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團聚的年夜飯，一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街坊鄰裡互相拜年，秦曉麥家四合院裡更是熱鬨，孩童燃放的煙火照亮水鄉的年夜，滾動的水車咯吱咯吱，和著新年的交響曲。秦奶奶天色還沒黑就站在門口張望，天色一暗，水鄉的古寨院裡家家點起了紅燈籠，一眼望去，連成一片，火紅通明。星洲氣候溫和，比起L市暖和很多，一路走來繁花滿綴，蜂蝶起舞，夜色裡連空氣裡也浮動著怡人的花香。“我第一次來星洲。”秦曉麥白了他一眼，一路上不怎麼跟他說話。不過聽到他誇自己家鄉，還是客氣地搭理一句：“怎麼樣，漂亮吧？”“嗯。”周琛宇凝望著周圍額景色，淡笑道，“比照片裡的好看。”“你還看過星洲的照片哦？”秦曉麥詫異道。星洲不是大城市，不過節奏舒服，就跟浙江的烏鎮雲南的大理一樣，是個適合休閒放鬆的地方。臨海的小水鄉，富有民族特色的建築，家家戶戶掛著紅燈籠，放著的鞭炮震耳欲聾。“我奶奶估計等著急了。”坐車來到家門口，秦曉麥一踏進家門就被嘻鬨的孩童圍住。“小姨回來了！”“哎呀！回來了！”秦奶奶聽到聲音，連忙從廚房裡出來，臉上紅光滿麵。“麥麥，可等著急奶奶了。你男朋友都已經在屋裡等你好久了！”秦曉麥當場石化在原地，瞪大眼睛，像木偶人一樣側頭看了一眼周琛宇。他同樣麵色沉靜，眸子裡的詫異一閃而過。秦奶奶順著孫女的目光一看，又瞧見了一位英俊的男士，不由得皺起眉頭：“麥麥，這位是……”“他是曉麥的同事。”冷淡的聲音帶著沒有溫度的笑，秦曉麥抬眼對上那人的臉龐，聲音有些顫抖：“安子天……”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還要冒充自己的男朋友？他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這麼做？一連串的問題砸向秦曉麥，她感覺腳下有些發軟，踉蹌一步的時候正好被周琛宇扶住，靠近她的耳根，輕聲說了句：“彆擔心，他是冒牌的。”周琛宇神色自若，淡淡笑笑：“安總怎麼會在這裡？莫非是怕我帶著曉麥私奔不好好工作，特意來查崗？”安子天冷然一笑：“我來看奶奶，跟她過個年三十。”秦奶奶看著幾人，笑著招呼道：“來都彆站著，準備開飯了。”“麥麥，快帶你同事進屋去把東西放起來，過來吃飯。”秦曉麥回過神，瞥了一眼安子天，帶著周琛宇去客廳放東西。剛才的話她很在意，一邊放東西一邊嘀咕道：“以後在我奶奶麵前請好好說話，什麼私奔。”她抿了抿嘴唇，說：“要私奔你跟彆人私去，那個空姐不就挺好。”知道她鬱悶了一路，也氣了一路，見她終於開始酸這個問題。“我把該說的話跟明溪說清楚而已，畢竟大家都是同事。”這個道理秦曉麥自然懂，因為在周琛宇不在的時候她跟莫源不也說清楚了嗎？看她稍微緩和周琛宇順勢問：“你昨天去找我了？”“我沒有。”秦曉麥想也沒想，立刻否認，卻不小心咬了舌頭，疼得她捂住嘴。“是嗎？可門衛大叔說有個長得特彆好看的姑娘來找我，還以為是我女朋友。”他保持著優雅的微笑，“其實我很生氣。”秦曉麥聞言一怔，疑惑道：“氣什麼？”周琛宇看著她這幅低智商的模樣，當即歎了一口氣：“那個好看的姑娘怎麼還不是我女朋友呢？之前說好的要來追我呢？”秦曉麥臉一紅，將手裡的東西放在牆邊，低著頭默默走出了客廳。“小姨，你臉好紅哦。”“天氣熱！”聽到她羞赧的反駁一個小孩，周琛宇揚起嘴角，寵溺都快從笑容裡溢出來。——年夜飯是圍在院子裡吃的，不知道秦奶奶是不是故意，秦曉麥覺得座位的安排有些奇怪。她被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坐立難安。安子天在右邊，周琛宇在左邊，她連筷子都不知道要往哪個盤子裡下。她如坐針氈，見親戚們時不時用異樣的眼神瞟來，更是食不下咽了。秦奶奶默不作聲，大姑大姨這次也出奇的配合，好像在看一場非常合胃口的戲。她們各自談笑，談天氣，聊八卦，說著說那，但都避開了本該最受關注的話題：秦曉麥和她帶回家過年的男朋友。“給你夾塊魚肉？”安子天突然開口，周圍的談笑聲斷了一下，又繼續響起。秦曉麥咬著筷子，看著安子天給她夾了兩塊肉發呆。“怎麼了？”他撇過頭輕聲問。秦曉麥搖了搖頭，擠出一個笑給他。不知道安子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突然出現在她家裡，冒充男朋友不算，還在人前秀恩愛。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淡定如舊安靜吃飯的周琛宇，心頭有些窩火。這你都不管管？“曉麥，我給你剝蝦？”安子天那曾彈鋼琴的白玉手指，居然要給她剝蝦？震驚地看著他從盤子裡加了兩隻蝦，然後用濕巾擦了擦手，開始剝蝦。秦曉麥從來沒有想過，安子天有一天會為她做這種事情。曾經她是多麼希望得到他一絲在意，希望他關心自己，哪怕隻是一個微小的動作。同在一個屋簷下，他們幾乎很少在一起吃飯，秦曉麥不會做飯，安子天同樣不會，可他竟會為了雅妮，買了一本料理回來研究如何做壽司。那時候，秦曉麥嫉妒得發狂。“給。”安子天的聲音打斷秦曉麥的思緒，她的唇邊被送來一隻蝦，秦曉麥愣住，覺得這種場景真不合時宜。“我……自己來。”她伸手去拿，被安子天避開了。“我喂你。”他輕聲說著，對麵的姨娘開始調侃道：“麥麥，你這恩愛秀的，還讓不讓大家好好吃飯了。”“姐，人家年輕人感情好。”“那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呀？”最怕空氣突然地安靜，譬如此時，秦曉麥明顯地感覺到了來自身旁的低氣壓。那人端著碗，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可是一股低到零點的氣壓，還是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看著他的樣子，秦曉麥來了興趣，周琛宇真能一直保持這張冰山臉？想起昨天看到他跟彆人擁抱，秦曉麥沉默了一會兒，說：“嬸，這事兒我說了不算。”她聰明的將問題拋給了安子天，既然他要做戲，那就成全他。這算是一種幼稚的小報複，一是讓安子天自己收場，二是也讓周琛宇吃吃癟。聞言，安子天愣了幾秒，沒有想好措辭，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一筆帶過。秦曉麥笑了笑，端起碗扒著碗裡的飯，周琛宇卻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奶奶阿姨您們慢慢吃。”“多吃點啊！”秦奶奶說，“過年要多吃肉。麥麥，給他盛一碗雞湯。”秦曉麥看了奶奶一眼，又不自覺地看向周琛宇，正巧對上他那雙麋鹿似的眼睛。沉靜的一汪幽泉裡，情緒少許，卻令人著迷。秦曉麥呆了一下，乾巴巴問：“要……喝湯嗎？”“好。”他答得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說回來，周琛宇不就是這麼一個乾脆的人？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想就直接拒絕，喜歡和討厭都直白，不像她自己，許多時候都很拘泥，猶猶豫豫，想東想西。她起身給他盛了一碗雞湯，因為收回手的速度太快，熱氣騰騰的雞湯灑了出來，秦曉麥燙得一鬆手，雞湯在桌上打翻，撒了安子天一身。“啊——”“嘶——”坐在一起的三個人齊齊動作，安子天連忙起身用手去擦西裝上的雞湯，秦曉麥則蹲下身子去撿地上摔碎的碗，動作太快的她感覺指尖一痛，鮮紅的血珠就從手指上冒出來。眾人驚呼：“沒事吧？”秦曉麥蹲在地上，身邊有人隨著她蹲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抓過她的手，下一秒手指就被溫熱的口腔包住。周琛宇唇形極好的唇邊染上了鮮紅，他輕輕吮吸著她的手指。這幅場景，讓秦曉麥心跳得有些亂，就像彈到高潮處的鋼琴曲，每一個節奏和音符，高亢而又激情。他半垂著眼眸，濃密而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唇瓣上的那一點鮮紅如同誘惑力極強的毒藥，秦曉麥深知，自己已經被他俘虜。“藥箱來了！”見到嬸嬸過來，秦曉麥想抽回手，反被周琛宇緊緊握住。“彆動。”消毒了一下再貼上創可貼，他單膝而跪為自己包紮傷口的場景再次呈現在眼前。起初機場的那一幕，她以為，隻是一個來不及避開的意外，現在才發現意外的本身，是無法避開一個人。周琛宇幫她貼好創可貼，伸手在她眉心一彈，看似怪罪又似是寵溺：“笨蛋。”“安先生，你沒被燙著吧？”秦奶奶關心問。“這衣服要是不趕緊洗恐怕就要壞了。”不知為何，安子天的臉色不是很好，他用紙巾擦了擦，地禮貌笑道：“沒事，我回去再洗也不遲。”“你這丫頭，要你給琛宇盛碗湯都能把自己割著。”奶奶雖罵了一句，臉依舊上和顏悅色，又招呼著大家吃飯。“來來來，大家都快吃飯吧。”“吃完啊，放煙花，看春晚！”“好嘞！”嬸嬸抱著醫藥箱，看著秦曉麥笑容頗有深意。飯後收拾碗筷，秦曉麥傷了手指，隻能抱歉地乾站在一旁。夜色已經濃稠，明亮的夜空中騰升起多多絢爛的煙花。從窗戶看出去，大朵大朵的在空中綻放開來。周琛宇和安子天在院子裡陪小孩放煙花，煙花是安子天買來的，各式各樣，形狀多得離譜。這裡的孩子沒有見過這麼多種好看的煙花，都紛紛跑來秦曉麥家的院子裡仰頭觀望。煙花照亮了夜空，星星點點，伴著歡笑聲灑下炫目的光芒。周琛宇幫孩子點燃煙火後，站在一旁。炫目的光芒裡他矗立在原地，視線凝望著夜空，身形高挑，神情認真，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秦曉麥一瞬間失了神，如此熟悉的場景，觸動著她的心房。挪威的極光下，他成為了那一抹絕色。外表冷淡沉靜的周琛宇，像極光，像煙火，像太陽一樣包裹著她，把他從孤獨而卑微的苦情深淵裡拉了出來。他給了她溫暖，給了她鼓勵，她突然明白，不管經過多少年以後，喜歡這個人的心情還是如舊。“奶奶看上去很滿意。”嬸嬸打斷了她，給她笑了一個蘋果笑著道，“不過我也拿捏不準。”秦曉麥抿嘴一笑，看了看正戴著老花鏡認真看春晚的奶奶，知道嬸嬸話裡的意思。這老人家的心思沉，秦曉麥的奶奶更是了不得。她眼神一看一個準，從方才飯桌上的稱呼來看，自稱是秦曉麥男朋友的安子天反而沒有獲得老人家的青睞。用家裡人常說的一句話，秦奶奶的心亮得跟明鏡兒似的。也許正是因為如此，經商多年摸爬滾打的安子天早已經熟知察言觀色，所以才會露出那種尷尬又要維持風度的表情吧。“琛宇是做什麼的呀？”被問到這個問題，秦曉麥不想說了。這個時候，她想到了一個人，而這個人今年又沒有出現。大概是早已經習慣了，奶奶嘴裡也沒有在吵著說怎麼不打電話回來，怎麼今年也不能回來這樣的話。秦曉麥有些心疼，索性今年，因為某人要來的關係，很多姑姨都來了，家裡更熱鬨。想到這裡，秦曉麥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菏澤沒有接，秦曉麥坐在沙發上跟她發了祝福的信息，莫源今晚上跨年演唱會，可能她正忙得焦頭爛額。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吃飯，不過幸好莫源，忙完之後，兩個人還能有伴跨個年。調台聽完了莫源的歌，他那光鮮的外表陽光的笑，家裡的女性幾乎為他沉醉，秦曉麥無奈地搖搖頭，看來這年頭不分年齡階段，全愛小鮮肉。“曉麥，出來看煙花。”周琛宇站在客廳門口，喚了她一聲。秦曉麥看了笑臉迎人的嬸嬸一眼，回了一句“哦”，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出去。空氣裡彌漫著煙火的味道，周琛宇點了兩隻仙女棒遞給秦曉麥，低沉的嗓音悅耳動聽：“仙女棒配小仙女。”秦曉麥紅著耳根接過煙花棒，火光映照著她的臉龐，在瞳眸裡開出了花。“我拒絕了嶽明溪。”他說。秦曉麥繼續耍著手裡的仙女棒，心卻早已懸了起來，耳根故意往周琛宇的方向靠了靠，假裝不在意，其實在意得要死。他說完這一句，忽然又停住了。秦曉麥抬眼看他，直接開口問：“然後呢？”男人重新點燃一根仙女棒，語調波瀾不驚，說：“我說，我有小仙女了，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在一起。”“我羨慕她周圍的男人，但是我覺得他們都很蠢，難道他們沒有發現身邊有一個小仙女嗎？”秦曉麥聽著，心頭有一絲絲甜意劃過。看著周琛宇又把仙女棒遞給自己，她伸手去接，又聽他用略帶鬱悶的語調道：“猜不到她的心思，覺得還是被她耍得團團轉。”“可是還是不停地想要靠近。雖然我玻璃心，但我舍得給它碎，因為……這個人隻能是她。”他眉眼彎著，嘴角清揚，拿出一根未點燃的仙女棒，接著秦曉麥手裡點燃的火光，再次點燃了一根。“你覺得呢？”他抬頭看她，笑著問。秦曉麥心跳狂亂如奔騰野馬，舔了一下嘴唇，道：“可惜了一個大美人兒。”周琛宇先是一愣，擰眉搖頭，有些哭笑不得。“喂。雅妮？”安子天擔憂的聲音一下子衝進耳朵，秦曉麥看到他的神情從平靜轉為焦急，聽他道，“你先彆哭，我立馬回去！”掛了電話，安子天走到她麵前急切道：“曉麥，我有點事先走了。”看著男人匆匆和家裡人道彆的身影，秦曉麥明白了，她和安子天，不管過了多少年，也依然是兩條平行線。從大學開始，再到同一個屋簷下，再是現在，或者未來，他們都不可能相交。他是她大學裡一個青澀的回憶，也是痛苦的成長經曆，她不想去恨他也不想去怪罪他，曾經一見到就想要逃避的人，她現在覺得，一切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一個見到就隻想逃避的人，和一個怎麼逃都會遇見的人，作為一個寫故事的人，劇情該怎麼發展，顯而易見。電視裡傳來了春晚跨年倒計時的數數聲，鞭炮聲就像迸發的洪水，在夜晚激烈的奏響樂曲。漫天的煙花耀眼，家裡很多人掏出手機開始瘋狂的搶發新年紅包。看著炫麗的煙花，秦曉麥揚起恬靜的臉龐，笑容晏晏：“周琛宇，我們明天去熒光小鎮吧。”大家互相道著新年好，周琛宇轉身抬手溫柔的揉了一下秦曉麥的腦袋瓜：“過年好。”說著，他微微垂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秦曉麥低低應了一聲：“嗯，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