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冉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教室裡上課,炎熱的夏天,窗簾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午休時間,她趴在桌上午睡,耳邊聽到一陣放輕的腳步。來人似乎站在她旁邊靜靜看著她,她感覺到有一隻手放在她的頭上,很溫暖,但很快就拿開了。腳步聲遠去,她想睜開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緊接著,畫麵就跳轉了。是在操場上,好像是在舉行籃球賽,現場歡呼聲熱烈,球場上爭鋒相對,熱血激昂,但她的視線卻沒落在比賽上,而是不遠處一棵樹下的坐著的少年。他戴著耳機,手上捧著一本書,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打在他身上,光影斑斕,一切喧嘩熱鬨仿佛都與他無關,他就靜靜坐著看書,宛如一副畫。突然,他仿佛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眸瞥了她一眼,她忙轉移視線,又奈不住好奇,悄悄看一眼。斑斑點點的樹蔭之下,他眉目清明,彎起的嘴角仿佛是天底下最溫柔的春風,他一笑,於清冉感覺自己亂了手腳。畫麵這時又是一轉,是在山上,一眼望去,峰巒相間,有個女生站在山崖邊,隻見她閉上眼,縱身一躍!於清冉感覺到自己在跑,她抓住那女生的手,卻因為慣性,連帶著自己也落下山崖。在墜下山崖的瞬間,她的腰間一緊,身後有人抱住了她,寬厚的手護住她的後腦,於清冉想看清楚他的臉,隻是臉沒來得及看清,耳邊倒是先聽到他驚慌的喊聲。“於清冉!醒一醒!”於清冉猛地驚醒過來,她大口大口喘著氣,一摸額頭發現滿頭大汗,心臟在劇烈跳動,於清冉緩了半天,才把自己從夢中拉回現實。“陸靳衍,他是陸靳衍……”於清冉一個深呼吸,閉上眼睛低喃,雖然畫麵斷斷續續,但她在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他,她真的把他忘的一乾二淨。於清冉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手,她當時抓住那女生了,很熟悉的感覺,那個跳下山崖的女生,是夏微瀾。“差一點了,還差一點,就都能想起來了,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於清冉懊惱自責,她恨不得敲自己腦殼,逼迫自己想起來,但沒辦法,無論她怎麼絞儘腦汁去想,就是死活想不起來。倒是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於清冉拿起來一看,是夏微語打來的電話,而現在已經是半夜兩點了。她接了電話,夏微語抱歉的聲音傳過來,“對不起,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你,吵到你睡覺了吧?”“沒有,我剛好醒了,這麼晚了,你是有什麼急事嗎?”於清冉捏了捏眉心,疲憊的問。“知道真相後,我就一直睡不著,我想了很多,突然想起件事,想跟你說。”醫院這邊的夏微語眉頭緊皺地說。“嗯,你說。”“上午我隻跟你說過,陸帆宇是過來逼我還債,但我沒告訴你,他是脅迫我去他的俱樂部陪客人,他還說,我姐在俱樂部已經陪不少客人喝酒了,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於清冉一頓,俱樂部?她好像是有聽夏微瀾說過,但她隻說是自己的朋友開了一家俱樂部,她會經常過去幫忙,於清冉很多次提出想一起去,夏微瀾答應,卻從來沒帶上她。夏微語這麼一說,於清冉就知道原因了。“我知道了,我會去查清楚的,另外,微微,你也彆怕那個陸帆宇,我不會讓他逼你去陪客的。”“冉冉姐,謝謝你。”夏微語由衷的感謝,想起自己對她的態度,就自愧不如。“早點睡吧,會沒事的。”於清冉安撫了她的情緒才掛了電話,她記得,那是一家叫宇韓俱樂部的娛樂場所,或許可以查到什麼,隻是已經這麼晚了,明天再跟陸靳衍說吧。醫院裡,夏微語放下手機後,安心地睡去了,另一間病房裡的陸父卻睡得很不安寧。陸母在陪護床上睡著了,陸父動靜不敢太大,強忍著腿刺麻刺麻的疼,很是難受,也睡不著,就看著天花板乾瞪眼。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有人進來了,陸父艱難地轉過頭,看到是醫生,得救慶幸道:“醫生啊,你總算來了,我腿疼的難受,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陸靳衍微微一笑,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安慰道:“沒什麼問題,治療過程是這樣的,忍忍就好了。”“沒問題就好,要不醫生,你陪我說說話轉移我的注意力吧。”陸父渾身難受,調了下位置,苦笑的說。“好。”陸靳衍在椅子坐下,陸父看著他,還是無奈笑道:“算了,你這麼晚值班也不容易,還是去休息吧。”“沒事,我沒在值班。”陸靳衍貼心替他蓋好被子,不以為然地說。陸父好奇,“你不值班在醫院乾嘛?”“陪護病人。”陸靳衍這話是看著他說的,凝視著陸父的眼神裡滿是關懷。陸父卻沒反應過來,以為他有親戚也在醫院裡,還關心問侯了一句,陸靳衍笑而不語。陸父名叫陸尉閔,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年輕時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武斷嚴肅,一心隻想著上市,怎麼擴大集團勢力,卻缺乏對家庭的關心。直到兒子出車禍,他才幡然醒悟自己錯過了什麼,於是退出勾心鬥角的商場,提前步入養老安逸的生活。他已經擁有很多了,唯一的兒子不能失去,無論兒子醒不醒的過來,他都要陪他走過這段路。陸蔚閔就好像在自言自語,說起他年輕時是如何白手起家打拚,怎麼娶到這麼好的老婆,陸靳衍就靜靜的聽,也沒插嘴。陸尉閔有時候說著會突然看他一眼,然後繼續說,大約說了一個多小時,陸尉閔突然沒說話了,陸靳衍微笑地問:“怎麼不說了?”“你介意我說一句冒昧的話嗎?”陸尉閔觀察他的表情。陸靳衍淺淺一笑,“您說。”“有時候,我看著你,總以為你是我兒子。”陸尉閔說這話時,敏銳的觀察他臉上的微表情,但很可惜,陸靳衍的眼神平靜的毫無波瀾,倒是陸尉閔說完就後悔了,忙道歉道:“對不住啊,這樣說,顯得我老不正經了吧,你就當是我太想我兒子,說胡話了吧。”陸靳衍起身,倒了一杯溫水,放上吸管,微笑道:“喝口水吧。”“謝謝。”陸尉閔喝了幾口水,剛才自己說了那樣的話,也不好意思再跟他嘮嗑了,陸靳衍倒是跟沒事人一樣,重新坐下來,靜默了片刻才說:“您的兒子,叫陸靳衍吧。”“你怎麼知道?”陸尉閔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陸靳衍撐著下巴,嘴角彎起,眼神溫柔道:“因為,我就是陸靳衍。”氣氛陡然凝固住,半響,陸尉閔才窘迫笑道:“醫生,你就彆打趣我了。”“伯父,您該睡了。”陸靳衍凝視著他,笑了笑突然說,陸尉閔鬆了口氣,他剛才差點就信了。見他閉上眼睡覺,陸靳衍才離開病房,站在門口,陸靳衍深深歎了口氣,算了,不說,免得他老人家受驚。於清冉一早就給陸靳衍打電話,將昨晚夏微語給她打電話的事跟他說了,陸靳衍表示會調查清楚,於清冉還想回學校一趟,不管能不能想起來,她都想要回去看看。陸靳衍答應了,他會陪她一起回去,於是約好時間,十點鐘,於清冉就跟著溫教授身份的陸靳衍出門了,車上,於清冉問他:“你今天不用去上課嗎?”“今天剛好沒課。”“這就好,沒有麻煩到你。”陸靳衍笑了笑,“你就這麼怕麻煩我?”“還好啦,隻是你順便的話會更好些。”陸靳衍目視著前方,伸手寵溺摸了摸她的頭,於清冉看著他的側顏,想起昨晚的夢,對他說:“昨晚我做夢了,夢到我還在讀高中,還夢到你了。”“是嘛。”陸靳衍倒是不怎麼意外,於清冉鼓起腮幫子,“你呢?你有沒有夢到我?”陸靳衍抱歉笑了笑,“沒有,我無法真正的睡覺,也做不了夢。”於清冉懷疑他是故意說的,讓她心疼,牽起他的手,於清冉安慰道:“你彆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嗯。”陸靳衍反握住她的手,牢牢扣著掌心裡。崇陽私立高校現在還在辦學,兩人到學校時,學生還在上課,於清冉帶著陸靳衍在學校裡逛起來,陸靳衍走了一圈,雖然記憶還是一片空白,但覺得這個學校並不陌生,相反還很熟悉。於清冉跟高中的班主任關係很好,這一次也是來找她的,等學生一下課,於清冉就帶著陸靳衍去辦公室。班主任姓江,是位上了年紀的女教師,於清冉很敬重她,不過想到她教了那麼多學生,恐怕早把她忘了吧。江老師正在整理作業,於清冉走過去喊了她一聲,“江老師。”江老師抬頭一看,欣喜道:“於清冉,是你啊,你怎麼有空來看老師?”“老師,您還記得我?”於清冉也很意外。“當然了,你可是給我留下很深刻印象的,更彆說,前不久我還談起你過。”江老師慈祥和藹的說,於清冉眼神黯淡下來,談的是她那段新聞吧,真慚愧。江老師沒注意到她暗淡的神色,而是細細打量陸靳衍,陸靳衍微微一笑,客氣道:“您好,江老師,我叫溫以深。”“你好你好,你是清冉的男朋友吧?長得真是一表人才。”江老師毫不吝嗇的誇獎,陸靳衍謙虛道:“隻是朋友而已,戀人未滿。”“那你可得要加油了,她可是我最喜歡的學生,當初喜歡她的男同學可是一個比一個優秀。”江老師笑吟吟地說,陸靳衍笑而不語,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了於清冉一眼,某人假裝看天花板。江老師看到於清冉,不由感慨道:“時間過得可真快,眨眼你都這麼大了,當初他要是沒出事,你們現在一定早就結婚了。”於清冉一愣,“江老師說的是?”“哎呀瞧我,胡說什麼呢,沒事沒事!”江老師反應過來連忙改口,瞧她這張嘴,哪能當著人家男朋友的麵說起她以前跟彆的男生的事呢。陸靳衍滿不在乎,畢竟能猜到她口中說的那個人是誰,倒是她知道於清冉這麼多事,引起了他的好奇。不過師生難得見麵,再加上也到吃午飯時間了,江老師熱情地請他們去家裡吃飯,於清冉盛情難卻,便帶著陸靳衍一起去了。飯桌上,江老師才說:“我剛才不是說前不久才剛談起你嗎?那是因為一個叫夏微瀾的學生來找我,幾個月前的事了,她拿東西過來,說如果你來了,就讓我把東西轉交給你。”“咳咳!”聽到她這話,於清冉被一口湯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