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工作?無法聯係?歸期不定?她捏著手機想了想,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問過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原本因為最開始相遇是在峴城大學的圖書館,她內心默認了他應該是大學教授之類的,但如今是暑假,雖說也有因為實現項目突然出現問題需要立即趕過去的情況,但也不至於聯係不上,歸期未定。她突然有些不確定溫平生的職業了。當然,她可以去向母親打聽,但她本身並不喜歡這種行為,即使打聽的不是什麼隱私信息,也總覺得對彆人有些冒犯。又將信息看了一遍,她回複了一條短信,然後將手機丟開。既然他這麼篤定地說了下次見麵,那就下次見麵的時候當麵問一問好了。唐小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非常自然地就在想兩人的下次見麵了,這在她過往的人生中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實上,除了表姐簡彤,她從未主動約過人。當初陸學成追求了她一年,而在她答應交往之前,她從未與陸學成單獨約會過。她對待溫平生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隻是她暫時還沒意識到。話分兩頭。俗話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溫平生隻是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用上這句話了,更沒想到自己竟然又放了唐小糖一次鴿子。下午剛和唐小糖說好“改日再約”,傍晚便收到研究室打來的電話,說是在黟縣發現了一組墓葬群,初步看來還是橫跨幾個朝代的,非常具有研究價值。隔著電話都能聽出助手語氣裡的激動,想來那規模是小不了的。溫平生雖不至於和個實習生一樣沉不住氣,但那根屬於考古工作者的神經也不可避免地被挑動了起來。掛上電話,他簡單收拾了下行李,便叫來司機直奔機場而去。辦好登機手續,腦中突然閃過唐小糖來:此去絕不是三五日可以結束工作的,雖然沒有和她約定具體的時間,但他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和唐小糖說一聲。畢竟三年前他已經這麼著放了她一次鴿子,屬於有前科的。摸出手機,本想著發個信息,卻不知為何,手指在屏幕上一劃便按上了通話鍵,隻可惜電話鈴響了很久也沒人接。無奈歎了口氣,他最終還是發了條信息過去。當然,信息發過去便泥牛入海一樣,直到飛機開始滑行,溫平生不死心地最後看了一眼,歎息著在空姐的提醒聲中關機。兩小時的路程轉眼便過去了,落地開機,一條信息跳進來,溫平生心頭一喜,忙點開看。“抱歉,剛剛手機沒電了,回撥回去時你已經關機了。我會在家裡呆一個月,開學回峴城。”明明不過是簡單到冷淡的一條信息,可溫平生卻忍不住來回看了好幾遍,愣是從中讀到了很多信息,唐小糖是再向他彙報自己的行程啊。嘴角忍不住上揚,直到行李滾出來才急匆匆將手機塞回兜裡。接下來的日子,唐小糖的日子過得規律極了。溫平生不在,她在這裡並沒有彆的朋友,因此每日除了下午去那家咖啡館喝一杯咖啡外,其他時候都宅在家中。當然,期間也有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比如賀肖。也不知道是自己拒絕的不夠明確還是對方就是這種性格,竟又約了她幾次,她煩不勝煩,但礙於兩家的關係沒法將人拉黑。隻能默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將他的分數扣到了50分。令唐小糖沒想到的是賀肖見單獨約不了唐小糖,乾脆走起了長輩路線,約了個兩家一起吃飯,唐小糖想了想,沒有拒絕。這麼拖著不是辦法,那就乾脆借這個機會,一勞永逸的將這個麻煩解決掉。如果簡彤再,得知她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認真地給賀肖點一根蠟。當天,唐小糖麵無表情地切著盤中的牛排,刀法犀利,很快便將一盤牛排切成大小均勻的小塊,並且在切完自己的之後,又主動替唐帷勝和方堇切了一次。“你看看,還是女兒好,會疼人,不像我們家這個臭小子。”賀夫人笑著打趣道。唐小糖抬起頭,對著賀夫人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對麵的賀肖卻莫名心頭一顫,下一秒就聽唐小糖粉嫩可愛的唇中吐出一句令他莫名打了個冷顫的話,她說:“也不是,隻是我的專業平時刀用的比較多,作為熟練工種,自然要為他們服務一下咯。”什麼專業會用刀比較多?賀肖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聲音有些發顫:“什……什麼專業?”方堇阻止不及,唐小糖一臉無辜道:“法醫啊。”此話像個咒語一樣,瞬間凝固住了包廂中的氣氛。最終這頓飯的後半場草草結束。回到家,方堇對她明顯故意的行為是又氣又無奈,但作為一個非常護短的母親,方堇最後嫌棄了賀家人一頓,此事就此揭過。而自那晚之後,賀肖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消失得那叫一個徹底。唐小糖鬆了口氣,同時想起來自己好像也沒告訴過溫平生自己的專業,不知道他得知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沒理由地,她覺得溫平生應該會很平靜地接受。不知該不該說是默契,她這邊剛剛想到溫平生,當晚竟收到了溫平生一條信息:“你能接收圖片嗎?”在圖書館溫平生幫她撿過那個手機,知道她用的還是個翻蓋手機,所以才這麼問。“可以,我換了個智能手機。”唐小糖回複,並附上自己的微信號。過了片刻,溫平生加上她,發來一張圖片。是一張星空的照片,深色的天幕上星羅密布,是在城市中看不見的美麗精致。溫平生又發來一行文字:“就是覺得這麼美的景色需要與人分享。”你在哪裡?唐小糖打出這行字,想了想感覺有點微妙,於是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重新輸入:嗯,很美,我很喜歡,謝謝。然後點擊發送。另一邊,溫平生看著信息,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他伸手按了按胸口,心臟跳動的頻率告訴他,他真的動心了。原來認真動心是這種感覺,這些天,每每閒下來時,他總會不自覺地想到唐小糖,有心聯係但又覺得以兩人目前的關係,還不到可以隨便聊天不顯唐突的程度,等了幾日才終於找到這麼一個合理不突兀的機會。之前他在挖掘現場從來沒有聯係過吳夢雪,但又不是真的與世隔絕,隻要有心總是能夠聯係上的。說到底不是不能而是不想罷了。他知道吳夢雪是為什麼和他在一起的,不過是感情淡漠,各取所需的相親對象。吳夢雪要的是他的錢,他要的是一個暫時讓家裡不來煩他的相親對象,兩人皆大歡喜。沒有了賀肖的日行騷擾,唐小糖也終於能夠安心埋首於冗雜的數據和資料中,按部就班地推進著手中的論文,可謂是事半功倍,比原定的計劃提前了兩天便完成了。又花了一天時間反複確認了參考文獻和數據,這才給《遺傳》雜誌發了過去。她認真研讀過《法醫學雜誌》近五年的所有論文,心中對他們的過稿標準大致有個數,這篇論文她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隻能等結果。唐小糖鬆了口氣,為了緩解這段時間緊繃的神經,她換了身運動服去健身房,打算舉個鐵放鬆一下。正在裡頭練瑜伽的方堇打趣道:“喲,真是稀客,我們家小書呆子還知道要來鍛煉呐?”對親媽不損自己兩句就不舒服的性格唐小糖已經免疫了,簡單熱身一下,帶好護腕自顧自拎起地上的啞鈴開始舉鐵。方堇看她一手一個16磅的啞鈴,毫不吃力,有些傻眼:“你怎麼這麼大力氣。”“我練過啊。手上沒點力氣怎麼搬得動大體老師。”“大體老師?”“就是屍體的尊稱。”方堇:……這天沒法聊了,方堇心中淚流成河,她好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女兒怎麼就中邪似的非要去念法醫專業。但更讓方堇難過的是,這天晚飯後,唐小糖突然道:“我暑假快結束了,我打算下周一回峴城了。”“你還要回去?你不是畢業了嗎?”方堇怔住,在她心中論文就是畢業的時候才寫的。唐小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是碩士畢業,這次回去就開始念博士了。”“什麼?你還要念博士?你那專業……”方堇脫口而出的話剛起了個頭便被唐帷勝給阻止了,他拍了拍女兒的肩,“我唐帷勝的女兒怎麼會半途而廢,想要做的事一定能夠做到最好。”顯然沒想到唐帷勝會如此支持自己,唐小糖愣了片刻,才笑著抱住父親的胳膊搖了搖:“謝謝爸爸。”明顯感覺這次小糖回來之後性格活潑了不少,壓在唐帷勝心頭多年的大石頭終於有了些鬆動。當年因為他的疏忽,弄丟了小糖,雖然幸運的成功找了回來,但回來後的唐小糖就變得不愛哭也不愛笑,整天就一個人坐在房間裡。一開始隻是呆呆坐著,對外界反應遲鈍,後來突然便開始自言自語。雖然後來在醫生的精心治療性,女兒一點點好轉,但到底性格比同齡人孤僻了很多。唐帷勝這些年一直很自責。在女兒頭上拍了拍,他認真道:“小糖,爸爸對你從來都隻有一個要求——開開心心的,彆委屈自己。”“嗯,我會的。”唐小糖點了點頭。這些年,唐帷勝和方堇縱容了她所有健康狀況下的任性,從來沒有對她說過諸如“你應該如何如何”、“你怎麼不和誰學學”這樣的話。由著她按照自己的想法長成了一個一點也不肯委屈自己的人。告彆了父母,她回房收拾行李,看了一眼平靜的手機,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道溫平生是不是已經回到峴城了?想著她拿過手機,手指戳開了溫平生的頭像上,打上了這句話然後她愣了一下: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想著去問他的行程。