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的海灣暮色黃昏。晚霞一層一層在海水裡遞進，最後融入那片波光粼粼的深藍裡。秦曉麥到住宿小樓下的院子裡等周琛宇，按理來說路程不算遠，就算他用走的頂多十半個小時，可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他。玫紅色的天空有飛機劃過，留下長長的線條，紅豔豔的拉得很長，宛如一條曖昧的紅線。秦曉麥順著紅線一直看去，直到它消失在茂密樹冠的頭頂才低下頭來。一個身影從樹旁的小路那頭跑來，秦曉麥心猛然一跳，不由得緊張起來。周琛宇跑近她，看著呆萌的秦曉麥，二話不說抬手揉了揉她的秀發，把手裡拎著的袋子遞給她。“回來時候意外發現的。給，抹茶蛋糕。”心頭一絲甜蜜劃過，秦曉麥揚起削尖的下巴，說：“晚上吃太甜的容易發胖。”“哦。”他點了點頭，朝身後揚了揚拇指，“去那邊吧，我看到有一家麵館。”兩人剛走出幾步，秦曉麥哎呀一聲又倒跑上了樓，隨後從窗戶上探出腦袋喊道，“拿一下你的芥末魷魚。”周琛宇“噢”了一聲，眼底笑意更濃。夜晚的小鎮寂靜安謐，不到夏天，蚊蟲也不多，不過秦曉麥是O型血，在餐吧院子裡一碗麵條吃下來，手上腿上還是被咬了幾個大包。周琛宇給她買了一瓶SIXGOD，一路走一路噴。熒光小鎮的“光”是出名的，其實下午的時候秦曉麥想約周琛宇去海灣露營，可是阿星告訴她夜晚會有暴雨，建議今晚先在小鎮裡住。初春天氣才回暖，不像夏日，往草叢裡一走便能看到流螢星火。秦曉麥一直等著眼睛找，希望能看到一兩隻螢火蟲。“你看什麼？”“找找看有沒有螢火蟲啊……”周琛宇四處看了看說：“你不是說夏季才能看到麼？”失望地歎了口氣：“是啊……可是還是想要你看看。”聽她這麼說，感覺他這輩子沒見過螢火蟲似的。飛新西蘭的時候，他去過懷托摩螢火蟲洞，欣賞過成千上萬的螢火蟲在溶洞裡散發點點螢光，仿佛走進了另一個世界。小鎮的燈光微弱，是為了保護螢火蟲的生存環境。秦曉麥貓著腰在草叢裡找，瞪大眼睛也隻看到黑漆漆一片。看著她如此認真，周琛宇也走到草叢邊，彎下腰和她一起找。夜晚夜風洗禮，樹葉婆娑依舊，蟲鳴聲聲，偶爾會聽到若隱若現的輕音樂。童年的記憶裡，夏季，星空，熒光海灘，和螢火蟲是秦曉麥和母親最為美好的時光。她們曾經在這裡住過三個月，所以的地方秦曉麥熟悉了。她一邊找一邊在腦海裡思索，倏地她拉住了周琛宇的手臂：“跟我來，有一個地方說不定會有。”那是一個小山丘，山丘上種滿了樹，有幾棵大鬆樹是原生的，在她小的時候就已經長得很高很壯，一個人無法圍起來。拉著周琛宇上了山丘，秦曉麥信心滿滿，道：“這裡一定會有。”“這麼肯定？”他沉聲問。“身為女人的第六感。”話落，她一頭紮進草叢，又開始尋找螢火蟲。周琛宇四處看了看，站在這裡不僅可以看到遠處的海灣，看到燈塔，也可以看到他們住的那一件屋子。海灣上似乎有一些光芒，但看得不是很清楚，熒光海灘要數波多黎各Vieque島最著名，大片藍色發光海水，遠遠望去，猶如藍色星河墜落人間。劃船欣賞，船槳所到之處，星光耀眼，美輪美奐。他靠在鬆樹上看著認真尋找的秦曉麥，今天她說了想他，讓他有種心都軟化了的感覺。分彆一年後再次重逢，是上天還對他有所眷顧吧……“啊！”一聲驚呼令他心驚肉跳，他飛速跨到秦曉麥旁邊，卻見這個姑娘跌坐在草叢裡。“沒事吧？”周琛宇歎了口氣，俯下身子把她從地上抱起：“回去吧，彆著涼了。”秦曉麥眼睛亮汪汪的，就像熒光小鎮的那一灣海，笑著說：“周琛宇，我有個禮物送你。”周琛宇見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捧著的雙手，靠近他，然後在他麵前緩緩地打開了雙手。一點熒光緩慢地從手心裡飛起，發出的光芒照亮了兩人的臉龐，它輕盈的在他們周圍環繞，從發梢到眉間，纏繞著，沒有離去。“喜歡嗎！好看嗎！”秦曉麥心情激動，感覺自己完成了一項重大使命，把周琛宇從L市騙到星洲來過年，真的想給他看看不一樣的風景。她正笑著，忽然感覺腰上一緊，然後兩瓣溫熱的柔軟，已經貼上了自己的唇。周琛宇濃密的睫毛在熒光裡微微顫動著，他閉著雙眸，認真地親吻著懷裡的人兒。他心愛的，傻乎乎的姑娘。秦曉麥腦袋一翁，感覺周琛宇在自己的嘴唇上輕啄然後離開，又吮吸舔咬。他緊緊環住她纖細的腰身，一隻手緩緩撫住了她的臉頰，秦曉麥心跳狂亂，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不敢了。“你要把自己憋死嗎？”周琛宇放開她，半垂的眼眸裡星海沉淪，秦曉麥半天才找回了呼吸：“我……”“很甜。”他說。秦曉麥以為自己先前乾得壞事被發現，耷拉著腦袋道：“……我剛剛偷吃了蛋糕。”被她這句答複徹底逗笑了，他將她摟得更緊，完全貼近自己的身體。“不怕變胖？”秦曉麥沒有回答，她現在心神不定，鼻息不穩，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炙熱了。她耳根燒疼，周琛宇身上淡淡的清香縈繞在周圍，觸動著她的神經。“你管我！有本事咬……唔……”被他堵上了唇，連聲音也一並吞入了喉嚨裡。這次他的力道更重，他一隻手緊摟她的腰，另一隻手撫在她的後腦勺，那樣大的力氣讓她動彈不了半分。濃烈熾熱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柔軟中又帶了幾分力道，秦曉麥閉上了眼睛，順著周琛宇的誘導，輕輕舔吻他的嘴唇。濃黑的夜色，路旁鵝黃色的微光，隨風搖曳的樹影，飛走了的螢火蟲，統統在夜色裡越漸深沉濃烈。她的手無措的不知該往哪裡放，周琛宇好像感知到了似的，放開摟緊她腰上的手，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味道鋪天蓋地將她淹沒，撞擊出來的荷爾蒙，令秦曉麥潰不成軍。吻了許久他才放開她，秦曉麥感謝黑夜，讓她在此刻可以躲藏住燒紅如蝦的臉頰。周琛宇輕笑一聲，低沉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帶著幾分誘人的味道。“感覺如何？”他這麼問，好像是被當成了小兒科。秦曉麥抿了抿嘴，不服輸道：“不怎麼樣，反正親彆人也一樣。”“怎麼會一樣？”周琛宇聞言，皺著眉頭道，“隻有特定的人才會想要親，你不是寫書的嗎，這都不懂？”不是不懂，而是都懂。難道大街上隨便找個人都能親出感覺，那才叫真的奇怪。接吻是兩個人情感靈魂碰撞的一種方式，秦曉麥想了想，又道：“感覺我好欠揍哦。”周琛宇捏了捏她的臉，說：“不是欠揍，是欠咬。”見秦曉麥仰頭有些炸毛地看向自己，他又補充道，“你不是叫我咬你麼，所以我就咬了。彆人的要求我一般儘力去滿足，尤其是你。”說著，他又刮了刮她的鼻尖，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我就是這麼樂於助人，不用謝，這方麵我會多幫助你的。”何止是一口老血，簡直是一道內傷。周琛宇靜靜地看著露出不悅神情的她，沒有說話。高興的，生氣的，鬱悶的，害怕的或者是悲傷的……她的喜怒哀樂真是從不遮掩，毫無保留地掛在臉上。喜歡和討厭，都是那麼激烈的感情，他已經在慢慢的人生路程中學會了隱忍，而她究竟是怎麼做到如此坦蕩的呢？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就覺得她很真實，比起“包裝過”的自己，就像一把撕開麵具的剪刀。“乾嘛這麼看著我？”秦曉麥問。“沒什麼。”“周琛宇……”她忽然開口，眼裡有七分忐忑又帶著羞赧緊張，“我想跟……表白。”男人先是一怔，俯下身，用那渾然天成的誘惑聲音說：“你說，我聽著。”秦曉麥感覺心臟快要爆炸，慌忙伸手推開他，隔了段距離大聲道：“我喜歡你！但是！並不意味著我要吃回頭草！”“我想珍惜你，愛護你，所以……所以我是在重新追求你！”她閉上眼，一鼓作氣，“我們在一起吧！我想跟你談戀愛！”話音一落，寂靜無聲。許久之後，他低沉的聲音令秦曉麥心底漏了一拍。“啊……”秦曉麥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心裡慌慌的。“我考慮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失落，以之前的相處模式，難道不是順理成章就答應然後在一起啊？她已經拉下臉麵除了回頭草，他就一點兒也不顧及她的感受麼？十秒之後，他說：“我已經考慮好了。”秦曉麥愣了愣，聽那溫柔而誘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蝸牛吃草天經地義，而你秦曉麥，注定是要吃我這棵回頭草的。”“我答應你。”他笑得溫暖，心也跳得飛快。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人算不如天算，再好的計劃也會竹籃打水。第二天秦曉麥醒來的時候，看著在涼席上睡了一夜的周琛宇已經起來。他接了一通電話，轉頭看著她，眼裡是深深的抱歉。“曉麥，公司臨時調配，我後天得回去飛航班。”後天飛航班，今天就得走，好好的假期，轉瞬即逝。抱著連熒光海灘都沒得看的遺憾心情，秦曉麥一路鬱悶著回了家。她知道周琛宇並不是故意的，他的臉色一直都不是很好，聽說飛行員的情緒會影響到飛行安全，秦曉麥想了想，對正在收拾行李的周琛宇露出笑容。“沒關係，下次換你帶我出去玩。”氣氛有了緩和，周琛宇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奶奶一聽周琛宇要急匆匆的走，又是心疼又是無奈，趕緊去廚房給他裝了一大袋臘肉香腸，依依不舍地送到門口。“琛宇啊，曉麥也沒跟奶奶說你是搞飛行的，不然多給你補補身體。”“沒事兒奶奶，你彆掛牽了，多注意身體。”秦曉麥癟了癟嘴，快要哭出來似的，人多也不好說什麼，周琛宇隻能拍拍他的肩膀，又摸了摸她的頭。“好好陪奶奶，放鬆下，年後見。”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爽快，秦曉麥哼了一聲，還是點點頭。幾人正在門口道彆，一個身影出現在了路口，正朝他們緩緩走來。先是大驚失色，奶奶連忙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錯了。秦曉麥愣在了原地，從沒有想過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她仿佛用儘了畢生的力氣，顫抖的唇邊緩緩叫出兩個字：“爸爸……”周琛宇抿了抿唇，聲調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詫。他深深吸了口氣，敬重地喊了一聲：“秦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