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涼驚慌失措,跌跌撞撞,連夜冒雨奔回家中,直到進屋猛的關上門,才癱倒在地。直到清晨,阿涼才靠著牆爬起來,腦子也不那麼昏沉發痛了。經過了一夜的休息,此時的阿涼總算鎮靜了下來,檢查了身子,所幸並沒有什麼大礙,隻是沿途回來的路上擦傷了幾處,右腳也因為扭傷了發痛。阿涼一手摸著頭自言自語道:“我這是怎麼了?……”隻見另一隻手裡還緊攥著柴刀。自己糊裡糊塗連跑帶爬還沒忘本,打柴的工具都沒忘,倒是剩餘那點家當丟的乾乾淨淨,有點心疼。嘖,又要出門打柴去換錢了,先歇會兒。阿涼想著,又靠回去,望著屋頂發呆:從來不信鬼神的自己竟然給一個路人的故事嚇到了。什麼破廟,鬼故事,怎麼可能讓自己慫了呢?那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啊。阿涼抱著頭,思來想去,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門道來:頭疼。對,一定是頭疼,看錯了,昨天看到的都是假象。我可從來沒招惹過什麼小姐丫鬟的。都是一時心急,假的假的,都怪那老頭,陰森的破廟裡講什麼鬼故事。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免得叫人笑話。不過昨晚隻管跑路,頭暈腦脹的,好像把這爺孫倆丟下了。這老頭應該還跑不遠,既然是說要去郫縣,這幾日好好留意,總能發現。可萬一隻是我想多了呢?這老翁可能真的不知情,畢竟那故事根本和當年不是回事,怕是自己聽得幾個字斷章取義。想到這阿涼有些過意不去,昨晚這一跑,也不知道那爺孫倆如何了。萬一真出了事,自己可要愧疚一輩子,看來要回去看一眼。不能讓人發現了,但是又不敢去,就這麼猶猶豫豫的。直到總算休息回滿了勁兒,阿涼才帶上鬥笠,背上新柴出了門。對了還有那家夫人,回來的時候得給她帶個口信,說信已經送到。“叩——叩叩,”等到了那夫人家,阿涼照常敲了三下門。往日開門傳話的都是個年輕丫頭,阿涼平日也不多話,對開門是誰也根本不上心。這次是那位夫人開的門,即便從未留意,但也不能說不在意。這次見著夫人的模樣,倒是令阿涼心裡一驚,不免壓低了鬥笠說話。回想起昨夜的事,難道真的是巧合?阿涼臨走前猶豫了一陣,本想多說說這幾天的見聞,想想又覺得算了,還是先不打擾了,免得驚動了這家夫人,自己都能嚇得夠本,何況還是婦孺。回來的路上,心事重重的阿涼碰上了一夥熟人,算不上好朋友,平日裡倒是老愛拿自己開玩笑,大家並沒什麼惡意,這小縣城裡本來就沒多大事兒可說,不過是互相拿人找找樂子罷了,往日阿涼從來都是躲著的,遇上了也不愛搭理,雙方還算客客氣氣。帶頭的鄭二便順勢又取笑道:“呦,這不是阿涼嘛!來來來,涼哥坐下一塊喝茶。唉唉唉,可彆走啊!瞧你一臉見了鬼似的樣子……”“你才見鬼了,你全家老小都見鬼了!”阿涼一聽到被說成撞鬼的樣子,腦子裡的線立馬繃緊了,不自主的脫口而罵。聽得鄭二一夥人給愣住了,平日老實巴交的阿涼居然這麼激動,看來是出門路上發生了什麼故事。騰地一下,八卦之火不斷熊熊燃燒,一夥人把阿涼攔了下來,圍著軟磨硬泡。一向少言寡語的阿涼,被這麼簇擁著,也就坐下說了起來。當然不是一五一十交代了的,像嚇得神誌不清拔腿就跑,這類丟麵的部分能不說就不說,那老者講的什麼也是一筆帶過,其他是能講的都潤色一遍。總之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那麼真實,說的眾人一驚一乍,阿涼還愣是逃了出來,顯得那麼威風膽大。“涼哥,你這說的也忒恐怖了,叫人有些不敢相信啊。”“對啊,涼哥,你倒是證明一下啊?那小破廟能有啥鬼故事,我倒是從來沒聽死過人呢,死過野貓野狗倒是可能。”“可能就是什麼黃大仙變得吧。”“是啊,你說你不會是喝酒貪杯,看走眼了吧。還有什麼老翁,你倒是能讓他給你證明啊。我反正是沒聽說什麼鄰縣有個什麼在咱縣裡混營生的人物。瞎騙人呢,年齡就對不上,倒是有娶不上媳婦至今打光棍的張老漢,哈哈哈。”眾人應聲而笑,憋得阿涼滿臉通紅,又羞又惱。自己一個大男人,還不要麵子的啊,平日裡雖然不怎麼喜歡和眾人搭腔說話,但在郫縣也是個人物的,反倒更不能讓人看清了,怎麼說也是要混的!“砰”地拍桌一響。阿涼怒喝起身:“你們要是不信,就跟我去那小廟走一趟!肯定有什麼蛛絲馬跡留著的!”眾人算是閉了口,麵麵相覷,小聲議論紛紛。畢竟是鄉下人,要說心裡沒什麼忌憚,是不可能的。“怎麼?都不敢了吧,家裡呆久了,連個縣門口都不敢出?那等會兒收拾好了,我自己過去,看看到底誰才是膽小鬼。”“……”大家安靜了一陣兒,鄭二總算起了個頭:“不如這樣吧,兄弟們反正也閒來無事,咱們大家權當去看看熱鬨。不管有沒有鬼吧,大白天的,一群大老爺們還能怕的尿褲子不成?”“那……成吧,鄭二哥說的也挺有理。咱就收拾收拾一塊兒去。”於是這群好事之人就出發了。要說能不能找出點蛛絲馬跡,阿涼心裡也沒有底,早給嚇懵了,還記得什麼啊,頂多找到自己丟的東西而已,隻是管不住這張賤嘴啊,說了大話。萬一那老頭已經躺那一命嗚呼,自己豈不就要成送上門的犯人了?提心吊膽了一夜。次日一早,大夥一路到達目的地,阿涼總算舒了口氣,廟裡已是空無一人,想必是醒了便走了吧。比起雨夜的破廟,白天倒是乖巧了許多。經過前晚的大雨衝刷和昨日的風吹,彆說人的蹤跡了,早就和山裡野貓野狗的痕跡攪在一塊分不清了。原先阿涼落腳的地方倒是還有落下的東西。阿涼拿起那個裝了剩酒的水袋,幸好因為沒有盛酒的器具,把水袋的水倒了換成了酒。“看看,這水壺裡裝的就是那老頭給的酒。”阿涼舉著水袋,湊近鼻子說:“還帶著酒味兒呢。”“拉倒吧,感情可能你自己裝的,倒是自己給嚇忘了,彆糊弄我們。”“但……我這人出門是從來不帶酒的。”“我們怎麼知道,你還有這習慣?大老爺們誰不喝酒啊。”“這……那你們再看看,這地方,這打理乾淨的好幾處是人休息過的,明顯不止我一人。”“誰知道,可能涼哥自己閒得慌,多打掃了。要不然就是後來又有人經過,在這歇腳。”……總之阿涼說的“證據”都站不住腳,急的他直跺腳。此時這幫閒人裡的“老臭蟲”慌慌張張跑進來大喊:“涼哥說的女鬼我給碰見了!哎媽呀,太可怕了!”眾人一驚,齊刷刷往老臭蟲看去。“哪兒呐?”“天呐,還真有!?”“你慫什麼勁呐!老趙!大白天的……”阿涼心裡不知是喜是憂,說不出的滋味。那“老臭蟲”答道:“是啊,我還給帶來了!”“嗖”地從身後拿出一團衣服,雖然上麵被樹枝劃了口子,沾滿了泥,但一看就是件女人穿的衣服。“這是我在樹下撿的,落在院角。我看八成是那女鬼走得急,衣服給掛住了!還挺時髦,是個洋貨,怕是個思想進步的女鬼啊!”眾人哄堂大笑。阿涼這下成了大笑柄了,而且不久全縣城都會知道了。他氣憤地推開“老臭蟲”,直往外跑去。果然是被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