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回到張府，小光頭給她彙報了姨娘這一整天的行蹤。肖寒出門那會兒張蓉將姨娘蔡璟帶回東廂後，中途她就出屋過一次，但也沒走遠，就隻是走到院中那口枯井旁坐著，時不時地對著空中的太陽傻笑，偶爾嘴裡還會念叨幾句。大概張蓉還沒猜到，肖寒他們入住張府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監視那個瘋癲姨娘。小光頭問了肖寒這一日之行，被告知丫環小琴憑空消失以及紅花葬傳說一事，他感到甚是驚奇。兩人正商量著晚上如何潛入喬家的事兒，就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小光頭打開門，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又來了？”聽見聲音，肖寒翹首望出去，隻見張蓉領著喬府的下人王三站在門口。王三囁嚅幾下，終於答道：“二位神探，我家老爺有請。”“回去告訴你家老爺，我們沒空！”小光頭作勢欲關門，王三趕緊攔住：“昨日我家夫人傷心過度，對二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不過你們放心，我來的時候夫人已經答應了給小姐屍檢，所以，還請二位能不計前嫌，移步喬府。”“回去告訴喬老爺吧，說我們晚一點過去。”肖寒答道。看他們的態度那麼堅決，王三好說歹說，終於把時間確定在晚上十點左右。王三走後，小光頭不禁問肖寒：“寒姐，真的要去？”肖寒點頭答道：“去啊，為什麼不去？”小光頭回道：“就衝喬夫人那個態度，我可不想再去熱臉貼人冷屁股。”肖寒笑道：“我還以為你在唱戲呢？”“唱什麼戲？”“欲擒故縱啊，走，我們現在就出發。”肖寒說著就站起身，徑直朝外走。小光頭連忙跟上，他有些茫然，問道：“不是說晚一點過去嗎？”肖寒說道：“咱們得抓緊時間了，我去給喬婉屍檢，你暗中去查一下喬府。”“那這裡呢？”小光頭看了看東廂，遲疑說道。“這裡先不管了，反正她跑不了，但是喬府若再不去，我怕有些線索被人毀了。”“什麼東西？”小光頭問。“去看不就知道了。”王三前腳剛回喬府，肖寒後腳便至，這讓還沒來得及給喬老爺彙報的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喬老爺比昨天更客氣了幾分，喬夫人也不再多說什麼，她難為地朝肖寒笑了笑，這笑簡直比哭還難看。肖寒倒是理解，任誰剛死了女兒也不會有多好的臉色。喬家設置了靈堂，喬小姐的屍體已經入殮完畢，喬老爺把肖寒帶到棺材旁，揖禮說道：“有勞了。”棺蓋還沒合上，可以看見喬婉已經換了一套大紅裙裝，她安靜地躺在棺材中，雙手闔於身前，原本慘白的臉上妝了脂粉，倒有幾分恬淡。“我需要將錢小姐的屍身請出來。”肖寒將屍檢工具箱放在地上，指著棺材旁的一塊空地，說道：“就這兒吧。”喬老爺安排王三去準備，便同肖寒一起觀察起棺材中的喬婉來。肖寒看他眼中濕漉，心底竟有些不忍，她問道：“喬夫人為何又改變了主意？”“唉，也不知是誰傳出的瞎話，說小女已是不白之身，這才會招到紅花葬詛咒。這些個風言風語，明著就是要敗壞小女名聲，夫人氣不過，便決定讓你屍檢。”喬老爺說完又歎息一聲。“紅花葬的事有幾分是真的？”肖寒又問。喬老爺搖頭說道：“鎮上一直有這個傳說，不過，我不相信小女是……”“我倒不相信這個傳說，世間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人在裝神弄鬼，怎麼會有人去相信這種莫須有的事情？”肖寒說完便見王三帶著幾個下人抬了兩條凳子和一塊門板進來。臨時搭建好解剖台，肖寒便將眾人請出了靈堂，開始準備解剖。此時天已尚晚，靈堂中除了四盞八角琉璃燈外，還有幾盞麻油燈，地上的香燭也還燃著，空氣中有一股濃鬱的燃燒錢紙的味道。肖寒將屍體的衣服解開，一具優美的酮體便出現在眼前，喬婉姿體勻稱，皮膚光滑，屍體上無傷口，無血漬，四肢已僵直。她雙眼緊閉，嘴唇呈紫紅色，而腹部卻沒有出現膨脹或腐敗的現象。一般來說，死亡時間超過兩天，屍體會逐漸失敗，毛發脫落，肌膚還會出現水泡現象，隨著時間的推移，屍體會慢慢液化，直致化為膿水，隻留一堆白骨。而喬婉的身上並沒有出現腐敗性腹部膨脹現象，最主要的原因，應該還是天氣太冷。肖寒發現，昨日在手臂上發現的屍斑已經轉移到背部，她按壓幾下，發現屍斑並不褪色。四肢也完好無損，肖寒用手術刀劃開後肩頸處的一塊屍斑，裡麵肌理呈紫紅色，並沒有血液流出。她又將屍體的胸腔豎一字劃開，檢查後發現，裡麵肝肺脾胃腎腸均正常，並沒有出現中毒現象。而她再往下，忽然覺得腹部有東西，等解剖發現，喬婉的腹中竟然有胎兒！胎兒而已成形，拳頭大小，呈紫黑色，按起來很硬，看起來更像塊石頭，看來已經死亡很久了。她皺了皺眉，將刀口又重新縫合好，這才又看向喬婉的臉。燈光似乎又暗了幾分，喬婉美麗臉上的胭脂卻更加鮮活，搭配著慘白的軀體，反而多了些詭異。肖寒鼓起勇氣，拿起剪子，將喬婉的頭發慢慢剪了下來。等到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腦袋，這才輕輕按壓著頭顱，沒想到，這一次卻有意外的收獲。喬婉的頭後腦勺上也出現了屍斑，奇怪的是，頭頂百會穴及其周邊的位置按上去卻有些綿軟，似乎裡麵根本就沒有骨頭。肖寒深吸口氣，將喬婉整個翻轉過來，喬婉背上的屍斑青紫一片，有點觸目驚心。她又拿起手術刀，將頭皮往兩邊劃開。這一下，她又看見了更奇怪的事。喬婉頭頂的顱骨其實還在，隻是不知什麼原因已經被軟化了，不是骨折，而是單純的軟化。肖寒不懂，有什麼東西能讓骨肉合一？她將手術刀往裡又遞了一寸，突然一點銀光閃過，她驚喜交加，等弄清楚才發現，一根雪亮的銀針直直地插在裡麵。這是一顆老式的繡花針，一顆肉眼也難以發覺的繡花針。看來，這就是自己千方百計要找到罪魁禍首。肖寒將針取出來，放入玻璃瓶內，將屍體縫合好，又給她穿上衣服，這屍檢的事才算告一段落。她已經可以斷定，喬婉這死亡時間的確在兩天以前，而她的死亡原因，應該就是百會穴中的這顆繡花針。百會穴在中國古代中醫上，一直是比較重要的死穴之一。這顆繡花針的插入，原本不會導致旁邊的顱骨鬆軟，除非，這針上有導致骨質疏鬆的物質，當然，這還需要進一步驗證。肖寒提著屍檢工具箱走出靈堂，喬老爺和王三等人還等在門口，看見她出來，喬老爺隨口便問了一句：“肖法醫，如何了？”肖寒停下，打開工具箱，將裝有繡花針的瓶子遞給他，說道：“這是從令媛腦中取出來的。”“這是針？”喬老爺問。“對，這是針，而且是普通的繡花針，可這針上應該還塗有彆的東西，我現在需要做最後一步驗證，等做完，基本就可以確定死因了。你叫人去給我弄一隻動物來，雞鴨或者貓狗都成。”肖寒說道“王三，去弄隻雞來吧。”聽肖寒這樣說，喬老爺忙對王三吩咐道。肖寒又將手中的另外一個瓶子遞出去，說道：“這是從腹中取出來的。”“這……這是……”第一個瓶子中的繡花針很明顯，而第二個瓶子裡麵黑乎乎的東西，讓喬老爺疑惑道。“石胎，也可以說是死胎。”“你是說，這是從小女腹中取出來的？”喬老爺趔趄兩步，驚問。肖寒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胎兒已經成形，應該有4個月左右，看樣子，令人已經知道自己身懷有孕，而食過墮胎藥，可是沒成功，才導致了胎死腹中。”“不可能，小女一直在家中，怎麼會懷了孩子？”喬老爺顯然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忙矢口否認道，“好端端地懷了孕，這不白白玷汙了名節嗎？”“你們不知道這個事情嗎？”肖寒問道。喬老爺搖頭。“貴夫人也不知道嗎？如果喬小姐生前有過伴侶，那這個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殺她的人。”喬老爺又搖頭，他忙把手中的瓶子遞還給肖寒，說道：“這個事情我們真的一無所知，小女一直身在閨中，怎麼會接觸彆的男人？”就在這時，黃山拎了一隻雞過來。肖寒取出瓶中的繡花針，穩穩地紮在雞腿上，這隻雞立馬尖叫兩聲，在地上撲騰掙紮著，沒一會兒便再也不動了。肖寒走過去，她取下針，檢查了下雞腿上的骨頭，這才轉頭對喬老爺說道：“和我猜想的沒錯，這針上有毒，所以說，喬小姐應該是被他人所害。”“不可能的，為什麼會這樣？”喬老爺一直看著雞的變化，又聽到肖寒這樣說，瞬間像失了魂一般，茫然地看著靈堂內，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