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天的錄製,林彗星終於能回家吃飯。晚飯是她愛吃的水煮魚和蘆筍炒蝦仁,肥而不膩,好吃不胖人。邱諦做完飯,就躺在沙發上看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等著女朋友回家。一想到女友大快朵頤的模樣,他的嘴角便不自覺地勾了起來,連帶著戲劇中的每一個角色都顯得可愛起來。叮咚!門鈴響起。邱諦挑了挑眉,彗星、芳姐和劉燦都有家裡鑰匙,這時候跑來摁門鈴的,難不成是物業?或者,這棟樓裡住進狗仔了?物業管理挺嚴格,一般發廣告、推銷的進不到樓裡來。“誰?”他警惕地問。“查水表的!”外頭傳來一個壓低的怪聲,還伴隨著若有似乎的悶笑。邱諦謹慎地靠近門,忽而感到運動服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下。他打開手機一看,是彗星發來的微信:你媽來了,十級警報!邱諦腳步一頓,怔愣片刻,忽如兔子一般飛奔去陽台,把各種“小內內”收起來,一股腦兒地塞進彗星房間的衣櫃。又把彗星的零食、自己的專業書塞進書櫥,再把次臥和三臥的床鋪整理好。思量片刻,他一驚,趕緊打開筆記本,把上次對戲時下載的“小黃片”全部刪除。門口,田雪敲兩下門,便踮起腳往貓眼裡瞅,可怎麼瞅都黑咕隆咚的。“奇怪,”田雪搖了搖頭,“應該在家啊,剛才還聽到腳步聲呢。邱諦這孩子宅得很,能不出去他是不會出門的,就知道窩在家裡看書。為了讓他出去找朋友玩,我有一次把他的寶貝書全賣了。他呢?也不跟我惱,重買一套重新做筆記,比以前更宅了,把我那個氣的喲!”彗星嘴角一抽,在她眼裡,邱諦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可在媽媽田雪眼裡,他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對了彗星,”田雪忽而轉頭,“你不會給他通風報信了吧?”彗星趕緊舉起空空如也的雙手,自證清白。開玩笑,一路上田雪連手機都不許她拿出來,剛才好不容易瞅準一個空檔發送警報,自然是發完立刻收好,免得被抓包。“那就奇了怪了,難不成,他還有透視眼,看見咱們了?要不就是劉燦這小子通風報信?”“咳,伯母,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彗星指了指門上的東西,“您剛才看的,貓眼。”田雪拊掌笑道:“哦對對對,看我這糊塗的。”說完,她猛拍大門:“兒子,開門兒!”邱諦打開門,板著一張臉,道:“媽,您怎麼來了。”田雪笑眯眯地道:“自然是來給你們小兩口送大禮包的。”“大禮包?”彗星也覺疑惑,這兩天田雪隻在頭一天出現,幫忙解決了人設問題,之後便走了。然後,在彗星結束錄製的時候,她又突然出現,說要跟過來找邱諦。彗星礙於晚輩的身份不好多問。田雪看出她的顧慮,隻道要來看看在外野跑、久不歸家的兒子,順道給他們送個大禮包。至於這大禮包究竟為何物,田雪神秘兮兮地“噓”了一聲,就是不肯說。田雪推開邱諦,兀自走進房裡,四處瞧看:“哎呦,讓我瞧瞧你們的小家,不錯,整潔乾淨。菜色真漂亮,我兒子的手藝又進步了。”她走到次臥,又走到三臥,目光逡巡之間,有些遲疑。邱諦強調:“這邊是彗星的房間,那邊是我的。”田雪心知兒子的意思,兩人現在還是各有各的房間,謹守界限,並未發生什麼實質性的關係。所以,兒子希望她不要過多地表現出把他們倆湊成堆的欲望,更不要催婚催生什麼的,以免給彗星太大的壓力。唉,兒子長大了,終於擺脫母胎solo,即將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身為母親,自然是高興的。她願意尊重他的意思,也尊重他喜歡的人,可是,她也真的想要個孫子或者孫女玩玩了。田雪眼珠兒轉了轉,走向房間的腳步停住了,不再介入他們的隱私空間。而是放下手包,轉身走向廚房,係上圍裙,從冰箱裡翻出西藍花、金針菇、生魚片之類的食材,做起飯來。邱諦和彗星跟過去洗手,幫忙剝蔥、洗菜、遞作料,三人合作默契,整個廚房裡氣氛十分和諧。等到三菜一湯上了桌,跟邱諦做的蘆筍炒蝦仁擺在一起,田雪很滿意地坐了下來:“兒子,有酒嗎?”邱諦皺了皺眉頭:“你還是喝飲料吧。”“那可不成,今天是個好日子,必得有酒助興才可以。”邱諦還欲再說,彗星擺了擺手,示意他彆再說了,笑著道:“伯母想喝,咱就喝。不過家裡隻有幾瓶果酒,不知道伯母喝不喝得慣。”說著,她從酒櫃裡拿出幾瓶低濃度的果酒,見田雪點頭,便拉開拉環遞過去。田雪越發滿意,喝了口果酒,道:“很好,很好,咱們邊吃邊聊。”邱諦和彗星搞不清田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得跟著吃,跟著聊一些綜藝節目、電視電影拍攝的問題,說說它們這二三十年的演變。好在這些事情倆人都很感興趣,漸漸放下防備,暢聊起來。酒足飯飽,田雪用方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彗星,去把我的手包拿過來。”彗星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田雪打開手包,從裡麵掏出一把鑰匙和一個紫金色U盤,放到他們麵前:“這第一份禮物,是湖心公寓的房子。你們先彆拒絕我,讓我把話說完。我並沒有嫌棄碧樹小區房子,對你們目前的生活也並不想介入,隻是身為母親,忍不住想為你們多考慮一點。自打上次邱諦打人的事情爆出來,這附近就常常有狗仔徘徊,有的還買通小區裡的人,進到樓裡蹲守。物業再怎麼嚴格,也是防不勝防。我知道你們並不害怕,但時間久了,總會影響你們的生活,也影響芳姐和劉燦的生活,給他們帶來困擾,不是嗎?湖心公寓的房產證上是邱諦的名字,不大,也就一百來平,你們兩個想怎麼住,我是不管的。隻要你們能安生過日子,不被人騷擾,我就心滿意足了。”邱諦瞥了彗星一眼,見她有些為難,便搶先道:“媽,您的好意我們懂,您的提議也確實有道理,但是……”他把鑰匙推回到田雪那邊:“是否搬出去,搬到哪裡去,我們需要自己商量過後才能決定。”田雪知道兒子素來是個有主意的,他決定的事兒,誰說也沒用。她本來也沒指望兒子能立刻接受,就隻是給他提個醒兒罷了。她歎了口氣,把鑰匙拿回來,轉而點了點那個U盤,淺笑道:“這個禮物是一杆槍,你們一定會喜歡。”“一杆槍?”“盛樂休閒會所及其所有分店的會員名單,以及,嶽信海利用麗夢娛樂洗錢的賬目。”邱諦一驚,把筆記本電腦拿出來,插上U盤,顯示出兩個文件夾。第一個文件夾裡是盛樂休閒會所的會員名單,第二文件夾裡是賬目,全部是用手機拍攝出來的圖片。會員名單裡的名字十分駭人,足有三千人之多,上及政壇人物,中及商界精英,剩下一半的是娛樂圈人士。有些名字後麵打上了對勾,還有的後麵標注了其他顏色的符號,不知是什麼意思。林彗星仔細查看名單,猛然發現了三個熟悉的名字:金麗文、宋玨、易釗。這名單是按照入會順序排列的,金麗文入會是在五年前,宋玨是在三年前,易釗則是在半年前。金麗文七年前認識嶽信海,一路攀著他往上走,會入會並不奇怪。問題是,宋玨怎麼會在三年前入會?更奇怪的事,宋玨患上抑鬱症也是在三年前,受了一年的折磨以後,才決定遠赴德國治療。是巧合,還是說她的病,跟“盛樂”有關?至於易釗,他入會的時間跟離開星雲娛樂,轉投麗夢娛樂的時間基本一致。三人的名字中,金麗文的名字後麵有個對勾,宋玨和易釗的名字後麵都畫了紅色的圓圈標記。“據我所知,這幾個,”田雪指著幾個畫紅色圓圈的名字,“都吸毒。”林彗星忽而感到一陣膽寒,胸腔如遭雷擊,鼔痛無比。宋玨,那個如百合花純潔清麗的女孩,怎麼會吸毒?!邱諦望著媽媽,又望了望彗星,心頭一沉。他將媽媽拉到一邊,鄭重地問道:“媽,你做了什麼,這些事情如果有線索,你告訴我,我讓鄭修去查。你不許把自己卷進去!”“兒子終於知道擔心老媽啦?”田雪拍拍他的臉,笑著歎氣,“媽知道你煩媽總絮叨,讓你回公司爭權,乾脆不回家。你舅舅老說我,我呢也反思過了,孩子大了總要朝自己喜歡的方向飛的,當媽的控製不了你的方向,索性就當那股風,在你飛累了的時候托你一把。”邱諦心頭一軟,低了低頭:“媽,對不起。”“好啦好啦,現在是戰鬥的時候,咱就甭煽情了。”田雪像小時候那樣捏捏兒子的臉,慈愛地笑著,“你也甭擔心,我在圈裡混了幾十年,人脈廣,門路也多。不動聲色地調查,不會有問題的。不過,你也甭問我這些照片是誰給拍的,我答應了不泄密,就不能失信,免得讓人家陷入危險。”說完,田雪將邱諦拉回餐桌旁,對彗星道:“這些人都是相互勾連,一個拉一個進去的。”“那……您知不知道宋玨是怎麼回事?”彗星忙問。田雪搖搖頭:“我不清楚她是被誰拉入會的,我隻知道一旦陷入其中,想擺脫毒癮很難,想同時擺脫毒癮和盛樂,是難上加難。“嶽信海先讓他們染上毒癮,把他們的口袋掏空,再控製他們去找新人入會。賺到的錢做投資,去洗錢。最近他的胃口越來越大,金麗文的麗夢娛樂已成他的洗錢工具之一。如果從這方麵入手,拔出蘿卜帶出泥,即可將他們一網打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