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唇案:第17章 陳年舊事(1 / 1)

冉飛回到小東門巡捕房,正準備調集人手去四牌樓路查找易先生夫婦的下落,沒想到這時巡捕房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此人身穿藍布長衫,頭戴一頂氈帽,看年紀五六十歲的樣子,他不慌不忙地走進巡捕房,開口直接找冉飛。饒是奚奇見慣了上海灘的大人物,他還是對這人處變不驚的樣子折服。這人正是易書仁易先生,他坐在冉飛對麵,在冉飛將近一刻鐘時間的注視下,依然不動如山。冉飛終於問道:“你就是易書仁?”“如假包換。”“你這易先生的名號,我可是如雷貫耳,你想來巡捕房與我們共事,我正想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卻自己來了。”冉飛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遞給易先生並給他點上,隨後他自己也點了一根,猛吸了一口,這才將煙霧從嘴中噴了出來。隻聽易先生淡淡說道:“我也沒想到。”他抽煙的姿勢很是嫻熟,像是多年的老煙槍,看樣子比可冉飛深沉多了,他不緊不慢地說:“不過今日,我不是來談工作的。”“那你想談什麼?”冉飛問。“談談梅江水,或者王月雅,或者沈公館的二太太,實在不行,咱們談談醉紅顏也可以。”易先生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和無所謂的態度瞬間激怒了冉飛,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水杯的蓋子被振得飛了起來,回去又“哐”的一聲掉回原位。他目光死死地盯著易先生,說道:“好,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個什麼說法。”“我沒有說法,是來認罪伏法的。”易先生將頭上的氈帽取下來放在膝蓋上,左手食指輕輕地撫摸著帽沿,而他夾著煙的右手紋絲不動,似在自言自語,“梅記綢緞莊的老板梅江水、四牌樓路的活寡婦王月雅,以及沈公館的陳宛如都是被我殺的。”“目的是什麼?”冉飛蹙眉道,他話語間的火氣顯而易見,仿佛隨時都能變成殺機,然後將易先生就地正法。“我說是報仇,你信嗎?”易先生仿佛一點也不在意冉飛是怒是喜,他甚至不把冉大探長放在眼裡,隻是自顧自說下去:“我給他們每人家裡都寄了一幅畫,當然,你們也許已經查到了,畫上的人,就是他們的故人。我就是要讓他們想起曾經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裡他們做過的那些事。”“你所謂的畫上的故人究竟是誰?他們又做過什麼事?” 冉飛將手裡的煙頭掐滅,扔進煙缸中,他目光如炬。“錢班主的女兒,也就是他們的同門師妹錢梅花,十年前被他們害死的錢梅花。或許,他們早就忘了,他們各自都過著安逸的生活,卻不知黃泉底下的人並未安息,我為他們寄畫,是想幫他們想起往事。”易先生頓了頓,他手上的煙火已經燃到指間,可他並未察覺,他繼續說道:“可惜我忘了,他們的良知早就讓狗給吃了,隻不過是一幅畫而已,又能對他們做什麼?當年錢班主對他們有多年的養育之恩,都沒能換回他們的感念,反而被這群白眼狼恩將仇報,讓他自己和親生女兒都死於非命……所以,我隻好給他們都下了毒。”“可是,你跟錢梅花又有什麼關係?”冉飛又問。“她當然也是我的一個故人而已,我混跡江湖這麼多年,做的不就是行俠仗義的事麼?”易先生終於將煙頭丟進煙灰缸,隨意的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真的是這樣嗎?錢梅花十年前最多也就二十來歲,而你……”冉飛朝易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眼,繼續道:“你告訴我,你們何以來的故交?”“老實來說,我和錢班主有些交情,他出事兒之後我曾經去戲班找過他。不過,這似乎和案子沒什麼關係吧?冉探長,”易先生坐直身子,正色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夫人現在牽涉其中,我大可不必自投羅網,你們想要的不過就是殺人償命嘛,我來,就是為了了卻這樁事。”“我想問的是,貴夫人在這件事情當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冉飛又用他的手指敲擊著桌麵,似乎這樣有助於他思考,或者能讓他看起來不那麼著急。“我猜,你們已經找到肖法醫了,她肯定也告訴了你雞公山上的事。對於這件事,我要先解釋一下。”易先生又停頓了一下,他摸著帽沿的那隻手速度更快了,他低著頭,沉吟道:“我夫人不僅聾啞,而且有癔症,也就是夢遊症,她能毫無意識地走到雞公山,是曾經我帶她去過。也正是因為這樣,肖法醫才能跟著她去到山上,才發現我豢養火蝴蝶的秘密,我之所以沒有殺肖法醫滅口,是因為她是個好人。”“火蝴蝶到底是乾什麼用的?”冉飛插話問道。他知道,他已經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我給錢梅花的畫像上,多加了一種顏料,這種顏料能吸引火蝴蝶,並且能讓它們狂躁不安,而它們身上的鱗粉,隻要沾上人體,會讓人的皮膚瘙癢難耐,在抓撓止癢中還能體會到一種快感,那種生不如死的快感……最主要的是,抓撓所留下的傷口,會隨著時間慢慢潰爛,直到肌肉化為膿水,隻剩一堆白骨。當然,這樣的死相,實在太殘忍了,連我都心有不忍,所以又給他們加了另外一種料,醉紅顏。”冉飛對於這火蝴蝶的存在實在是感到震驚,可他依舊麵不改色,目不轉睛地盯著易先生。隻聽易先生又說道:“醉紅顏也是一種毒,中此毒的人皆是即刻斃命,而整個人又像是睡著了一般,它和火蝴蝶一快一慢,一靜一動,卻都會置人於死地。”“那就是說,你也去過玉女桃花樓?”冉飛問道。“當然,玉女桃花樓的掌櫃可以證明,我從她那裡買的醉紅顏至少還可以殺死三個人。”易先生說著將右手插入左手的袖子中,取出一個紙包來遞給冉飛。冉飛接過來將紙包打開,土黃色的蠟紙上大概還有五六錢分量的白色粉末,這粉末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它更像是女人妝扮時所用的乾粉。“另外三個人又是誰?十年之前的戲班又到底發生了什麼?”冉飛又將紙包好,問道。“吳追,劉小蘭,劉小琴,隻不過這三個人,我還沒找到,當年就是他們三人夥同梅江水,王月雅,還有陳宛如,設計將錢班主殺害,然後又殺了他們的師妹錢梅花。”易先生淡淡回道。“你又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冉飛再問。“這件事當年知情的人的確不多,但紙終究包不住火的,我要想知道內情,自然有我的辦法。”冉飛收回敲擊桌麵的手,又從煙盒裡取出一支煙點上:“最後一個問題,貴夫人目前在哪兒?”易先生站起身,將帽子夾在腋間,搖頭道:“抱歉,我無可奉告,如今我人在這兒,該走該留悉聽尊便,至於其它,恕我無能為力。”“當然,在案情沒弄清楚之前,你自然要留下來,我還要帶你去見一個人。”冉飛也站起身,帶著易先生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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