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天依然漆黑，若是在夏天的話，太陽應該已經冒出頭了。林之蘭和小琴的屍體都已經被撈了起來，被安放在張蓉找的兩張草席上，雖然已蓋上白布，卻依然有些瘮人，屍體上散發出濃濃的腐屍氣息。為了屍檢看得更清楚些，肖寒讓人在院中又燃起了幾個火堆，小光頭打著電筒，跟在她身後，準備隨時給她打下手。肖寒先揭開林之蘭屍體上的白布，可以看見屍體被保存得非常好，沒有屍斑，沒有腐爛，腹部高高隆起。就著昏白的光，依然可以看出林之蘭生前是一個美人兒，由於長期浸泡在水銀中的緣故，她的皮膚泛著慘白色，略微有些浮腫，指甲呈紫黑色。屍身上還穿著壽衣，她應該是在入殮之後才被轉移到密室的。肖寒一層層剪開屍體上的衣服，終於露出了林之蘭的身體。身體上沒有傷口，她用手沿著屍身輕輕摁壓，發現也沒有骨折，隻有頭部的頭發脫落了幾根，但顱骨很完整。肖寒將屍體翻轉側躺，發現背部隱隱透出淡淡的屍斑，摁壓屍斑，屍斑不轉移，肖寒蹙了蹙眉，拿捏不準這屍斑是原本就有的還是剛剛形成的，她又將屍體平躺下來，這才拿起手術刀，開始解剖。肖寒沒想到，林之蘭的屍體在水中泡了那麼久肌肉居然還有韌勁，一刀切下去，沒有血水也沒有黃水，內臟斑斕，直到手術刀碰到屍體的腹部。肖寒知道，手術刀再往下一點就將碰到林之蘭腹中的胎兒，明知道是死胎，她還是不禁將力道放輕了許多。手術刀劃過子宮，透過子宮壁能看見裡麵黑黢黢的東西鼓起來。肖寒蹙了蹙眉，她不明白胎兒為何會呈現黑色，難道是中毒？帶著疑問，她將手術刀放向了屍體的子宮。子宮剛一切開，羊水便噴出來，帶著一股腥臭。整個胎盤已從子宮上脫落，嬰兒倒立蜷曲在子宮內，渾身呈墨綠色，看來應該是先於母體死亡。肖寒最終沒忍心將他從母體取出來，待羊水流儘，她將子宮縫合上，隨後又將腹腔縫合。“寒姐，找到原因了嗎？”見肖寒將林之蘭的屍體用白布蓋上，小光頭不禁問道。“林之蘭在死前就中了毒，從她的指甲顏色和腹中胎兒就能看出。不過，她本身的肉體卻沒受到什麼影響。所以我判斷，她應該是服食過慢性毒藥。”肖寒邊說著邊將手術刀等擦拭乾淨，又在火上消了毒，這才將它們扔進工具箱。“慢性毒藥？”“嗯，胎兒體表呈墨綠色，這是典型的中毒現象，他先於母體死亡，由於沒來得及分娩，才導致形成死胎。一般來說，胎兒的生命力強於母體，而他先於母體死亡而沒墮胎隻能說明中毒過程過於緩慢，也就是慢性中毒，不過具體是什麼毒我目前還不清楚。”肖寒說完，屏息來到停放小琴的草席旁，由於屍臭太濃鬱，她退到一邊，直到味道散了不少才又走上去。用剪子剪開小琴屍體上暗綠色的棉衣，肖寒差點沒吐出來。由於沒有衣物的束縛，碎肉立馬從屍身上脫落，此時露出一根根白骨，從中還有些許淡紅色的液體。“這人才失蹤半個月，屍體怎麼腐壞這麼嚴重？”小光頭乾嘔幾下，含糊不清地問肖寒。“原本應該不是這樣，這丫頭死後被丟入井中，井底的溫度加速了腐爛。我讓他們將血池裡的水倒入井中，從井口到井底這麼高的高度，衝擊力肯定不小，要不是有衣服包裹的話，我們此刻看見的很可能隻是一些肉塊。”肖寒說著將屍體的頭顱擺正，不料這一碰，頭皮直接從腦袋上滑落下來，頭發如亂網般纏繞著她的手指，濕噠噠的有些黏膩。隻聽她接著說道：“屍體一般死後半小時到兩小時會僵化，然後會慢慢出現屍斑，九到十二小時會完全僵硬，這個時候屍體其實已經開始腐化了。三十個小時後身體漸漸軟化，三天的時間差不多就可以恢複原樣，此時會慢慢出現頭發脫落和水泡現象，等到手腳皮膚也開始脫落，那屍體差不多已經死了一個禮拜了。當然，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這些情況在夏天時間會縮短，而冬天，時間又會變長。”肖寒檢查完整具屍骨，發現除了頭部顱骨有粉碎性骨折外，屍體的腿骨也有斷裂的痕跡。“這具屍體已經不用解剖了，破壞太嚴重，要想找出她的死因，可能隻有找到瘋姨娘蔡璟才行。”她拿起鑷子，儘量將屍體恢複原樣，再用針線進行簡單的縫合。“可是，這人跑了，該去哪裡找？”小光頭問道。“放心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肖寒將白布蓋好，站起身又對小光頭說道：“你去找張蓉吧，告訴她，明日找地方把她們掩埋了吧。”“這就埋了？”小光頭不禁又問。“時間不能拖得太長，林之蘭的屍體已經沒有水銀朱砂防腐，會逐漸腐爛，而且速度肯定比屍體正常腐爛的速度快，到時候這院子中，就不僅僅是屍臭和毒液那麼簡單了。”肖寒皺眉回道。她想著接下來就該去尋找真正的凶手了。很明顯，林之蘭和丫環小琴是被蔡璟所害，可是喬家大小姐喬婉和翠竹庵尼姑靜慧的死和紅花葬也扯上了關係？如果說，她們也是蔡璟所殺，那動機又是什麼呢？肖寒看著天邊漸白，雪色漸儘，卻絲毫無睡意。院中林之蘭和小琴的屍體躺在那兒，兩張雪白的布靜靜地覆在地上，規矩得過分。空中渾濁而不堪的味道揮之不去，其中混合了屍體的惡臭、紅花的花香，以及淡淡的泥土氣息。那些幫工早已離開，整個張府昏暗陰沉，壓抑得讓人踹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