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的意義大概就像老何說的那樣，磨礪大家的意誌力吧，站軍姿絕對是最難熬的一項。陳願打心底超超超級討厭站軍姿了。站在太陽底下，即使有帽子的阻擋，也阻隔不了惡毒的紫外線直射在她們臉上及身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汗水的滑落，脖頸上的汗水會穿過衣領，一點一點地劃過肌膚，帶來一絲癢意，偏還不能擦去。發間的汗水慢慢從額上滑落到眼角，太過酸澀了，陳願再三忍耐，還是忍不住抬手將其抹去。動作很是迅速，可再快的速度，也逃不過尤教官的法眼。她，大概就這麼，被盯上了。教官走到她的跟前，嚴厲地吼道：“動什麼動！打報告了嗎？”陳願眨眨眼，現在是酸疼了，汗水並沒有被抹乾淨：“沒有！”教官並沒有放過她：“讓你答話！打報告了嗎！”氣氛一時之間有些緊張，身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陳願感受得到。“報告！沒有！”陳願這輩子，可能都沒喊過這麼大聲，如果是往常，可能她會不好意思，可現在因為汗水的流淌，讓她沒有心思分出去。尤教官瞪了她幾眼，隨後麵對大家喊道：“天很熱！我知道！你們流汗我也流汗！我可以讓你們擦下汗……”話還沒說完，不少人聞聲都下意識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臉，包括陳願。尤教官臉一黑：“乾嗎呢！乾嗎呢！我讓你擦了嗎？看來你們是不想涼快了！那就繼續站著吧！”於是，她們班的方隊又站了十多分鐘。彼時，不少方隊都已經在樹蔭下休息了，一個個都喝水玩笑，隻有他們，還頂著太陽繼續站軍姿，讓彆的方隊可以看戲。尤教官簡直是魔鬼！那天的軍姿站得大家都懷疑了人生，等到教官吹哨說可以原地休息了，所有人才立刻蹲坐了下來，揉揉自己受儘折磨的膝蓋。太累了，感覺膝蓋像生了鏽一般，還不能刷油的那種。陳願也不管被曬得發燙的地麵了，頹廢地盤腿坐下，拿起水杯補充自己流逝的水分。喝完了水才慢吞吞地從褲兜裡掏出紙巾，抽出一張緩緩得擦拭著汗水，累到不能動。“陳願，有多的紙巾嗎？我的都用完了。”旁邊同宿舍的同學問她。陳願朝她笑笑，將紙巾遞去：“有的，給你。”“這個尤教官一點兒都不像外表那麼無良！表麵上白白淨淨的，心裡麵啊，哼！”周圍的同學都在吐槽。話說的真沒錯，這尤教官，年紀輕，而且皮膚還挺白的，也稱得上有一點小帥。本來班級裡還有女生對他犯犯花癡，現在看來，都是瞎了眼啊！陳願拿著剛打來的水，斜靠著旁邊舍友的胳膊，隻聽著她們談論，沒有參與討論，她真的太累了，連說話都沒力氣了。可後來相處，又會發現，教官私下裡也挺親切的。他也會和男生打成一片，和女生開著玩笑，說著他大學裡麵發生的趣事。聽尤教官自己講述，大學裡有女生喜歡他，但是他總是不解風情。比如，人家女生上課坐在他旁邊，想要靠著他，哪想，都快靠上了，他突然起了身，害得人家差點摔倒在地，於是乎，這段戀情自然就不了了之。聽了這個，大家哈哈大笑，剛剛的疲憊似乎一掃而去。不過呢，休息的時間總是短暫的，這不，訓練又開始了，尤教練又將變身為魔鬼了。“向右，轉！”基本還是齊的。“向後，轉！”有那麼一兩個人慢了。“……”轉的越多，出錯的人越多，可把教官氣壞了。“怎麼！反應慢了？信不信我踩你腳趾頭！”“撲哧”……有人偷笑。“笑什麼笑！還能不能轉好了！”話音落下，剛好有幾秒的空白，好巧，旁邊四中隊的教官就那麼剛好喊了聲“向左，轉”，聲音非常近，就像是自家教官喊得一樣，於是班級有那麼幾個人竟然真的就應聲轉了！“撲哧……”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轉錯的人又一臉尷尬地轉了回來，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表情。這下，把尤教官自己都給氣笑了：“我下口令了嗎？要不你們幾個乾脆去四中隊吧！”不隻是自己中隊的人笑了，旁邊的四中隊連同教官都笑了。“小尤啊，你這個中隊不行啊！”旁邊的教官走近打趣道。尤教官擺擺手，渾身都透露出一種無奈。還有一次，尤教官教大家正步走，這個就完全是教官的鍋了，明明他自己伸出來的是左腳，嘴巴裡說的卻是：“我喊口令的時候，右腳伸出來！聽見了嘛！右腳伸出來！”語畢還拍了拍自己的左腿示意。這可把不少人搞蒙了，隊伍裡就亂七八糟了起來。尤教官一看，又生氣了：“都教你們幾遍了！怎麼還學不會啊！還做錯！”“報告教官，你左右錯了。”隊伍裡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道出了大家的心裡話。尤教官一愣，低頭確認了下，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行，這是我的失誤，下次我再說錯你們要提出來，不能耽誤訓練了！聽到了嗎！”“聽到了！”這些都是幾件很普通的事，印象最深的還是親身上場打槍的時候吧，大家都很興奮，尤其是男生。打槍之前，尤教官講解了一下槍後坐力的危害，又示範了打槍時的正確姿勢，還糾正了一下每個人的動作。但是真正上場的時候還是會膽怯，尤其是，一次隻能進去一個中隊，前麵的中隊打完之後，還一個個的不管男生女生走出來都裝作肩胛骨很疼的模樣，就好像半條命沒了。雖然大家明知道那是騙人，但還是產生了不少恐懼心理。不會真出事吧？陳願在等待過程中不停地深呼吸，她的緊張似乎把周邊女生都感染了，一個個都不怎麼說話了，這就襯得男生很興奮了。一個個的不是在擺著動作就是在討論正在打靶的人的姿勢和環數。目前為止，還沒有打上靶的，因為都是女生，而且幾乎都戴著眼鏡。終於輪到陳願了，她僵硬地走進去，剛好排到自家的尤教官，當時場上有五六個教官一起輔導學生，以防出現意外。陳願爬上墊子一下子趴了上去，槍的後座頂在肩胛骨處，視線努力地向遠處的那個靶瞄準，整個人微微地顫抖。尤教官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緊張，輕按了下她的腰部，帶著笑意打趣：“這裡下去，你這女孩子怎麼這麼緊張，沒事的，放鬆點。”昏昏沉沉間，教官上膛，她打槍，除了她的槍聲，耳畔還回蕩著旁邊人的槍聲。上膛打槍重複三次，三發打完，全脫靶……陳願自己都覺得丟人，等所有人打完三發子彈後，就自覺地快速起身溜了出去，沒注意到尤教官樂嗬地咧開了嘴。回到原位，有不太熟悉的同學過來打趣：“嘿！尤教官竟然拍你腰了誒，感受怎麼樣呀？是不是很溫柔呀！”是沒有惡意的玩笑。陳願擺擺手又搖搖頭：“才沒有呢，光顧著打槍了，還都脫靶，丟死人了！”“哈哈哈！都脫靶了！”後麵有男生聽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等到女生都打完了，男生一個個摩拳擦掌的，都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去準備大展身手。陳願和周圍女生聚坐在一起觀賞，真的，男生的姿勢一看就是比她們這些女生有力道的。“哎哎哎！你們看你們看！前麵第三個和第四個男生看上去不錯誒！”有女生這樣說道。陳願望過去，確實，身材很是挺拔，不帶娘氣，相對來說確實出眾。“叫什麼呀？”她轉過頭來隨意一問。女生思索了一番：“好像一個叫路煜，一個叫薑揚，好像吧，我不確定。”“是的是的！沒錯！”旁邊女生激動地補充道。陳願點點頭，也沒記在心裡，繼續看著前方。他們第一槍打完，外麵的電子屏上顯示，3號位、4號位都打中了7環，其他的依舊脫靶。“哇哦！”外麵大家都發出驚歎。接下來兩槍也都上靶了，雖然沒有高分，但較於脫靶真的好太多了！真厲害。陳願想。等到所有人打完，回去的路上，尤教官都被氣笑了，他說所有人加起來，一共才中了三十四環……幾乎全軍覆滅。好像，34環就是那兩位男生的功勞。但好歹，大家都摸過槍了，是值得炫耀很久的事了。很快的，軍訓就在汗水與歡笑以及彙演中度過了。曾經厭惡了許久的日子，在教官敬禮的身姿中煙消雲散，剩下來的反而是夾雜著汗水的歡笑。在大巴上看著底下教官們站成一排，目送他們離去的身影，鼻子酸酸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有的感性的女生甚至都哭出了聲來。陳願摸了摸眼角的濕潤，拉上了簾子，不願再看。這就是她們第一次經曆的分彆吧，以後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怎麼可能跌倒在這最初的一個呢？隻有陳願知道，那被她珍藏著的三發空彈殼，依舊散發著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