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斯人若彩虹 遇上方知有(2)(1 / 1)

風塵酒館 鰻魚Tech 1827 字 4天前

和夏小蟬道彆後,趙曦從咖啡廳裡走出,趙子墨不知何時已經帶著他的新女友離開了,天色有些陰沉,像是要下雨了。好在這裡離家不算太遠,即便車還沒修好,走回去應當也用不了太多時間。這麼想著趙曦便邁開大步,走得飛快,心中暗暗祈禱不要在自己回家前將這場雨下下來。天可憐見,這場雨果然是在她回家後才下了下來。趙曦端了杯熱茶,站在房中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瓢潑的大雨,忽地就想起了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大雨天,她跟著媽媽——那時候還活著、在她身旁的媽媽,來到了趙家,成了趙曦。趙曦已經不記得她在來到趙家之前的事。媽媽說,她在來之前,出了一場車禍,那場車禍導致她的記憶力嚴重衰退,從前的、時隔久遠的事情都會漸漸忘記,這也直接導致了往後直至如今的十年裡,趙曦身側都需要準備一本厚重的日記本——她所經曆過的重要的一切,都要記在上麵,隻有這樣,那些她將要忘懷卻不想忘懷的事,才能在日後她一次次翻閱後,深深刻進她的腦海裡。而顯然,在她搬進趙家以前,並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有這麼個毛病,因此她那時候沒有記日記的習慣,這直接導致了她幾乎記不起從前,十六歲之前唯一還有些印象的,興許便是午夜夢回的那個小村莊,不時有一個小男孩跟在她身後,輕聲卻愉快地喚她:“溪水,小溪水!”趙曦記不清他的樣貌,卻對這句“小溪水”念念不忘。媽媽說,她在來到趙家之前,姓肖。她的親生父親,姓肖。少女情懷總是詩。趙曦今年二十五歲,不好意思大言不慚地再道一句自己還是個少女,但心裡卻好似仍舊有著詩一般的情懷,這情懷平時不大能顯現出來,唯有這雨天和深夜才偶爾跳出來作祟。很不巧的,今天,它又跳出來了。趙曦初次來到趙家,因腦中連自己是誰都很難記起來,隻怯生生地跟在媽媽身後。趙叔叔站在門口迎接她們,他衝她和媽媽笑著,笑得溫暖非常,而後又從媽媽手中接過了一路提來的行李,將躲在身後的她牽出來,牽進了家門。趙叔叔待她一直都極好,即便是後來他知曉了她愛慕趙子墨的事,即便是後來媽媽去世,他都一直待她好似親生,這十年來,他從未怪過她,連大聲嗬斥都是沒有過的。這也是她一直待在趙氏集團的原因。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但她也從來都是喚他趙叔叔,十年前他也暗示過媽媽讓她改口喚他爸爸,她卻不肯,她腦海中雖沒有“爸爸”這個人的分毫印象,但並不影響她認定的爸爸同媽媽都隻能有一個的既定事實。趙叔叔知曉了她的想法後,便再也沒勉強過她,甚至從來都未再度提及要她喚他爸爸這件事。趙曦想,趙叔叔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媽媽能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幸運。可惜她走得太早了。明天金梓鳴要去巴黎拍攝廣告,他回國後參加了不少活動,拍廣告卻是第一次,趙曦本來也要跟著去,前兩天卻因低血糖忽然暈倒在辦公室,趙叔叔三令五申她隻得跟進到出國前。自打金梓鳴回國,自己好像就沒怎麼休過假,每天都陷在他製造的各種麻煩裡,任何事又都是親力親為,哪裡來的時間休假呢?可這下看來,怕是要有半個月的假期了。趙曦回憶一番後,想起了這一茬,走到冰箱門前時,她已經預感到冰箱裡沒剩多少吃的,但真的打開後,才覺得自己真是太高估自己了。那唯一剩下的一盒牛奶,好像還是半個月之前的。為了明天不至於被餓死在家裡,她咬咬牙,披了件外套,拿了把傘,便再度出了門。她的車還沒修好,自個兒買房時又看重這裡偏僻而清淨,這就免不得要走一段路了。她不愛打傘,也就連帶著反感下雨,且這雨下得實在太大,她不過是走過一條長路,又穿過一個街口,到了超市門前,收完傘摸了摸,已是渾身的雨水,連頭發都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簡直狼狽極了。她沒有開車來,雨天又極難打車,買的東西差不多都要自個兒提回去,便隻挑些必要的食材買了。獨居六年,即便不常在家,她也仍舊無比清楚這家超市裡的擺位。買的東西差不多都到位了,隻剩下牛奶……咦,原本擺在這裡的牛奶去哪裡了?她有些困惑,便想走上前去詢問不遠處站著的超市工作人員,可還沒等她走到那人身前,旁邊便伸出一隻手,將幾盒遍尋不得的牛奶遞到了她麵前。她滿眼震驚地循著那手望上去,隻瞧見一個穿著黑色衛衣、戴著巨大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這打扮在尋常人眼裡必定十分怪異,但趙曦卻見怪不怪,她接過那牛奶,又衝那人笑了一笑,雖然不知這位隻露出一雙眼睛的人是誰,還是輕聲致謝道:“謝謝同僚了。”“趙小姐不用客氣,你上次幫我應急,這點小事不算什麼。”這聲音……趙曦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她究竟什麼時候和傅清夙有了這樣深的緣分了?一天竟然能偶遇三次,也真是稀奇了。“傅先生真是閒情逸致,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咖位,一般是不出門的。”傅清夙聽了就俯身到她耳邊,像是輕笑了一下。“趙小姐對‘我們這樣的咖位’,顯然有些誤解。”趙曦其實看不出他有沒有笑,隻是隱約看到他那雙露出來的眼微微彎了一彎,她忽然間就覺得他和圈裡平常議論的那個一點也沒有人情味的冰山臉不大相同。出超市的時候,雨仍舊沒停,趙曦手上提了一大包東西,十分費力地把傘撐開,誰知那傘竟然“啪”的一聲,整個翻了個個兒,怎麼也翻不回來了。這下可好,她的車還在車行修理,自己又是步行過來的,現在連傘都壞了,大雨天的,還是在山腳下,該去哪裡打車呢?“趙小姐,這是我今天第二次邀請你了。”正思忖著,一輛紅色的超跑就停在了她麵前,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她今天看了無數眼的俊臉,俊臉此刻沒了遮擋,在星光和雨夜的映襯下,更加俊朗。趙曦是個識時務的人,譬如此刻,即便她和傅清夙是競爭關係,也還是沒有過多推辭,微微猶豫了片刻,就打開車門上了車。一路無言,傅清夙原本就話少,趙曦話雖不少,心中卻始終還是對兩家的行業競爭關係耿耿於懷,她認為,身為競爭人,就要有競爭人的姿態,不能太過親近,要不就不能稱之為競爭人了,因此除了指路,也十分罕見地沒有多話。臨了,總算是把她送到了家門口,她下車之前想了想,終於還是沒有忘了最基本的禮節,開口致謝道:“謝謝你啊,傅先生。”傅清夙沒有作聲,隻是拿著傘下車,繞了一圈又走到她那一側,替她開了車門。趙曦看出他的意思,趕忙擺手,還順勢推了推他——看樣子是準備繞過他,自行溜到房簷下了。誰知那人的力氣出奇地大,她不僅沒能把他推開,還被一把攬住肩膀,她掙脫了兩下,沒有掙脫開。“傘不大,你多擔待。”等到把她送到房簷下,兩人終於不用再依偎在一把傘下躲雨時,趙曦的臉已經紅了半邊。“我……我先走了……”她看都沒好意思再看身旁那人一眼,就著急忙慌地往裡跑,隻留下笑得一臉肆意的傅清夙站在那裡,也不知想了些什麼。開門的時候,大抵是臉上那餘熱還未散去,她顯得格外心急,然而這一急,用的力氣就大了幾分,隻聽“吧嗒”一聲——鑰匙斷在了門鎖裡。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要是倒黴了啊,喝涼水都塞牙。趙曦灰溜溜地再度跑出來時,正巧看到一個打著黑傘的人站在原本停車的地方,紅色的超跑沒有移動半分,而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不是傅清夙又是誰。她站在門前的房簷下,半扯著嗓子問:“你怎麼沒有走?”傅清夙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邊,輕輕一扯,就把她也拉到了傘下:“你家樓下的夜景很好看。”趙曦默默看了看天,默默在心中問了一句“是嗎”。“怎麼又出來了?”傅清夙饒有興致。趙曦一聽就歎了口氣,垂著頭道:“我把鑰匙擠斷在門鎖裡了,今晚是回不了家了。”傅清夙挑眉:“所以你是想要走下山?”趙曦:“……”最終趙曦還是坐了傅清夙的車。因她當年不知怎麼想的,將家安在了半山腰上,平時自己開車來開車去,倒也不覺得不方便,誰知今天碰到了這麼個不湊巧的狀況……她默默對自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今天不是特殊情況嘛,坐坐傅大佬的車也沒什麼,總之天知地知他知她知,彆人不知就行了。這樣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加上連軸轉般忙了好幾天,實在是太累,車還沒開下山,她就靠在副駕上睡著了。等到再度醒來,便看到傅清夙已經將車開到了一個不知是哪裡的地方。趙曦揉著迷蒙的睡眼問:“這是哪裡?”傅清夙麵不改色:“我家。”“……”趙曦覺得,自己是上了賊車了。傅清夙家很大,比她家要整整大了一倍,趙曦跟在他後頭進門時,再次暗暗感歎果然這是個看臉的世界,有一張好臉的人的生活果然十分腐敗。沒有如想象中的入狼窩被狼吃,傅清夙領著她進了房間,替她將房間收拾好,又囑咐她幾句,轉身便要離開。她立馬問道:“你去哪裡?”“你在這裡住,我去公司。”傅清夙轉了頭,看了看她瞪大眼的模樣,笑起來,“你怎麼一副很失望的樣子?”“哪……哪有?”趙曦連忙反駁道,接著又脫口而出一句話,說完直接想抽自己兩大嘴巴子。“你……你不怕我偷你家東西啊?”傅清夙笑得如沐春風:“你要是敢偷,我明天就讓公關部出通稿,說趙氏的趙總監昨晚在我家留宿。”趙曦氣得吹鼻子瞪眼,但也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他換鞋拎包出門,一氣嗬成。傅清夙房間裡安的是一扇碩大的落地窗,半夜的時候可以看到這座城市最完整的夜景。趙曦沒有拉窗簾,她望著窗外的滿天星河,覺得自己今天的際遇真是出乎意料地一波三折,當然,她遇到的這個人,更讓她要感歎一句人生無常。帶著沉沉睡意入夢時,想必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沉寂多年的心,因為今天頻繁遇到的某個人,好似……終於又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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