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彗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打通了和夏一鬆助理劉燦的關係,得到了約見的機會,又千難萬險地趕回來以最美的麵貌赴約,確實是想被“獵”。按照她的熱度和資源,她早已躋身一線流量,成為星雲娛樂一姐。按說應該功成名就,賺得盆滿缽滿,沒有人知道,其實她的生活十分狼狽。因為七年前的那件事,她被公司雪藏。彼時《C位女聲》熱度下降,唱片行業不景氣,她的人氣和能力不足以讓其他公司冒著得罪星雲娛樂的風險,給她支付高額違約金。唱不了歌,演不了戲,拍不了廣告,還被趕出了公司宿舍。她一度隻能租最簡陋的地下室,吃鹹菜饅頭喝白開水度日。那時候,連路邊的野狗都能踩她一腳,再得意洋洋地對她吠叫。為了打破恐怖封鎖,她找到老板,主動更改了合同,自願成為星雲娛樂的“奴隸”,賺來的錢上交公司,自己隻領基本工資。終於,她重新有了工作安排,忙成了陀螺,每個月留夠自己的房租和生活費,其他錢全轉給了媽媽。以至於同期出道的人都買了房,她卻隻能望著蹭蹭上漲的房價歎氣,再低頭啃口大蘿卜。與星雲娛樂的十年合約還有半年到期,她得為自己謀一個好出路。夏一鬆的“帝廈影視”原本隻是一家小小的娛樂工作室,瀕臨倒閉,卻在一夜之間滿血複活,又在短短七年內成為培養一線明星演員最多、拍攝爆款劇最多的影視公司,儼然是娛樂圈的傳奇。夏一鬆對私家小女友不靠譜,玩膩了就換,但對旗下藝人是極靠譜的。片酬分成多,培養路線好,公關及時到位,給了藝人最大的尊重和愛惜。更重要的是,如果藝人有興趣成立工作室,帝廈影視還會傾力扶持。背靠大樹好乘涼,合約到期,簽約帝廈,多棲發展,開工作室,賺錢買房。林彗星從來知道自己要什麼,現實主義向錢看,能賺多少賺多少。不管是為了易釗,還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她都得成為第二種“豔”。指尖掐了掐錢包,林彗星思考如何表現自己的業務能力,把他的注意力從第一種“豔”到第二種“豔”過渡。忽聽得那人說了聲“坐”,語氣平緩,不鹹不淡,完全沒有“獵豔達人”的油滑感。她微微一滯,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得暫且坐下。這時才發現他的右手邊放著一個黑色商務筆記本,上頭彆著一支派克鋼筆。他放下書,打開筆記本,執起鋼筆寫了幾個字,又抬起頭道:“你的夢想是什麼?”林彗星噗嗤一笑,他該不會是“中國好涼茶”看多了吧?笑著笑著,她就笑不出來了,他的神情嚴肅認真,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令她想起了高中禿頭班主任,一個眼神就能讓全班抖三抖。她自認為見慣了大場麵,無論何種境況都能從容應對,此時卻被他那銳利的眼神、不怒自威的氣勢震得渾身僵硬,手腳都局促起來。手機信息提示音響了一聲,她瞄了一眼。“請把手機調成靜音狀態。”他隻是看著她,卻讓她感到莫名心虛。“抱歉,夏總。”她隻得迅速調好手機,正襟危坐。“聽說,”他在筆記本上寫了一行遒勁有力的字,口中緊跟著道,“你想進帝廈。”林彗星品了一口檸檬水,沁涼、微酸的味道從舌尖彌漫全身。這是舒緩緊張感的好法子,她不再僵硬和局促,微微點頭:“是的,夏總。”“原因?”彗星心中了然,夏一鬆並未將她當第一種“豔”,這回是真的麵試。她按照傳統麵試的思路,將帝廈近年來的業績誇讚一遍,又道:“作為一名演員,能夠出演帝廈出品的影視作品,成為帝廈的一員,是我的夢想……”“演員?”他輕輕瞄了她一眼,翻了翻筆記本,“第一部作品《公主小美》,全程撒嬌賣萌,宛若智障;第二部《烏鴉變鳳凰》,無論醜女狀態還是美女狀態,都隻演出了女主角的傻氣,內心戲全靠瞪眼;最近播出的宮鬥劇《錦秋傳》,黑化部分本可以十分震撼,你卻隻能靠眼妝和配音撐氣場……演員,恐怕算不上。”彗星一怔,這夏一鬆是要走“毒舌霸總”路線嗎?關於她演技方麵的差評很多,媒體常常就演技差評的問題問她的想法,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將她“演員”的身份和資曆全盤否定。“夏總,我想您對我可能有點誤會,我每部作品都很努力……”“如果你是指感冒輸液還堅持上戲,然後把針眼照片發網上,硬凹‘敬業’人設的那種‘努力’,我勸你不必考慮帝廈了。”他直言道,“帝廈要的是實力為王的女演員,不是身嬌肉貴的女明星。”林彗星被對方的眼神震了一瞬,腦海中閃過仨字兒:眼神殺。若是尋常人,可能會被“殺”得丟盔卸甲,懦懦應聲。然而她這個人怪得很,遇強則強,遇殺……那就把自個兒的殺氣也拿出來晾晾!“嗬……夏總說得真好。”林彗星眯起雙眸,勾唇一笑,“如果我沒有記錯,帝廈的每部劇大都啟用貴公司的簽約演員,但是為了造勢,總要找一位流量明星做男主或女主。敢問夏總,流量不夠外援湊,就是帝廈所謂的‘實力為王’嗎?”他合上筆記本,身子微微前傾:“逞口舌之快,並不能掩蓋你實力不足的事實。”“我的明星身份,就是我的實力。”林彗星也微微前傾,分毫不讓,“粉絲多,熱度高,收視率高,點擊率高,觀眾買我的帳,廣告招商容易,片子就好賣。簽下我,連企宣費用都能省下一大筆,比找外援劃算得多。相信夏總之所以同意今日約談,也是看中了我的商業價值,不是嗎?”他皺了皺眉:“你完全把自己當商品?”“不是當,本來就是。”林彗星坦言道,“老板出錢,我出力,這世上所有的工作,不都是這樣嗎?隻要您肯簽下我,我自然會提供當今娛樂圈中最大的商業價值。”“你很自大。”“謝謝誇獎。”兩人坐在餐桌兩邊,眼神對撞,遊走在崩塌的邊緣,氣氛緊張而微妙。過不多時,他先開了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的人設徹底崩塌,粉絲脫粉回踩,觀眾、廣告、片方都不再買你的帳,又當如何?”彗星挑了挑眉,渾不在意地道:“原來夏總是擔心掌摑那件事嗬。那不過是秦悅的炒作手段,過了今晚,我會出動團隊公關。這事兒絕不會影響我的形象,反而會讓我的熱度再升一個台階。”見他蹙起的眉頭未有緩和的跡象,彗星識時務地微笑,給彼此倒了兩杯紅酒,然後舉起酒杯敬酒:“當然,我也會用心磨煉演技,讓自己配得上帝廈的作品,對得起夏總的栽培。”“沒有實力,都是廢話。”他沒有接下酒杯,隻是瞄了她手中的杯子一眼,“你現在是一個農婦,在大山裡,下雪天,挑擔子,遇到人販。”“即興小品?”林彗星舉杯的手懸在半空,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十分尷尬,“現在……在這兒?夏總,您可真有創意。”她看了看周圍,在這麼美麗而浪漫的環境裡,在飯店服務員的見證下,讓美貌動人的女明星現場演個農婦?這也太難為人了吧!他抬眼看了看腕表:“十分鐘時間準備,計時開始。”“這……”林彗星這下發了愁,她之前找了一些關於夏一鬆的資料,傳聞裡隻說他是“獵豔達人”,喜歡有個性的美女,可沒說他嗜好出即興表演題來著。如今看夏一鬆這架勢是鐵了心大公無私、麵試到底。若是演不好,彆說簽約了,從今而後她都會被以帝廈為核心的演技派圈子排斥。她倒是想演,可她大學學的是經濟管理,剛上大一就去參加《C位女聲》了,之後落下課程太多,勉勉強強才拿到畢業證。她又沒上過專業影視院校,哪裡練過即興小品?那些偶像劇本子更沒教過演農婦!她輕輕咳了咳,瞄了那本書一眼,放下紅酒杯,順手打開錢包翻看手機:“我可以查閱資料做個參考嗎?”“倒計時,九分半。”說句“可以”會死嗎?這個死傲嬌!她嘴角一抽:“嗬,謝謝。”遇到不會的題咋辦?問“度娘”嘛!那部叫《盲山》的電影,演的就是被拐女大學生在山裡的故事,她得趕緊搜個片段看一看,現學現賣。突然,她愣住了,手機顯示方才劉助理發來微信:彗星姐,實在不好意思!夏總臨時出差,去不了了。林彗星猛地抬頭,看向眼前這個外表儒雅、眼神銳利的男人。夏一鬆出差了,那這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