡走向新的成長,縱使血肉模糊,縱使苦不堪言,一路前行,然後獲得新生。秦曉麥輕輕將頭靠在了周琛宇的肩頭,他的悲傷傳到了她的心房,對他此時的痛感同身受。她握住周琛宇的手,十指相扣,安靜地陪著他。停機坪的夕陽在飛機尾部露出一道霞光,乾淨而澄澈的天空被夕陽染紅。遼闊的停機坪在暮色中略顯蒼茫,有的航班迎著夕陽飛,有的則在暮色裡降落。在這反反複複的起降中,今日不過是千萬日裡平凡的一天,日子反反複複,生活依然在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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