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上寫得很清楚，催吐者慣用手的手指指根關節處一般會有被牙齒磨損造成的印記。吳夢雪手上沒有，但她卻在另一個人手上清楚看到過。當時她還關心地問過，卻被對方生硬地回避了這個話題。這個人不是彆人，真是她那位劈腿了吳夢雪的前男友——陸學成。雖然她不覺得陸學成那個從心的家夥，能有心思縝密地動手殺人的勇氣，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陸學成的嫌疑確實很大。費了不少力氣才攀上的豪門男友因為陸學成和她分了，以吳夢雪的性格怎麼可能不遷怒陸學成，而被遷怒的陸學成想要殺了她也很正常。“師兄，我查到了催吐的基本手法，你看看。”唐小糖將手機遞過去放在解剖台的一角，在檀德俯身認真看時，輕飄飄道，“我前男友與死者關係匪淺，而他手上恰好便有這樣的痕跡。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兩人最近應該也起過衝突。”檀德過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頓時一臉震驚望向她，卻見唐小糖拿了副新手套一邊戴一邊聲音平平道：“一會兒看看血液檢測結果，如果血液沒問題，那這點就比較重要了，我們可能得主動聯係一下警方，彙報此事。”檀德終於意識到，這位看著嬌嬌軟軟地小師妹似乎是非常的“表裡不一”，嬌軟兩個字她應該隻占了半個——女。“希望還能檢測到DNA證據。”唐小糖戴好了手套，拿了取證的工具示意檀德撐開死者的口腔。她低著頭神情嚴肅，動作一絲不苟，不放過死者身上任何一處傷口。檀德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看著她出了神，難怪都說無論男女，最美或最帥的時候永遠是專注的時候，明明一張巴掌臉幾乎全被口罩給遮住了，隻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麵，而且從他的角度其實看不起她的眼睛，但就是能感覺到她周身散發著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師兄，你來看看，氣管裡發現的。”檀德收回思緒，往她手裡看過去：“這好像是花粉？”他認真打量那淡黃色的微小顆粒，唐小糖這還真是問對人了，他研究生的論文是法醫植物學方向，“案發現場是死者家中，我看過案發現場的照片，現場沒有任何花卉。”“所以，死者很可能並不是在家裡喝得酒，師兄覺得呢？”檀德順著唐小糖手指的方向看向死者手上、腿上細細小小的多處小傷口，傷口集中在沒有衣服遮擋的地方，看起來很像是被人在地上拖動時蹭傷的。但屍斑集中在正麵，說明死後死者沒有被搬動過，那這些傷口應該是死者生前造成的。“我去化驗一下這是什麼花粉。”檀德如今已經百分之九十確定這個案子並不是意外了。唐小糖又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再無遺漏後，開始縫合。她縫合得非常細致，不像是對待屍體倒像是對待一個藝術品一般。感受到檀德的目光，她手上不停，低低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愛美，雖然紅顏薄命，無法改變，但至少我們可以讓她們漂漂亮亮地走。”她說這話時，有著一種與她相貌年紀不相稱地老成，想起她之前說過死者與她的前男友關係匪淺。檀德隻覺她渾身散發著善良的光輝，讓人心動。檀德脫口問道：“小師妹有男朋友了嗎？”唐小糖還沒來得及回答，檀德腦門上便挨了一記，一個圓滾滾的栗子掉在地上打著轉。吃完飯回來的張教授好巧不巧聽見這句，看著他吹胡子瞪眼：“我收你當學生是讓你來做研究學習的，不是讓你來泡妞的。你師妹年紀還小，彆拿你那一身情情愛愛的臭毛病來耽誤你師妹做研究。”實物加語言的雙重打擊讓檀德懵了一瞬，而後想到了自己家中那對偏心小妹的不靠譜爹媽，一時間悲從中來，感覺自己分外命苦。明明無論是在爹媽那還是在張教授這裡都是自己先來的，然而感情這東西真是完全不講先來後到，殘酷得沒道理。檀德望向小師妹想尋求點安慰，然而天使外表的小師妹卻有一顆鐵石心腸，冷酷地連一個同情地眼神都沒施舍給他，自顧自摘了手套脫了解剖服去洗手。唐小糖洗完手看了一眼儀器，化驗結果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出來。她也懶得再出去找吃的，便打開櫃子，打算拿實驗室常備的壓縮餅乾墊墊肚子。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看見是溫平生打來的，她看了一眼手裡的壓縮餅乾，想到答應他的那句好好吃飯，不知怎地就有點心虛。“吃飯了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電話接起，溫平生第一句話便是這個。唐小糖手抖了一下，有種乾壞事被抓包的錯覺。電話那頭，溫平生似乎早猜到了這種情況，低低笑了一聲：“就知道你不會好好吃飯，給你帶了些吃的，我還有五分鐘到你樓下，下來拿吧。”唐小糖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掛了電話對張教授道：“教授，我出去一下。”張教授隻當她去吃飯，可自詡情場浪子的檀德卻敏銳地注意到小師妹接了這個電話之後周身氣質的改變，不由地一挑眉——有情況。在樓下沒站一會兒便見溫平生手裡提著兩個牛皮紙袋沿著樓前那條梧桐大道走過來。開學第一天又是午休時間，校園裡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的學生，溫平生這種身高腿長自帶儒雅光環的年長男性在一群青蔥的學生中格外顯眼，一路走來自是收獲了不少回頭路。唐小糖耳朵尖聽見有人竊竊私語討論他是教哪一科的老師，謀劃著要去蹭課。溫平生就看著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那些與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目光明明暗暗不知在想什麼。“在想什麼？”溫平生走到了她身邊，將紙袋遞過去。“想她們注定要失望了，你這個研究院的大忙人，是個不教課的假教授。”唐小糖低頭看了一眼紙袋是門口那家咖啡店的。鼻尖嗅到食物的香氣，想一想實驗室還躺著吳夢雪的屍體，唐小糖有些不想將這食物帶回去吃。她目光一轉，不算出那有梧桐遮陽的林蔭大道上布置了不少供人休息的長椅，倒是很適合坐下來好好地吃一頓午餐。真肚子餓了的唐小糖並沒有覺得溫平生陪她一起坐在長椅上有什麼問題。她打開打包盒看見裡麵的食物，不由目露詫異，她其實對食物並沒什麼追求，但對方帶來的是她喜愛的店裡喜愛的菜品，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哪裡會這麼巧。“不是隨便買的，之前在這家店見過你一次，你當時點的便是這個，給你點餐的服務員向你推薦了新出的菜品，但你拒絕了。”唐小糖一邊撕餐具一邊好奇地問：“你之前究竟見過我幾次？怎麼感覺我們走到哪裡都能碰上？”“沒告訴你的也就這一次了，其實學校就這麼大，我們的活動範圍又大麵積重合，經常碰上也很正常。”唐小糖往嘴裡塞了一勺飯，腮幫子微微鼓起來，有些含混不清地道：“溫先生的記性一直都這麼好嗎？”“記性是不錯，但主要是你特彆，讓我印象深刻。畢竟用翻蓋手機和在餐廳背單詞的小姑娘，我這麼多年就見過你這麼一個。”唐小糖好像沒有聽出溫平生話中的調侃意味，低著頭一勺一勺認真吃飯，但溫平生卻從她一鼓一鼓的腮幫子上看出了一點氣鼓鼓地感覺，不由輕笑了一聲。一盒飯很快見了底，溫平生看她認真地將所有米粒攏在一起，然後一勺吃掉，留下一個乾淨得過分的飯盒。然後她原樣將飯盒蓋好，與餐具一起放回包裝的紙袋中，這才去看另一個稍小點的紙袋。一舉一動簡直認真到一絲不苟的地步。溫平生回憶了一下，發現她還真的是做什麼事都格外認真，並且勤儉持家不浪費。不然自己也沒法撿漏到她那個二手咖啡機。“嗯？蛋糕？”“對，之前說了要請你吃蛋糕的。這家的焦糖圈味道很不錯。”蛋糕隻巴掌大色澤誘人，溫平生還貼心地配了一杯黑咖啡，當真是非常完美的飯後甜點。挖了一勺塞進口中，醇厚的焦糖味，恰到好處的奶油，即使唐小糖並不愛吃甜點也不得不承認這味道著實很好，嘴角浮出一個小小的梨渦，她望著溫平生道：“好甜啊。”“沒你甜。”溫平生被她過於可愛的笑容晃了眼，話脫口而出，看唐小糖一愣，立刻反應迅速地接下去，輕鬆地仿佛就是個無關痛癢的玩笑，“你看你名字裡帶了兩個糖，誰能比你甜。”唐小糖卻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不，我甜不了，我低血糖。”溫平生卻從她明顯眨得有些快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狡黠，他忍不住一下握緊了拳頭，不行，太可愛了，想摸摸頭，但現在還不行。母親喋喋不休的嘮叨聲突然在耳邊縈繞——“媽還能看不出來你，你是那種會和一個小姑娘在露台上待一晚上的人嗎？彆不好意思，喜歡一個人不丟人，不就是當年相親犯渾爽約了嗎，主動點去道個歉賠個禮，做男人的要臉皮厚一點，死要麵子能找到老婆嗎？唐媽媽的口風我幫你探過了，聽得出來小姑娘對你也挺特彆的，你還是很有戲的。但女孩子最開始對你有點好感不算什麼，主要還得看你後續表現。你也彆不想聽媽的，如果當年你聽媽的，老老實實去相親，說不定現在都結婚了。”“我吃完了，走吧，該回去了。”溫平生那頭胡思亂想，唐小糖卻是沒受影響的吃完了蛋糕喝完了咖啡。接過她手裡的兩帶垃圾，溫平生將她送到實驗室樓下：“行了，上去吧。晚飯記得好好吃。”唐小糖腳下一頓：“我聽說你之前有個未婚妻？雖然分手了，但你和她感情深嗎？”她的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問，溫平生卻嚇得呼吸一滯，感覺這是個送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