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皮影戲(1 / 1)

我淺抿了下嘴角故作大度地又道:“當然,這是一種說法。相信你被塵封在那木盒中很久了,我是第一個打開引你出來的人,至少,在我這你能有所約束。”等了一會他都沒應聲,知道想從他口中得到點保證是不可能,我清了清嗓子道:“比如,像這兩天晚上發生的事可以不要再出現了嗎?”相比之下我還算是鎮定的人,但就在剛才手穿過他身體發現一片虛無的時候,還是心裡發怵到頭皮發麻。樓下已經有兩個人被嚇暈過去了,一個是我的顧客,一個是我的員工,如果他三不五時地再“飄”的話,那我這家客棧也不用開了。“這怪不了我。”再平淡不過的語氣,就好像真跟他沒關係似的。我退而求其次:“行,今天之前的事不怪你,我說得是從現在開始,如果你非要出現的話請你就在這間屋子。還有,不許睡我的床!”像昨晚那種情況絕對要杜絕。空間靜謐,黑眸淡淡地看著我,忽然那嘴角淺勾了下,有些被驚到,他是在笑嗎?雖然他長得確實挺好看的,尤其是那眉眼俊挺,讓人移不開視線。但這般若有似無的笑,卻讓我有種寒簌簌的感覺。過了半響他終於說話了:“既要我就留在你屋子裡,又不準我睡床,那麼你倒是打算怎麼安排我?”我垂眸掃過床頭櫃,“你不是可以睡在這個檀木盒子裡嗎?”既然他是皮影人,那麼這盒子就是他的寄宿之地啊。卻聽他一口否決:“不要。”並且立即身體力行表達了意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明晃晃地平躺進床,闔上眼。我深呼吸了又再深呼吸才壓下逐漸升騰的惱怒,主要是打不過他,否則管他神鬼的直接轟出去得了。瞪視了好一會才氣惱地轉身,還沒邁出步子就聽見身後清平的語調幽然飄來:“剛才已經說過了,無論你在哪,我都能循著你的氣息而來。”好吧,忍無可忍的時候無需再忍。抓起手邊的東西朝後丟去,餘光瞥見黑影迅閃而過,床內發出悶響的同時我拉開了門,並且恨恨而道:“在這裡是我說了算!”但是到了樓下,我摸了摸鼻子訕訕地向初一房間而走。過一會出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床被子。回到樓上我是用腳把門給踹開的,明知道去而複返顯得有些慫,但考慮到客棧的生意也隻得屈就,不然我可以隨便找一間房另住,但結果怕是又有人被嚇暈過去。那處影子已從床內坐在了床沿,看見我進門眸光清淺地掠來,鋒芒不見,但卻讓人無法忽視。我不去理會,左右看了看,把被子抱到了窗台邊鋪上。有個人在屋裡,沒法無所顧忌地再進浴室洗漱,我悶悶地直接和衣躺進了被窩。燈也沒打算關,免得想想屋子裡有個皮影人覺得寒磣。但閉上眼不過一瞬就覺強烈的氣息逼近,一睜眼就見影子已經走到了跟前,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不禁拉下臉來沉問:“乾什麼?”他的目光從我臉上一直掃略到腳,再回眸過來,眉宇似乎蹙了蹙,轉而又展開了,下一瞬就突然欺身而近。我早有防備,踹起一腳將被子踢了出去,同時一骨碌地從地上翻滾而起揮拳相向。這是我憋悶到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與昨晚的結局相同,幾招之後我被反製住並且扣在了地上,頭頂傳來閒淡的嗓音:“你打不過我的。”我憋悶的不作聲,女人與男人在體力上永遠都是吃虧的,可惡的是他的功夫還這麼好。我自認走南闖北所學防身術足以自保,但跟他交手的幾次沒有一次能占到光。力道驀然而鬆,異性氣息再次壓近,等我翻爬過身時見他已經在旁邊躺了下來,與我的視線一撞上就目光幽沉如水地盯著我。終於我在那雙眸子裡找到了一絲情緒,疑似探究。至於他探究什麼我沒功夫去想,眼下這情形不得不先解決。坐起身把背抵靠在牆上,與他隔了一尺的距離,雖然這點距離不足以安全,但至少給予我喘氣的空間了。不過片刻之後我就發現即使居高臨下氣勢也起不來,因為他神色淡然的樣子,完全不受我影響。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影子,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聊一聊。”總算他沒有再沉默:“聊什麼?”我頓了一下,“先從你為什麼會是皮影人開始吧。”“沒有為什麼。”噎了噎,這話題很難聊下去,我轉移了方向:“那總可以說說你為什麼一會是虛影,一會也變成實體吧。”隻聽他語氣平靜而道:“虛影是我隻有一縷魂氣,借助皮影為載體後才能化虛為實。”聞言我心中一咯噔,問出那個問題:“那你就是……鬼了?”他的目光劃轉向我,幽幽定視在我臉上,“你有見過鬼能化作實體的嗎?”“那……你這是借屍還魂?”“哪來的屍?”我又被噎住了,對啊,借屍還魂至少也要有具屍體才是,那他就是純粹借皮影人還魂?將他上下打量,哪裡有一分與那“楊戩”長得相似啊?“皮影不過是盛載我魂氣的器具,至於形態自然就是我自己了。”我愣了愣,惱怒質問:“能不用讀心術嗎?”他淺淺看來,“我隻是循著你的氣息能感受到你的想法而已。”“那就彆感受,隱私懂不懂?”他酷酷丟下兩字:“不懂。”這一點我必須跟他說清楚,但是要換個方式,儘可能的把語氣放緩了道:“影子,我們打個商量,如果你可以控製,那就儘量彆來感應我所想好嗎?”“這有什麼不好?可以快速解決你心頭的疑惑,免得再費口舌。”“但總有一些不能被窺知的事,就好比很女性化的東西。”這個暗示總算是明了了吧。兩人目光膠著了一瞬,終於見他微點了點頭,我暗舒了口氣。心思心思就是心裡想的念頭,有些可說,有些不可說,如今全拿到台麵上來講了,在他眼前等同於是個透明人似的,這讓我如何心安?本還想與他來個約定三章,但見他突然闔上了眼,一副拒絕再交談的架勢。我隻得訕訕地閉了嘴,但看了看身前這一尺的距離,再看了看那邊大床,正打算起身時就聽見他道:“你在哪我便在哪睡。”我瞪視著他,從齒縫中迸出三字:“為什麼?”“因為隻有嗅著你的氣息才能安眠。”不可逆的情況下,衡量再三我最終還是選擇了睡床。戒備了半夜,不屬於自己的呼吸就近在耳畔,即使很輕也讓我感到不自在。所幸他並沒有任何越距的行為,一直很安靜。我不打算睡了,想親眼見證到了天亮時他是怎麼變回皮影人的。可尋常熬個夜一點問題都沒有,今晚不知道是不是神經緊繃了半夜,後來就鬆懈下來的緣故,不知不覺還是睡著了。再睜眼天已經大亮,身邊的影子已經不在了。更離譜的是我一看時間竟然睡到了中午,感覺有些不對,側轉過眸,床頭櫃上空空如也。他不是應該在白天就變回皮影人了嗎?我起身環視四下,確定屋內沒有人,又再去抽屜翻找木盒,盒子仍然在,但裡麵是空的。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走了?雖然覺得意外,但如果真走了倒是好事,不然有個異性入闖我的世界,不管是人是鬼都令我不舒服的,尤其是這影子還強勢地要霸占我的床,這是我最無法容忍的一點。門外好似很哄鬨,我快速洗漱過後走出房門,見樓下圍聚了不少人。微蹙了下眉,客棧生意一直是不好不壞,幾時有像今天這般熱鬨的?等我下樓才發現在大堂的正中央搭了個戲台子,竟是有人在表演皮影戲,演得是呂布戰三英的橋段。這才想起之前麥叔跟我提過請了皮影師傅的事,效率還真夠快的,隔天就把戲台子搭起來了。皮影戲算是個新鮮玩意,真正會的人不多了,所以來看的人很多,有些甚至不是店內的客人也都聞聲而來了。麥叔走過來,笑眯眯地道:“老板,你這點子真不錯,給咱們客棧積聚了不少人氣,光是留桌吃飯的就不少客人了,初一都被我派去後廚幫忙了。”抽了抽嘴角,哪裡是我的點子,分明是麥叔自個誤會了,不過也算是歪打正著吧。肚子很餓,我自動移步到廚房間找吃的,初一和小飛正忙得熱火朝天,也顧不上我。找到一屜包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一個往嘴裡塞,吃到一半就聽見外麵砰的一聲鈍響!我疾走出廚房,乍見眾人臉上驚愕,將戲台前圍得水泄不通。隻能繞著人群來到戲台後,因為表演的是皮影戲,皮影要在光影下呈現,所以戲台這塊的燈是暗的。不說黑不隆冬,卻也一片昏暗,模模糊糊地好像看見地上躺了個人,我湊近一看,果然如此。一個體型微胖的男人就躺在地上,身邊有個箱子,還有幾個皮影人擱在上麵。心頭微動,難道是那皮影師傅?可怎麼躺這了?但看他胸口有起伏,氣息順暢我還是先跳上了戲台拉開白幕,竟看到台下有個人全身上下都在抽搐,明顯窒悶到快不能呼吸了,圍聚的人卻還在那指指點點,揚聲急喝:“都讓開!”終於圍觀者聞言都往後退了兩步,頓時讓開了一定空間,我跳下台去掐此人人中,又在他頸脈一寸處壓下兩指,過去片刻終於不再抽搐,呼吸也漸漸緩過來了。我這才發現,竟是那晚爭鬨的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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