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諦和林彗星的婚禮在一個風景秀美的小島上舉行,他們拒絕了讚助商,伴手禮全部自己購買和包裝。每一份伴手禮上,都有兩人一起寫的寄語和親筆簽名。婚禮現場背靠大海,布景上主要使用白色和淺藍色,配上水晶和粉白係的鮮花,打造出“海上生明月,繁花熠生輝”的浪漫場景來。籌備婚禮是一件非常勞累的事情,倆人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但是,當婚禮現場成型的那一刻,都感到十分滿意。婚禮在晚上七點舉行,賓客們大都在頭一天抵達小島,暢玩一番後,於當晚的六點到六點半抵達現場。最先到的是張固安和羅媛夫妻倆,張固安跟邱諦傳授“哄妻妙招”,羅媛就跑去給彗星傳授“禦夫之道”。接著是夏一鬆,他擺脫那個冤案回國之後低調了很多,沒有立刻接管帝廈,也沒有帶美女過來。他決定先給自己放個假,參加參加老朋友的婚禮,感受一下真情的洗禮。說不定哪天,他能和自己的真命天女來一場逆轉命運的邂逅,浪子回頭金不換嘛。緊跟而來的是仇棋和芳姐,最近仇棋籌備了一部老年題材的電影,邀請芳姐做女主角。難得有一部老年人做主角的電影,芳姐大為激動,每天都在研讀劇本,連催劉燦相親都顧不上了。劉燦樂得清淨,每天都奮鬥在成為國內最好經紀人的大道上,簽了好幾個不錯的演員苗子。在他們後麵,佟雨秋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走過來,前者還是纖瘦的模樣,但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從前的清苦相此時變作了似水溫柔。這一切都源於那個男人——《人間失獨》的攝影師祁航。他三十五歲,身材微胖,不帥,看起來十分憨厚的模樣,一旦開始拍攝,他就會秒變認真嚴肅臉。林彗星看到《人間失獨》的成片時,曾跟邱諦吐槽:“祁航是不是喜歡雨秋啊?怎麼每次到她的鏡頭,就有一種……怎麼形容呢……彆樣的美。拍我的時候就沒有。”邱諦笑道:“你才發現?”邱諦早就觀察到了,祁航很喜歡拍佟雨秋,就算不是正式拍攝,他隻要一有空閒,必然要用自己的鏡頭去捕捉她的一顰一笑。在齊璵發布當年的傷人黑料,導致佟雨秋抑鬱複發的那段時間,祁航強行闖入了她的生活,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飯,陪她去全國各地遊玩,給她拍各種美照……“他讓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本就該過最好的日子。”接到請柬時,佟雨秋向彗星坦誠自己正在戀愛中,而且過不了多久就會緊追邱諦和彗星的腳步,步入婚禮的殿堂。彗星在吃驚的同時,由衷地為她高興。能夠將她從抑鬱的痛苦中帶出來的男人,一定內心強大到足以為她遮風擋雨、護佑一生。祁航帶佟雨秋落座,感覺到海邊風有些大,便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他看到一對穿著正式,神色舉止卻有些拘謹的中年夫妻,問道:“那是林彗星的爸媽?”佟雨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點了點頭。林遵穿了一身灰色西裝,手裡拿著一張紙,時不時抬頭又時不時低頭,不知在念叨些什麼。文靜見他如此緊張,一副沒見過大世麵的樣子,很是煩悶,直想發火:“你彆老抬頭低頭的,不知道的還當你脖子有問題,沒的笑話咱閨女!”兩人在小地方生活了一輩子,頭一次出國,就是參加女兒的婚禮。不會坐飛機,不會坐地鐵,乾啥啥不會,說啥啥不懂,感覺自己白活了這麼大歲數,著實丟人。幸好劉燦人很好,從來說讓他們有負擔的話,而是細心地照顧他們,耐心地教他們如何在國外生活。林遵直瞪眼:“我是謙州市作協的作家,光是上台做打擊文大梁團夥的演講就做過幾十次,你你你,你彆老嫌東嫌西的。”“演幾次講,你尾巴就翹上天了,我告訴你……”得,又吵起來了。“爸、媽?”自打跟彗星領了證,邱諦再見他們時便很乖巧地改了口,“等會兒司儀會請你們上台講話,想好說什麼了嗎?”文靜有點局促,搓了搓手:“我還沒想好……”“我都寫好了。”林遵略帶驕傲地道,“我給你們寫了一首詩。”邱諦接過那張紙,略略一看,不禁笑了:“好的爸,我會跟司儀交代清楚的。”說完,有新的賓客前來,他又忙著接待去了。文靜望著林遵手裡那張紙,皺了皺眉。林遵道:“怎麼著,又想挑我毛病?這大婚現場,我給閨女念首詩怎麼了,你可不許當眾拆我台!當年咱們結婚的時候……”“當年咱們結婚的時候,你給我寫了一首情詩,這麼多年,你再沒給我寫過。”林遵一怔:“你,想要嗎?”文靜偏過頭去,微微頷首。林遵喉頭一哽:“這麼多年,你老是罵我,我以為你再也不喜歡我那些詩了。”“成天為柴米油鹽發愁,誰有精神看你寫詩。但你寫給我的,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文靜隨口背了兩句,瞬間將林遵內心的火苗點燃。林遵一個小激動,握住她粗糙的手。思及初次牽手時掌心的柔軟細膩,這些年她為他、為這個家付出的一切湧上心頭。“回家以後,我給你寫新的。”文靜倒是不好意思了:“老夫老妻的了,整這套沒用的玩意兒乾什麼……”她頓了頓,忽又輕點了一下頭:“回去以後寫一首就成了,咱們還得去給長庚送東西呢。”思及林長庚,夫妻倆悲中從來。好不容易得到了兒子還在世的消息,一家人時隔數十年終於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沒想到,第二日兒子就被抓進了拘留所。林長庚,也即是齊嶼,與嶽信海、金麗文一夥牽連甚深,有操控輿論、使用黑料敲詐勒索等罪狀,風尚娛樂工作室的賬目也跟洗錢的資金有所勾連。齊嶼在嶽信海被抓當日主動投案自首,並且帶警方前去金麗文的住所,成功抓捕了聞風欲逃的金麗文,有立功情節。加之他沒有參與毒品販賣和洗錢計劃,罪名稍輕。最後,齊嶼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風尚娛樂工作室宣告解散。入獄前,林彗星帶著爸媽去看他,給他捎帶了許多生活用品和食品,生怕他在裡頭受苦。“受苦也沒什麼,都是我該受的。”當自己被曝光後受網友唾罵的那一刻,他才真正體會到網絡暴力的可怕,真切地明白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究竟給姐姐帶去了什麼。林彗星笑了笑,雙手握住他的手,堅定地道:“我和爸媽在外麵等你,我們會向警局申請恢複你的戶籍和身份,讓你做回林長庚。這一次,姐姐一定不會再把你弄丟了。”林彗星帶著爸媽離開,齊嶼看著他們的背影慢慢消失,戴著鐐銬的手突地捂住臉,泣不成聲……邱諦迎接的最後一位賓客,是盛湉。她穿著一身淡粉色抹胸小裙,一貫的甜美模樣,符合她新晉流量小花的人設。誰也不會想到,她的真實身份是一名警察。“哥,”盛湉輕快地喊了一聲,將手中的禮物遞給他,“新婚快樂!”邱諦剛要接過禮物,她又突然收了回去:“不成不成,你結婚以後肯定是個老婆奴,這禮物我還是拿去討好嫂子吧。”邱諦忍俊不禁,剛剛的嚴肅模樣瞬時瓦解。他思量片刻,尋了個話題:“最近又接了新任務?”“嗯,”盛湉道,“嶽信海倒了,但他後頭的下線還有不少,盤根錯節的東西,都得挖出來。”“你……”邱諦道,“為什麼會想當警察?”盛湉抿了抿唇,思緒飄回到很多年前:“哥,還記得你最後一次帶我去看的電影嗎?”那是一部警匪片,警察英勇頑強,智鬥匪徒,最後犧牲的畫麵感染了很多人。匪徒逞凶鬥惡,冷血殺人,最後殺死警察時那變態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看完那場電影後,邱諦就發現了盛湉跟邱襄禮的秘密,從此再不肯跟她有任何交集。她時常想起跟他看電影時的討論,因為哥哥喜歡演戲,她就總往這方麵找話題。“我覺得我能演個女警,光輝偉大。”邱諦卻笑言:“我倒覺得以你的性格,跟匪徒的形象更貼合。”“才不是呢,人家明明是個可愛蘿莉。”“那就當你的可愛蘿莉,離這些陰暗遠一些。”邱諦那時本意是希望她能活得平安順遂,她卻滿心的不服氣。就因為她慣會惡作劇、耍心眼兒,所有人都覺得她心裡住著一個小惡魔,認定她當不了正派角色。現在連哥哥都這樣,憑什麼!她偏要證明給他看,她不光能演,還能演得好!戲裡的警察算個毛,全是導演編劇寫出來的,要演,她就要演真的,讓他看看她的本事!“一開始是賭一口氣,”盛湉輕笑起來,“後來,看到那些罪犯在我手裡麵伏法,看到很多無辜的人因為我的努力而得救,很有成就感。所以……哥,你不用擔心我,我是警察裡的小惡魔,惡魔裡的正義使者,厲害著呢。”邱諦心裡一軟,大手覆上她的頭頂:“湉湉,你嫂子還缺個伴娘,要來嗎?”盛湉嘚瑟地轉了個圈,顯擺自己的粉裙子:“早就準備好了。”婚禮開始,樂聲蕩漾。林彗星穿著一襲白色水晶婚紗,像雲中仙子,翩然飛向早已守候在舞台上的邱諦。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三年後,北州監獄門口,大門打開,齊璵拎著包走出來,迎著陽光,有些刺眼。他用手擋了擋,等稍稍適應了些,透過指縫,看到前方停了輛大吉普。爸爸林遵和媽媽文靜迎了上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邱諦抱著一個一歲多的小男孩,林彗星站在他旁邊,笑得無比幸福。“壯壯,喊舅舅。”小男孩口齒不清地喊:“啾~啾!”一家人都樂開了花。“長庚,回家洗漱好換身衣服,帶你去金月獎頒獎典禮。”齊璵出獄這天,恰逢嶽信海在獄中執行死刑。聽說他頭發全都白了,身體非常差,走路都走不穩當。死刑前夜,除了獄警給他送點了吃的,他連個臨終送行的人都沒有。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嶽總,一席破被子裹著送進焚屍爐,出來時隻剩了一抔骨灰。去接長庚這天,林彗星“順便”去監獄探望金麗文,特地通知她嶽信海已死的好消息。金麗文褪去了乾練的小西裝,穿著寬鬆老舊的囚服,身形佝僂、蒼白枯槁。她依然紮著低馬尾,隻是頭發不再烏黑光亮,而是枯黃發白。兩人坐在桌子的兩邊,互相打量著。“你現在牛了,怎麼,特地來看我的笑話,顯擺你的好日子?”金麗文的傲氣依然在。“沒錯,”林彗星笑了笑,“現在,我很滿意。二十年的囚禁,會把你變得更老、更醜、更無力。到時候恐怕你會連這點子傲氣都沒了,想到這個,我做夢都會笑醒。”“林彗星,你!!!”金麗文一拍桌子,怒目圓睜。“乾嘛,你現在除了拍桌子,還有彆的法子嗎?你拍得越響,眼睛瞪得越大,越說明你無能為力。”金麗文氣了半晌,最終頹然地坐了回去。林彗星挑了挑眉,看夠了她的落魄。痛打落水狗起初還有些勁兒,看多了就沒什麼意思了,她轉身離開。“彗星!”金麗文突然喊住她,“我,我從前真的把你當做妹妹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捎點東西,這裡麵的日子實在是……後麵這些話堵在喉頭,怎麼都說不出來了。彗星轉過頭來,唇角微勾:“感謝你的六親不認,我會好好向你學習的。”走出監獄,跟爸媽和丈夫兒子彙合,接上弟弟,一家人前往金月獎頒獎典禮。電影節的紅毯一如既往星光璀璨,有當紅炸子雞,有流量小花小生,有知名製片人、導演、演員,也少不了蹭紅毯刷存在感的。紅毯尾部,易釗和秦悅被人攔住了。當年的吸毒被捕事件過後,易釗被封殺,每次稍一露頭,就被網友口誅筆伐。偏他脾氣越發暴躁,跟網友狂懟,還說了很多咒罵的話來,口碑一崩再崩。劇組、投資人、廣告商再不敢用他,連一貫愛找話題人物的綜藝節目也不敢請他當嘉賓。易釗臉上透著疲憊,還有不正常的蒼白感。他試圖通過紅毯增加點曝光度,哪怕被罵,好歹不會被大眾忘記。如此,就算他沒辦法再擠進主流演藝圈,還會有不少商家和夜場的活動會邀請他。秦悅幾年來一直靠網店生意過活,自從金麗文被抓,她終於解禁了,又重新搞直播做網紅。但她不滿足於此,一心想重回演藝圈當林彗星那樣的明星。這倆人不知怎麼湊到了一起,想攜手走紅毯炒一波戀情熱度。誰承想,主辦方一見這倆人就上火了,生怕影響到金月獎的口碑,於是禁止兩人進場。兩人跟工作人員糾纏不過,又不敢真爭執起來丟了顏麵,隻得作罷。他們轉身欲走,冷不丁瞧見一輛吉普車駛來。邱諦牽著林彗星的手下車,媒體記者紛紛朝他們湧來,閃光燈點亮,宛如一片星海。本次金月獎的大熱門是李蔚執導的緝毒題材電影《血旗》,說到這部電影,著實費了一番曲折。一開始,李蔚邀請林彗星客串其中一個吸毒女角色,準備拍好就可以進入後期製作。沒想到原定的男主角卷入了嶽信海販毒集團案,男主的正麵形象一瞬間土崩瓦解。影片要重拍,女主角檔期不合,沒法配合。投資商撤資,更令電影幾近夭折。林彗星看中了這個項目,推薦帝廈影視接盤,邱諦出演男主角。李蔚在拍攝中發現林彗星演繹的那位吸毒女極有魅力,她對角色的理解也極有深度。他一拍腦門兒,大量增加她的戲份,把吸毒女林雙改成了女主角。為了演好這個角色,林彗星大量看吸毒者的視頻,讓自己無限貼近那種瘋狂而崩潰的狀態,險些抑鬱。拍完之後,邱諦帶她去宋玨的墓前。“或許,這個角色會讓大家開始理解那些被害吸毒的人,理解宋玨。”邱諦如是說。他永遠是最懂她的人,知道她不惜一切也要投資這個項目、演好這個角色的原因。彗星抱著他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讓那個角色隨眼淚流走。回北州的路上,彗星總是惡心乾嘔,一查才知,居然懷孕了。《血旗》後期製作時,邱諦一邊幫她籌備林彗星工作室,一邊陪她待產。《血旗》上映大爆時,兩人迎來新生命的誕生,一個白白胖胖又壯實的小家夥,八斤二兩,乳名“壯壯”。金月電影節頒獎典禮,林彗星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個影後桂冠。時光匆匆如夢,凡世幾多坎坷。緣分轉轉如盤,星海無懼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